幸福的樣子

崔修建

一澗清溪，兀自流淌成幸福的模樣。

更遠的山，繚繞的霧，稀稀落落的山村，雜草叢生的小徑，三兩只埋頭啃食的白羊，一些高低錯落的樹木，幾座老舊的石橋落寞地坐在那里，懷想舊時的白月光，安然而拙樸。

在一株千年的大榕樹下，我看到一位穿著休閑服的老者，坐在一把藤椅上，捧著一個印滿滄桑的大茶缸子，微瞇著眼睛，似在冥想著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想，只是靜靜地聽著光陰行走的足音。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一個有故事的將軍，曾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里出生入死，屢建功勛。而今，風煙俱凈，他喝著普通的茉莉花茶，住著老舊的房子，簡衣素食，怡然自得，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個人。偶爾聊起陳年舊事，他會感恩道：“早些年，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一些，但心里有改變生活的念想，有過上好日子的盼頭，會從苦里尋一些樂，自然也有挺多幸福的記憶。”

前兩年，事業有成的兒子在省城買了大房子，要接他過去住，他拒絕了：“還是熟悉的小鎮生活愜意，不喧嚷，不急促，每一朵花都開得從容，連一只小螞蟻也自在。”

他懂得幸福的真諦——無論身處何方，無論尊卑，都氣定神閑，靜賞時光里素凡的花草樹木，悠然體味尋常光景里的苦辣酸甜，不為物役，不為利惑，只以一顆平常心，面對紛繁歲月里的起與落、衰與榮、悲與喜，不悲戚，更不抱怨。

曾采訪過一位哈佛大學畢業的優秀企業家，問他幸福的時刻是什么樣子的，他答：“熬一鍋地道的瓜菜粥，做兩樣清淡的小菜，配上自己發面蒸的筋道的饅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便覺得自己是一個擁有幸福的人了。”

我追問：“公司業績突出，員工收入大漲，作為企業領導，您不感到幸福嗎？”

他毫不猶豫：“當然幸福，能為公司發展夙興夜寐地忙碌，就挺幸福。”

我恍然大悟：原來，每次見到他皆滿面春風，仿佛整個人一直被快樂簇擁著，無煩無惱，活得那般輕松灑脫，只是因為無論在艱辛打拼的途中，還是在沉甸甸的收獲季節，他均懂得品味其中的幸福。

常見一位在小區內外穿梭的快遞小哥，騎一臺簡易的電瓶車，整天樂呵呵的，好像自己是一個風光無限的大老板。其實，他的父母還生活在偏遠的鄉下，身體都不大好，他在省城的這份工作十分辛苦，他卻知足地告訴我：送快遞，累是自然的，但每送一單，聽到客戶一聲“謝謝”，就感覺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何況還有一份不錯的收入。

風雪天，看到他一頭大汗地爬上七樓，給客戶扛上去一個大包裹，累得他在樓梯口喘著粗氣，便有些心疼。他卻不以為然道：“咱就是干力氣活的，必須舍得下苦力，再說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全心全意為客戶服務，客戶也會給一個好評，好評多了，客戶也就多了，收入自然也就提高了。這么一想，就沒什么煩惱的了，都是幸福的事了。”

這樣的幸福觀，還是第一次聽說，我真誠地為他點贊，雖說他只是繁華的城市里的一個追逐溫飽的小人物，卻始終懷揣一顆感恩的心，在忙碌的奔波中活出了幸福的樣子，實在而簡單。

父親曾告訴過我：一朵云的幸福，也許只有風才知道。

我想說，一個懷著愛意在世間行走的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是幸福的樣子。

（編輯 高倩/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