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視野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與生態建設路徑

王帥杰 楊啟光

摘要：當前，教育數字化轉型已成為世界教育改革的時代主題。其中，歐盟及其成員國法國特別重視生態系統構建在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關鍵作用，展現出從生態視角研究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意義。融合了生態學與系統科學的創新生態系統理論，不僅為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也契合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相關政策文本的主要思想?；诖?，文章構建了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分析框架，并依托此分析框架，先從宏觀、中觀、微觀層面闡釋了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之后提煉出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生態建設路徑，包括明晰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價值取向、完善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技術生態建構、發揮教育數字化轉型中教育生態系統的作用。最后，文章分析了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行動計劃對我國的啟示，以期為推動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系統性與協調性發展提供有益借鑒。

關鍵詞：教育數字化轉型；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生態建設；數字素養

【中圖分類號】G40-057 【文獻標識碼】A 【論文編號】1009—8097（2024）05—0035—10 【DOI】10.3969/j.issn.1009-8097.2024.05.004

引言

近年來，教育數字化轉型逐漸成為國內外普遍關注的主題。2020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教育數字化轉型：學校聯通，學生賦能》^[1]；2023年，英國發布《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2]，這兩個報告均強調了教育數字化轉型對于提高學習者適應未來發展的重要意義。而在我國，《教育部2022年工作要點》明確提出開展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并強調加快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和智能升級^[3]。目前，在教育數字化轉型這項系統性工程中，各要素之間存在割裂現象，如教育組織、數字技術、行為實踐與環境空間之間存在大量的信息孤島，制約了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落地落實^[4]。造成各要素之間割裂的原因，一方面是教育數字化轉型與各級各類政策密切相關，而不同主體之間的目標、任務與行動存在較大差異，且多方責任與邊界不清晰，難以形成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落地落實的合力；另一方面是諸多技術之間沒有實現有機融合，數字機構與開發主體之間的信息壁壘難以打通，并且不同的教育主體之間也缺乏溝通，導致數字技術難以在教育系統中進行有效整合^[5]。

面對這些問題，可以從創新生態系統理論中探尋重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分析思路。創新生態系統包含宏觀、中觀、微觀三個不同的層面，以協同支持創新主體的發展^[6]。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強調系統的各層面與各主體之間存在動態的交互作用，認為創新活動需要從靜態且單一的線性活動轉向動態的多方協同發展。基于此，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可以通過國家的統籌規劃、學校的數字教育制度保障、教師的數字素養提升等維度，明確不同層面、不同主體的行動任務，以相互協同的方式促進學習者的發展。同時，創新生態系統理論也強調，創新生態系統是一個具有持續性且動態演化的開放式系統，可以通過群體之間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換，促進多元主體和多種要素的協同演化，發揮知識創造與溢出效應^[7]。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需要聯結數字機構、開發者、數據服務商圍繞數據和各種計算機技術進行共享與協作，并促進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教育，將政府、學校、教師、家長等群體有機結合起來，以更好地推動數字技術與教育教學的深度融合?；谏鲜鰟撔律鷳B系統理論對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啟發，本研究嘗試構建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分析框架，并從比較視野重點挖掘歐洲聯盟（下文簡稱“歐盟”）及其成員國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與生態建設路徑，以期為推動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系統性與協調性發展提供有益借鑒。

一 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分析框架

創新生態系統理論是在結合生態學、系統科學與開放式創新理論相關觀點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一種新興理論，其著重闡明了以生態系統為中心的創新主體與環境、群體、信息等要素之間的復雜關系，具體可從創新生態系統的構成與運作兩個方面來理解：

①創新生態系統包含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強調三個不同層面的創新環境為實現創新主體發展所構成的協同關系^[8]。具體來說，宏觀層面，注重與創新主體有關的政治、社會、經濟等方面的發展，以及政府的頂層設計等；中觀層面，主要是為創新主體提供支持創新活動的社會網絡空間；微觀層面，則是創新主體直接從與其密切相關的生態環境中獲取資源支持和發展的動力場所。

