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老公” 背后的貪腐鏈條

葉華夏　毛予菲

莫伊斯一家。

身高1.85米的哈維·莫伊斯，帥氣又多金，是印度尼西亞網友心目中的“高富帥”。

2016年，他與印尼女星桑德拉·德維在東京迪士尼結婚，以“完美老公”的形象走紅，關于這對夫婦的各種搜索話題在國外社交網站上鋪天蓋地。

如今，38歲的他卷入了印尼有史以來最大腐敗案，以涉嫌腐敗、洗錢遭逮捕。如罪名成立，“偶像級”富豪或將面臨無期徒刑。

家里“有礦”

1985年11月30日，莫伊斯含著“金湯匙”出生。他的父親哈永·莫伊斯是印尼煤炭大亨，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母親艾爾瑪參與管理家族企業，也是個社交名媛。

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莫伊斯不僅“家里有礦”，還繼承了父親做生意的天賦。父親病逝后，莫伊斯接任眾核希望煤炭開采公司總裁，還兼任精煉邦加錫公司代表。他還持有多家礦業公司的股份，幾乎壟斷了邦加島的煤礦、錫礦。

與德維結婚前，莫伊斯一直行事低調。后來，網友翻出兩人早期的“愛情故事”，直呼羨慕不已。

2013年前后，莫伊斯和德維經女方的朋友馬南塔介紹相識，開始了長達3年的約會。

當時，莫伊斯的父親因患癌癥臥床不起。莫伊斯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伴父親度過最后時刻。因此，他和德維無法像正常情侶一樣常常見面。但德維時常和莫伊斯一同看望他的父親，兩人感情直線升溫。

遺憾的是，哈永沒能等到兒子的婚禮就去世了。但莫伊斯和德維在哈永病重時的表現，讓他們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莫伊斯和德維于?2016 年 11 月 8 日結婚，次年生下兒子拉斐爾，后來又有了小兒子邁克爾。德維常在社交媒體上曬出幸福生活。豪車、豪宅、私人飛機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炫富生活

莫伊斯的“完美老公”頭銜從何而來？這就不得不提到他與德維那場“世紀婚禮”。

2016 年 11 月 8 日，兩人的婚禮在雅加達大教堂進行?，F場布置以白色調為主，夢幻又奢華?；槎Y承辦公司透露，從布景裝潢到兩個人的婚服、新娘的捧花，再到婚禮全程的攝影攝像，甚至結婚蛋糕，無不出自“名門大師”的私人定制。

“莫伊斯和德維在家人和朋友的見證下，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完成了這個神圣的儀式。每個元素都相得益彰，這是一個完美的夜晚。”時任雅加達首都特區行政長官普爾納馬也出席了這場婚禮。

6天后，這對新人又在東京迪士尼樂園的灰姑娘城堡舉辦了婚宴。在迪士尼樂園里舉行婚禮是德維兒時的夢想。這場婚禮還在臉書上進行了直播。鏡頭里，這對新人裝扮成王子和公主，在一眾迪士尼卡通角色的簇擁下，笑得滿臉幸福。一時間，這場婚禮成為無數女網友的“白日夢素材”，英俊又闊綽的莫伊斯成了印尼萬千少女心目中的“完美老公”。

婚后，德維在社交媒體上與網友互動，將莫伊斯從頭夸到尾：“莫伊斯不擅長調情，有些遲鈍，但很有耐心，從不抱怨，從不生氣?！?/p>

德維還說，自己“在家中占主導地位”，稱莫伊斯從不要求自己做飯或者做其他家務，家里的每頓飯幾乎都由婆婆一手操辦。

在德維口中，莫伊斯是她無話不談的朋友，找丈夫傾訴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各種麻煩時，總能從他那里得到寬慰與解決辦法。

莫伊斯更是一個大孝子，“他們的母子情誼非常深厚，這也讓我相信，我們未來的孩子會像莫伊斯愛他的母親一樣愛我”。

莫伊斯還是一個“完美老爸”。在夫妻倆給兒子開的社交賬號上，莫伊斯時常與孩子們同框出現。他教兒子游泳，帶一家人一起去主題公園，塑造了一個十分負責的父親形象。

最令網友震驚的還是在2019年，莫伊斯在拉斐爾兩歲生日時，送給他一架私人飛機。莫伊斯的親戚在社交網站上曬出了飛機的照片，配文“今天，2019年3月25日，星期一，正好上午9點，拉斐爾的私人飛機降落在哈利姆·珀達納庫蘇馬國際機場（雅加達一座軍民合用機場）。”

