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自從父親幾年前去世后,我每年春天都會想辦法回到山里的老家,放下工作,暫停奔波,與母親一起“消磨”幾日春光。
一回到家,我便和母親去了那條有數十棵山桃樹的山溝。一樹樹的桃花,粉嫩青澀,搖曳生姿,淡雅的花香伴著春風飄呀飄。我們在桃林拍了很多張照片,我和母親的臉上都開滿了桃花。最后,我們還摘了一捧桃花帶回家。
到家后,母親燒火熬粥,我把摘來的桃花放到一盆清水里。等母親把粥熬得差不多熟了,我就把洗好的桃花撒在米粥里,那一刻,我的手仿佛變成了春風,輕輕地把一瓣瓣桃花舞動起來。然后,母親再用小火溫一會兒。當桃花和米粥的香氣漸漸飄散開來,母親掀開鍋蓋,先舀了三碗桃花粥。我和母親各一碗,另一碗擺在了供桌上,給父親。我就著母親去年冬天腌的蘿卜絲,喝了一碗又一碗。
吃飽了,就開始犯困,我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時,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母親在廚房里忙活起來,我聞到了韭菜味兒,母親要做我最喜歡吃的韭菜盒子了,我趕緊爬起床。母親正擇著剛剛從菜園里割的嫩韭菜,我便開始和面。
韭菜盒子下了鍋,我守在灶臺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韭菜盒子在母親的巧手下一點一點變得金黃。第一個剛烙好,我就吃了起來。
吃了晚飯,我和母親坐在院子里聊天,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有月亮的夜晚,我們常常會呆到很晚,母親就講故事給我聽。“話說,有一個書生在山里迷了路,這時一個漂亮姑娘出現了……”又是才子佳人那一套。見我有些不耐煩,母親就換了一個故事。“以前,有一個老太太不喜歡扔東西,她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一個房間里,堆得滿滿的。后來,她家里總是怪事不斷,先是院里的狗不愛吃骨頭了,接著是圈里的豬總叫個不停……”我聽得入了迷,“你猜怎么著?原來是她家的一個二十多年的雞毛撣子成精啦!”聽到這里,我就知道母親在瞎編了,因為我們中午聊到了村里的一個大嬸,這個大嬸什么都舍不得扔,聽說連她兒子幼時穿的衣服、鞋子都還留著呢,而她兒子已經三四十歲了。我沒有戳穿母親,就繼續聽著,“再后來……”
故事講完了,睡意也來了,窩在炕上,我故意問母親那個故事是她從哪里聽來的,母親說是外婆講的。其實,故事是不是母親瞎編的又有什么關系呢,母親給我講故事時,或許也在心底懷念著外婆,在母親小時候的無數個春夜里,外婆一定也曾編過故事講給她聽吧。
時光又短又長,短到轉瞬即逝,長到永生難忘。每當憶起與母親一起“消磨”的幾日春光,在外奔波的路上似乎也多了一抹明亮的光芒。
選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