②創新生態系統的運作，是在開放的環境下主要通過創新主體與各種群體、信息要素之間的相互依賴并進行協同共創而得以實現。例如，企業作為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創新主體，通常與供應商、金融機構、監管與協調機構、標準制定機構、教育與研究機構等圍繞生產技術、產品信息、服務優化進行協同共創，以持續提升核心競爭力為主要目標^[9]。

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許秋璇等^[10]提出了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驅動因素：宏觀層面，涉及政府頂層設計相關的發展目標、戰略任務等；中觀層面，包括學生間接相關的教育數據治理、教育資源供給等；微觀層面，涉及創新主體直接相關的師生數字素養、數字化學習環境等。此外，許秋璇等^[11]還提出教育數字化轉型必須重視不同主體、數字技術、數據要素與教育系統的整合，為構建創新生態價值網奠定基礎。根據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和上述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相關研究，本研究構建了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分析框架，如圖1所示。依托此分析框架，本研究結合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具體行動計劃，從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梳理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從中探尋、總結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創新生態系統運作的規律，據此提煉出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生態建設路徑。

二 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

近年來，歐盟與法國明確提出要構建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生態系統。2020年，歐盟頒布《數字教育行動計劃2021-2027》（下文簡稱《計劃2021-2027》），明確提出要“促進高性能的數字教育生態系統發展”^[12]。2023年，法國發布《數字教育戰略2023-2027》（下文簡稱《戰略2023-2027》），提出“基于豐富多樣的生態系統促進教育數字化發展”的轉型目標^[13]。兩份政策報告的主要思想與創新生態系統理論正相契合，均圍繞支持學習者的個體發展而構建出宏觀、中觀、微觀的生態環境，同時強調多元主體參與推動多種數字技術、數據、產品與教育系統的有機融合。此外，歐盟與法國的一些教育數字化相關的其他政策文本也在不同程度上與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相契合，可以作為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關鍵內容分析的輔助性依據。

1 宏觀層面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內容

（1）確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

從宏觀層面來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是以更好地保障學生在數字化時代的生存與發展為中心，并綜合本地區的發展狀況和教育系統面臨的各種挑戰進行考慮，由此確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歐盟在《計劃2021-2027》報告中明確了開展高質量、包容性、無障礙的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目標，這一目標的確立與歐洲面臨的現實性挑戰密切相關：①數字技術正在改變世界，并重塑歐洲人的生活、工作和學習方式，因此需要所有公民掌握基本的數字技能^[14]；②歐盟通過評估發現，歐洲各個地區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仍然存在巨大差異，數字教育的公平性仍有欠缺^[15]；③歐盟通過調查《數字教育行動計劃2018-2020》（下文簡稱《計劃2018-2020》）的實施效果，發現教師應用數字技術進行教學仍然存在一定程度的不足^[16]。相較于歐盟，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的前言部分提出“使所有學生充分做好成為數字公民的準備”，并將“讓所有學生取得成功”作為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核心目標^[17]。此報告確立的發展目標同樣是基于數字技術對法國社會發展所造成各種影響的考慮，故要求為學生的職業發展做好充分準備，同時也綜合考量了法國在激發社會經濟活力、提升國家創新能力方面的需求。

（2）制定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戰略任務

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戰略任務與發展目標之間存在一種相互協同的關系。確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既要對當下社會環境變化具有一定的敏感性、前瞻性與想象力，也要系統思考如何制定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戰略任務。基于高質量、包容性、無障礙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歐盟在《計劃2021-2027》報告中詳細列出了未來七年的各項教育數字化轉型行動，其戰略布局主要圍繞“促進高性能的數字教育生態系統發展”和“提高數字技能實現教育數字化轉型”兩大戰略重點，強調政府、教育系統、培訓機構與社會的廣泛參與，并基于此制定了“十三項行動計劃”^[18]。而法國的《戰略2023-2027》報告圍繞“四個中心”進行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戰略布局，包括為學生、家長提供數字工具；關注學校、教師、行政人員在數字教育中的作用；思考數字教育需要解決的技術問題；加強國家、地方當局和數字服務供應商的合作。對應于“四個中心”，法國提出了“四項戰略任務”，即建立共享的生態系統、提升公民數字素養、建立數字技術的“教育社區”、為法國國民教育與青年教育部的信息管理系統制定新規并服務于用戶^[19]。以此為基礎，法國制定了“十六項行動計劃”。以上戰略任務的制定，一方面契合了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可助力學生更好地適應未來社會發展的需求；另一方面推動了多部門協同和多主體協作，有利于打造良好的教育數字化轉型生態環境。