就連家中保姆的生活都讓網友羨慕不已。德維在“炫富帖”中寫道，莫伊斯給了保姆一大筆假期津貼，其數額大到假期結束后，保姆拒絕回去工作，而是用這筆巨額津貼作為啟動資金創業。

莫伊斯夫婦在雅加達大教堂的婚禮現場。

2024 年 3 月 27 日，莫伊斯（左一）在雅加達被捕。

涉貪“翻車”

莫伊斯夫婦的光鮮時刻，如同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一般吸睛；但隨后的“翻車”，也如同午夜鐘聲敲響時的灰姑娘一樣狼狽。那場“灰姑娘”主題的婚禮，如今似乎成了對他們命運的預告。

在莫伊斯被逮捕的那一刻，魔法失效，光鮮亮麗的生活被打回了原形。

莫伊斯的各種豪車、飛機，還有他的個人銀行賬戶都被印尼總檢察長辦公室凍結了。

早在2016年，精煉邦加錫公司的開采劃分地就被列為保護區域。該公司的一名股東表示，出于對破壞環境的擔憂，公司已暫停精煉業務，相關設施也將報廢。到2020年，印尼能礦部總署長表示，眾核希望公司的煤礦開采權將于2022年4月結束。

那么，莫伊斯一家人的巨額生活費是從哪兒賺來的呢？

據印尼財政部統計，2019年至2022年期間，莫伊斯持股的維納斯核心設備公司在自己僅500公頃的采礦業務許可區域內，生產了 4636 噸錫，產量直沖國內前五，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

這一切都引起了印尼總檢察長辦公室的注意。經過調查，一份維納斯核心設備公司與印尼國有礦產公司天馬錫業在2018年簽署的錫冶煉加工設備租賃合作協議露出了端倪。

天馬錫業是印尼排名前五的礦產公司。2018年至2019年間，為了保證公司的生產量，莫伊斯賄賂了天馬錫業時任總裁塔布拉尼，讓自己的精煉邦加錫公司在天馬錫業采礦業務許可區域內進行非法開采。

德維接受審訊前向記者“比心”。

不僅如此，莫伊斯還充當了中間人，協助天馬錫業與更多其他私營錫礦冶煉公司，尤其是莫伊斯持股的相關公司取得聯系，達成合作。

這一系列非法交易，都被偽裝成錫加工設備的租賃協議。莫伊斯還和印尼貨幣兌換公司量子天際線交易公司時任經理海倫娜·林搭上了線，將非法收入洗白成了“企業社會責任基金”，先將這些錢裝進自己的口袋，然后在涉案人員間進行分配。

為保險起見，莫伊斯還“貼心”地提醒所有涉事私營冶煉公司，必須留出部分利潤，以繼續賄賂可能會阻礙其非法采礦活動的其他相關人員。

截至今年4月，這起錫礦產業腐敗案已傳喚173名證人，涉及行賄受賄、濫用資金、洗錢等多種罪行，涉案人員均為企業高管，涉案企業眾多且均為大規模企業，包括印尼許多國有礦產公司。

印尼環境問題學者薩哈喬表示，這起腐敗案已對印尼造成271萬億印尼盾（約合1208億元人民幣）的潛在環境損害。

現在，這起被稱為“印尼史上最大腐敗案”的案件還在調查中。莫伊斯3月27日被印尼當局逮捕后，被指控洗錢以及濫用公司資金、與天馬錫業勾結從事非法采礦活動、貪污腐敗等罪行。

印尼特里薩克蒂大學刑法專家表示，如果德維對此事知情且有參與，那她也將面臨最高五年的監禁及高額罰款。

“腐敗問題一直是印尼政治的一顆毒瘤。印尼1998年實行民主改革，成立肅貪委員會，加大了反腐的力度，對一些高官起到一定威懾作用，但腐敗根源還未徹底解決，反腐工作依舊任重道遠?！敝袊鐣茖W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研究員、東南亞研究中心主任許利平告訴《環球人物》記者。

關于莫伊斯夫婦的“炫富操作”，如今真相水落石出，莫伊斯“完美老公”人設徹底崩塌。德維對此毫無悔意。在進入審訊室前，她仍面帶笑容，還向記者“比心”。

對此，當初對她無比羨慕的網友們，也只能說一聲“她的心真大”。

編輯?毛予菲 ?/ ?美編 潘大鵬 ?/ ?編審 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