（3）提供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機制與制度保障

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目標的實現及其戰略任務的順利完成，不僅需要各種機制保障，也需要完善的制度支持，以避免開展跨部門協作時出現職能混亂、實施偏航等問題。在機制保障方面，歐盟主要通過各種資助計劃保障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穩步推進，并圍繞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教與學、基礎設施建設、人工智能倫理與數字安全、弱勢群體幫扶等問題，通過互聯歐洲基金、歐洲區域發展基金、復蘇和恢復基金等提供系統性的資助保障^[20]。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歐盟與多個政府部門、相關企業部門合作，通過加大寬帶設備接入、提供5G網絡與千兆網絡、增加購買數字平臺提供的相關服務等舉措，來保障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基礎設施建設^[21]。在制度保障方面，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強調加強國家與地方當局之間的合作，專門創建聯結國家、地方和學校的教育數字化轉型治理機構，并表示這一機構將更好地協調三者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資源、教育數字化轉型評估與監督等方面發揮作用^[22]。

2 中觀層面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內容

（1）支持教育數據治理

教育數字化轉型促進了數字設備和數字資源的應用，在此過程中會不斷產生新的后臺數據。整合數據資源，促進數據共享與應用，可為教師和學生提供改善教育的新路徑。歐盟認為，這里面涉及的問題較為龐雜，包括各群體數據如何管理、數據如何服務于院校、師生的數字化教學與學習，以及數據隱私與安全如何保障等^[23]。針對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數據問題，法國推出了教育數據平臺項目，來支持收集并共享教育數據，主要思路如下：首先，要確立數據收集和共享的理念，即以學生和家長為中心，為他們提供適合的數字教育工具、資源和服務；隨后，主要通過學校的教育數據平臺收集數據，該平臺需具有高度的保密性和隱私性，同時需取得學生和家長的許可；最后，由國家、地方和數字服務商進行數據的共享和管理，并將數據用于統一的監測和評估。數據的共享邏輯包括：①政府通過數據共享，使公共政策更好地服務于數字教育生態系統建設；②私營企業通過數據共享，為師生定制各種免費、有效的學習交互平臺；③學校通過數據共享，為教師、學生、家長提供更優質的數字學習環境；④教師通過數據共享，更好地引導學生開展數字教育個性化學習。在數據共享的過程中，政府和地方管理部門應做好數據的監管，并制定關于數據收集與共享的法律規范，同時提高學生、教師、家長等群體的數字素養，加強其數據分享、交流的意識與批判能力，以系統化的教育數據治理方案服務于教師的教和學生的學^[24]。

（2）支持學校數字資源和制度保障

受數字時代發展需求的影響，學校需要充足的數字資源與設施來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因此有必要為學校提供這些資源。2015年，法國開展了“數字教育活動縱向評估”項目，結果顯示：學生個人移動設備的使用，對法國四、五年級學生的數字理解能力和數字技能有明顯的提高作用。據此，地方當局與學校協商，將設備的用途確定為查閱教科書、參與課堂協作、使用專業軟件等^[25]，也可為中學生定制個人數字設備，但要確保設備用途與教學目標保持一致。歐盟同樣為學校數字化轉型所需的設備供應提供了支持，包括開展“互聯學?！庇媱?、鼓勵國家投資為學校購買數字設備和在線應用程序等^[26]。與此同時，也需要學校積極進行制度創新，為實現學生個性化發展打造良好的創新環境?？茖W技術的進步，在驅動社會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了技術倫理和道德風險。對此，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提出，學校要按照《數字文化和公民教育憲章》來做規范性引導，宣傳法國教育部所頒布的“學校反欺凌計劃”，并組建一支包含專業人士和教職工的隊伍，來共同防止學生遭受數字欺凌^[27]。

（3）支持數字教育資源供給

數字教育資源是以學習者為中心的動態化學習內容。匯聚充足、可用的數字教育資源，需要明晰由誰負責數字教育資源供給、如何供給數字教育資源以及供給誰的問題，法國給出的解答如下：①多元主體協同支持供給數字教育資源。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指出，數字供應商可以為師生提供免費的數字教育資源，教師可以為學生提供適切的數字教育資源，社區也可以為家長和學生提供更廣泛的數字教育資源。②開放式平臺是數字教育資源供給的主要路徑。例如，網絡教育平臺“Moodle”為教師和學生創建了共享開放的教育資源空間，微軟研發的“Classes Virtuelles”平臺能夠共享課堂，而“Magisterium”平臺匯集了許多歐洲地區的資源提供者，能夠為教師和教育行政人員提供在線培訓課程^[28]。③依托數字資源為學校全納教育服務。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提到，數字資源供給應支持更多的學生參與教學活動，尤其是讓處境不利的學生能夠通過數字技術獲得公平和自由的學習機會。對此，可從法律層面確保數字服務的包容性，根據法國設計的“改善無障礙環境總框架”對學校數字資源的可獲得性進行評估，開發能夠滿足殘疾人或特殊學生需求的相關數字教材^[29]。

3 微觀層面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內容

（1）促進教師數字素養的提升

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深入發展，推動著新的教學內容與教育形式發生變化，迫使教師提升自身數字素養、能夠運用新的知識技能，以適應未來世界的發展^[30]。歐盟在《計劃2021-2027》報告中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擁有良好數字技能的教師能夠對學生的學習成效產生顯著的積極影響。為提升教師的數字素養，歐盟設計了“歐盟教師數字勝任力框架”，主要包括專業參與、教學資源整合、數字教學與學習、數據評價、包容學習者、增強數字能力六個專業領域的22項基本數字能力^[31]。此外，歐盟還開發了自拍工具Selfie，來助力教師進行自我評估：教師根據自己的數字化教學情況回答Selfie提出的問題，然后Selfie自動生成評估結果，教師將此結果與同事進行比較，可以了解自身的不足和同事的優勢，從而有針對性地提升數字素養^[32]。另外，歐盟還在《計劃2018-2020》報告中提出組建數字教育工作組，主要開展數字教育的交流與合作，并通過定期的面對面會議，探討如何進行數字教學與評估，也可邀請專家進行指導與分享^[33]。

（2）強化學生數字素養的提升

在數字時代，學習者需要不斷提升數字素養，才能適應快速發展的數字社會。為進一步促使學生掌握終身學習所需的核心素養，培養21世紀的合格數字公民，歐盟在《計劃2021-2027》報告中構建了“歐盟公民數字勝任力框架2.1”版本，主要包括信息和數據素養域、交流與協作域、數字內容創作域、安全域、問題解決域五個方面所涵蓋的若干公民數字勝任力^[34]，以強化對學生數字素養的提升。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同樣將學生數字素養框架劃分為五個維度，即信息和數據、溝通與協作、內容創建、保護和安全、數字環境^[35]。其中，法國提出的前四個維度與歐盟較為相似；但在最后一個維度上，歐盟更加強調創造性地使用技術并解決技術問題，法國則意識到數字環境下學生需要對技術和人力資源進行組織與利用。在設計學生數字素養提升方案時，歐盟強調技術已經融入人們的生活、學習和工作，不能僅靠教育系統的力量，而需要非正規教育、企業、文化與創意部門為學生提供學習材料和學習鍛煉的機會^[36]。

（3）打造學生數字化學習環境

學生獲取數字知識并運用數字技術開展有效學習的積極性，通常受其周圍學習環境的影響。法國在《數字時代的學?！穲蟾嬷兄鲝埻ㄟ^多種方式打造服務于學生的數字化學習環境：①營造開放性的課堂學習氛圍，如在課堂上引導學生展開互相協作、提升學生運用數字技術進行交流與溝通的能力^[37]。②提出教師應作為學生數字化學習的主要引導者。學生的數字化學習主要基于互聯網算法，而“算法黑箱”的存在，使該算法可能不僅不會為學生提供幫助，反而會給學生的數字化學習帶來風險。因此，將學生置于算法世界中去鍛煉其批判性思維并非明智之舉。對此，教師需擔起職責，在學生進行數字化學習的過程中為其提供及時的、有針對性的幫助^[38]。③數字化學習必須關注時間問題。數字技術能夠提升學生的多任務處理能力，但學生的注意力始終是有限度的。此外，數字技術構建的虛擬世界難以提升學生在現實世界中進行語言學習和交流的能力，因此數字化學習既要有合理的時間設置，又要與數字工具保持一定的距離。④構建具有差異化的數字化學習環境。班級內通常存在有特殊需要的學生，如家庭條件較差或有身體、心理方面問題的學生，這些學生在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學習時可能會遇到各種障礙，因此各種數字工具和內容應該調整至適合于這些有特殊需要的學生^[39]。

三 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生態建設路徑

創新生態系統理論認為，創新生態系統具有一定的層次性，不同層次的生態系統共同為創新主體的發展提供環境支持，而維持整個系統運轉的核心動力是各群體與信息要素之間相互依賴并進行協同共創?；诖擞^點，結合歐盟和法國在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進行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本研究提煉出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生態建設路徑。

1 明晰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價值取向

柳卸林等^[40]認為，與創新主體有關的不同個體與群體基于共同愿景和目標，通過整合、協同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創新資源，形成了以“共贏”為目的的創新網絡?；诖?，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需要設置共同的目標、樹立共同的價值理念，以促進多方主體之間的協同與合作，并保證教育數字化轉型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①宏觀層面，歐盟與法國均重點圍繞經濟、政治兩個方面的價值動因開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相關行動：在經濟方面，歐盟認為技術驅動著經濟蓬勃發展，歐洲需要大批高級數字人才來促進經濟發展，并呼吁圍繞自由、平等、民主等歐洲共同的價值觀開展教育，使其為歐洲社會做出貢獻^[41]；在政治方面，歐洲與法國均認為數字主權是維護其所捍衛主權價值觀的重要方面，而加強教育數字化轉型是維護數字主權的必要條件，如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表示“數字教育是經濟增長與國家主權戰略高度相關的核心問題”^[42]。②中觀層面，歐盟與法國均關注數字教育發展過程中是否遵循“以人為本”的原則，包括確保人工智能的倫理性、保障數據運用與分享的安全性等。③微觀層面，數字教育的包容性、無障礙是歐盟與法國的關注重點。例如，在構建數字化學習環境時，法國尤為關注處境不利的學生個體與群體的數字化學習需求，體現了其教育數字化轉型正朝著差異化、個性化、公平化方向發展的趨勢。

2 完善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技術生態建構

在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歐盟與法國積極構建技術生態，鼓勵多元主體提供教育數字化轉型所需的軟硬件設備、數字資源和數據服務，并通過相關制度規范多元主體參與技術的開發與應用，這種圍繞技術的多元主體聯動合作與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相關觀點不謀而合。

①宏觀層面，為實現不同技術的協同供給，法國進行了統籌規劃：軟件供應商保障技術與應用程序，基礎設施供應商負責通訊與云端，設備供應商負責平板電腦、黑板和投影儀，教育資源提供者負責開發數字教科書與數字資源，經濟與社會事務部負責“法國科創”；同時，國家、地方政府與企業合作，制定了數字技術共享的互操作性指導方針^[43]。②中觀層面，法國鼓勵多元主體協同，如企業、科技公司、數字供應商廣泛參與教育數據治理支持、數字教育資源供給、開放式數字教育平臺研發等。這也說明數字技術賦能教育需吸引更廣泛的技術主體參與，并在產品、服務等方面形成技術合力，以不斷完善技術生態。③微觀層面，創新數字治理方式，規范多元主體的行動。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指出，國家作為監管者，要通過構建一個具有法律效力的“數字教育技術”框架來指導數字教育服務，使多方利益主體能夠通過數字操作平臺實現可讀性與可訪問性^[44]。此外，法國還提出要建立專門的治理機構，來協調數字基礎設施的相關建設工作，并加強對相關行政管理部門的監測，以優化學籍管理和教學管理，提高學校數字化轉型的效率，逐步落實數字生態問責制。

3 發揮教育數字化轉型中教育生態系統的作用

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歐盟與法國均強調與學習者個體發展相關的教育群體及其相關利益者之間要進行相互溝通、共享和協調，構建教育生態系統，以更好地將數字技術應用于教育教學。因此，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需要有效發揮教育生態系統的作用。

①宏觀層面，法國在《戰略2023-2027》報告中提出要建設數字技術的“教育社區”來共享數字資源，這涉及教師、學生、家長等的共同參與。對此，國家、地方政府、私營企業、制造商等應加強合作，通過收集“教育社區”的用戶數據，并及時反饋數據評估結果與意見建議，來破解不同用戶在教育中應用數字技術的難點，提升數字技術應用于教育的針對性；同時，上文也指出，要組建教育數字化轉型治理機構，以實現國家、地方政府和學校的有效聯結。②中觀層面，法國提出要通過地方政府保障學校數字化轉型的資源供給，并通過教育機構的學術與科研創新促進新的數字教育產品研發，打造新的“數字工作環境”，促進學術與科研更好地服務于學校的數字化轉型^[45]。③微觀層面，歐盟提出要有效利用數字技術促進教育、提升師生的數字素養，就需加強政府、企業、學校、培訓機構等相關利益者的合作，通過數字操作平臺分享知識、好的做法和經驗，以促進溝通與交流，產生教育數字化的協同效應^[46]。例如，教師數字素養的提升，離不開政府、企業、學校、培訓機構的合作和不同教師之間的溝通分享；而學生數字素養的提升與數字化學習的開展，同樣離不開政府、企業、學校的支持，以及教師的引導、同伴的協助，甚至還涉及學生自己主動利用身邊的各種資源賦能自我發展。

對比來看，歐盟與法國均強調教育生態系統中相關利益群體之間的共享、交流與合作，以共同促進數字技術在教育教學中的運用、推動數字教育環境的建設并促進師生數字素養的提升。但從具體行動來看，歐盟更關注政府、學校、培訓機構等多元主體參與數字技術的教育運用與專業培訓，而法國更強調通過國家、地方政府、企業、教育機構等多元主體的合作來推動數字教育治理。

四 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行動計劃對我國的啟示

本研究依托基于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分析框架，闡釋了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內容，并提煉出其生態建設路徑。歐盟與法國教育數字化轉型行動計劃的系統性、協調性、生態性發展方略，可為我國的教育數字化轉型提供有益啟示。

①優化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頂層設計。我國雖已頒布了許多政策文件來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但在教育數字化轉型戰略規劃、模型框架等的設計方面仍不夠完善^[47]。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歐盟與法國制定的發展目標、戰略規劃和制度規范，為相關主體開展中觀層面、微觀層面的教育數字化轉型行動提供了指導，并為促進學習者個體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環境支持，體現了頂層設計的重要意義。從戰略高度進行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整體設計，需從國家層面出發^[48]。基于此，我國政府要優化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目標，據此制定具體的戰略任務與路徑規劃，并建立聯結國家、地方、學校的數字治理體系，促進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同時，我國要制定與教育數字化轉型有關的數字安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保障方案，出臺監測教育數字化實施與評估的機制，通過頂層設計指導中觀層面、微觀層面的教育數字化轉型行動，并促進不同主體協同合作，以共同打造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創新生態環境。此外，由于外部環境具有不確定性，加上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故我國政府還需長期提供配套的政策支持。

②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系統性與協調性發展。長期以來，我國采取的是固定式、標準化的教育模式，導致教育數字化轉型缺乏協同性^[49]。歐盟與法國的教育數字化轉型具有多元主體參與范圍廣、協同程度高的特點，其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經驗表明：戰略引領、系統規劃、行政主推、企業配合、學術支持、制度保障、社區參與等全領域的支持和保障舉措是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的主要發展方向?；诖?，我國可以擴大教育數字化轉型相關主體的參與范圍，加強相關利益者之間的聯系與合作，鼓勵不同層級的政府部門、科研部門、網絡運營商、大型科技公司、學校部門等發揮各自的作用，實現資源共享、互惠互利；同時，對不同群體的職責或行動范圍做出相應的規定，建立涵蓋監測與評估、研究與創新、資源供給、法律保障、產品開發與供應、協調與支持等內容的協同機制，以推動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系統性與協調性發展。

③重視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價值驅動。探索各方價值共創的路徑，形成多元主體的共同價值，有助于形成合力，實現“共贏”。歐盟與法國從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明晰了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價值取向，即維護國家利益的共同價值、具備教育系統內生性發展所需的“以人為本”價值、滿足學生差異化、個性化、公平化發展的多元化價值。價值驅動能夠促使不同主體達成一致，使教育數字化轉型在現實中不斷推進^[50]。因此，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我國不僅需要強調將人置于數字化轉型的中心^[51]，更需要重視不同層面的價值需求，實現宏觀層面國家利益與推進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價值追求相統一、中觀層面多元主體利益與遵循“以人為本”的原則相統一、微觀層面將學生個體的差異化發展與學生群體的公平化發展相統一。

④發揮技術生態與教育生態的重要作用。當前，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面臨教育機構與數字產品開發方之間缺乏統一的標準、數字服務商難以滿足師生多樣化需求的問題^[52]。歐盟與法國積極完善教育數字化轉型技術生態的建構，鼓勵多元主體積極提供教育數字化轉型所需的軟硬件設備、數字資源和數據服務，為教育數字化轉型提供相關的制度保障和技術支持；同時，積極發揮教育生態系統的作用，促進多元主體的溝通與合作，支持學校、企業、培訓機構等合作研發數字技術產品，以更好地將數字技術應用于教育教學?；诖耍覈环矫嬉钊胩剿餍乱淮鷶底旨夹g對教育的影響，鼓勵多元主體參與開發新的數字設備、分享數字資源、提供數字服務，開展科學的數字治理，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高質量與創造性發展；另一方面要打造便于政府、數字設備供應商、應用程序開發者等溝通交流和信息共享的數字平臺，吸引教師、學生、家長等參與其中，并為其提供具有個性化的數字教育服務與資源，以驅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協調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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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Key Content and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Path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om a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Analysis of the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EU and France Based on the Innovation Ecosystem Theory

WANG Shuai-Jie^1，2YANG Qi-Guang^{1，2[Corresponding Author]}

（1. College of Education，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Fujian， China 350007; 2. Educational

Data Governance and Policy Intelligence Lab，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Fujian， China 350007）

Abstract： At present， the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s become the era theme of world education reform. Among them， the EU and its member country France pay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key role of ecosystem construction in the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showing the significance of studying the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om an ecological perspective. The innovation ecosystem theory， which integrated ecology and system science， not only provided new idea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but also conformed to the main ideas of the policy texts related to the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EU and France. Based on this， the paper constructed an analysis framework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based on innovation ecosystem theory， and firstly explained the key contents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EU and France from macro， meso and micro levels， relying on the analysis framework. Then， the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path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EU and France was extracted， which included clarifying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perfecting the technical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giving play to the role of educational ecosystem in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inally， the enlightenment of the action plan of EU and Frances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o China was analyzed， expecting to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 for promoting the systematic and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China.

Keywords： educ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novation ecosystem theory;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digital literacy

*基金項目：本文為2023年福建省高等教育改革與研究重大項目“加快福建建設數字高等教育強省戰略路徑研究”（項目編號：FGJY20230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王帥杰，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為比較教育，郵箱為1953344011@qq.com。

收稿日期：2023年10月26日

編輯：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