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青天

文益思

?？?，是中國最南端的省會城市。

在這座南國的歷史名城里，點綴著眾多的名勝古跡。有海南古代宏大軍事設施的秀英炮臺，有海南第一名勝之之譽的五公祠，有二十三年紅旗不倒的瓊崖革命領導人馮白駒雕像，有深深小巷中的中共瓊崖一大會址，有四季常青古木參天花香襲人的萬綠園，有為紀念蘇東坡而修建的蘇公祠等等。

但是，最具有人文精神又讓人感慨萬分的還是那位于海口西郊的海瑞墓園。

明嘉靖帝說：“海瑞，乃大明之神劍，唯德者堪能用之?！?/p>

在一個陽光燦爛秋高氣爽的日子里，我懷著一種崇拜的心情，走進了這座心儀已久的精神圣殿。

海瑞墓園的建筑莊重古樸，正門有一座石牌坊，橫書“粵東正氣”陰刻丹紅大字?；◢徥伋砷L長的墓道，兩排挺拔至半空的椰樹蔭遮道面，兩旁豎立著石人、石羊、石馬、石獅、石龜石雕坊，一尊尊栩栩如生，園內還長有榕樹、松樹、柏樹，一年四季椰榕松柏長青，莊嚴肅穆。

墓道的盡頭就是這位政治家的墓穴，墓基呈六角形，頂部圓錐形，用花崗石砌成，宛若一口三米高的古鐘。墓前有石碑，高3.3米，寬87厘米，上刻“皇明救葬資善大夫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贈太子少保溢忠介海公之墓”，這寥寥三十個字便是海瑞一生最后的歸結。在這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尊高2.5米的海瑞坐勢塑像：海瑞身著朝服，頭戴官帽，雙手捧著朝笏坐大石上，臉微向左側，兩眼注視著遠方，一臉沉穩的面容，將他顯得有幾分蒼涼和孤獨，一副憂國憂民、剛正不阿、廉明勤政的清官形象。

海瑞墓園始建于明朝萬歷十七年（公元1589年），墓園面積5000平方米，至今有400多年，墓園內主墓、石板道、石刻等仍保持原樣。文革期間，海瑞墓園遭到破壞，由于當地群眾極力保護，故主墓無損。1983年海口市人民政府對海瑞墓進行修復，1984年重新開放，現在屬于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清風閣是個三層的仿古建筑，入門即見一銅鐘，上有“警鐘長鳴”等幾個大字，每層四周的墻壁上都是“海瑞故事”的壁畫，詳細地講述了他一生中為官的著名實例，有懲治貪官的，有智斗地痞流氓的……

在這個靜穆、莊嚴、凝重的墓園里，我的心靈沐浴著一種光輝，沐浴著一種神圣，沐浴著一種激情。

我知道，這個本色質樸的墓園，在南國的椰風海韻之中，歷經了幾百年的風起云涌，已經成了一首華麗的歷史詩篇，成了一首千年不朽的樂章，成了中華民族不朽的精神圣殿……

微風輕拂，游人不絕。我佇立在“揚廉軒”前，用心默讀著軒內海瑞詩句集聯：

三生不改冰霜操，

萬死常留社稷身。

政善民安歌道泰，

風調雨順號時清。

……

我走近海瑞的雕像，仰望這位老人的錚錚傲骨。每向他邁近一步，心都要起伏一次。我終于來到海瑞雕像的面前，他的目光正對著我，讓我感到他苦站了這么多年，就是在等待我的到來。

我分明看到了他的面部肌肉在蠕動，嘴唇在沉吟，他似乎在向我訴說著他的人生傳奇……

1514年，海瑞出生于海南瓊山，四歲時父親去世，母親和他相依為命，在偏遠的海南島過著清貧苦悶的生活。母親深知幼兒教育的重要性，所以在海瑞年幼時期，就讓他讀《孝經》《尚書》《中庸》《大學》等圣賢書，樹立儒家正確的道德觀和價值觀。

1550年，海瑞中舉，開始了他的政治仕途。他為政清廉，潔身自愛，為人正直剛毅，職位低下時就敢于蔑視權貴。他一生忠心耿耿，直言敢諫。海瑞一生清貧，抑制豪強，安撫窮困百姓，打擊奸臣污吏，因而深得民眾愛戴。據史料記載，海瑞在他母親七十大壽之際，給母親買了“市肉二斤”，又書寫一個狂草“壽”字作為禮物，一直傳為美談。海瑞的清正廉潔也由此可見一斑。

1566年，戶部主事海瑞買棺材，別妻子，散童仆，以死上奏一本《治安疏》，勸說世宗不要相信陶仲文這幫方士的騙術，應振理朝政，因而激怒世宗，詔命下獄論死。首輔徐階力救海瑞，黃光升則把海瑞上書比擬兒子罵父，以減輕罪責，并乘機把海瑞留在獄中，營護海瑞甚力。直至世宗駕崩，穆宗即位，才奏請釋放海瑞出獄。

1569年，海瑞調升右僉都御史，他一如既往，懲治貪官，打擊豪強，疏浚河道，修筑水利工程，并推行一條鞭法，強令貪官污吏退田還民，遂有“海青天”之譽，深受百姓的愛戴。后被排擠，革職閑居16年之久。后來，海瑞重被起用，先后任南京吏部右侍郎、南京右都御史，力主嚴懲貪官污吏，禁止循私受賄。

1587年，海瑞去世。海瑞沒有兒子，去世時，南京都察院僉都御史王用汲去照顧海瑞，只見用葛布制成的幃帳和破爛的竹器，有些是貧寒的文人也不愿使用的，因而禁不住哭起來，湊錢為海瑞辦理喪事。海瑞的死訊傳出，出殯那天，南京城里萬人空巷，商者罷市，農者輟耕，大眾平道送殯，哭尊者百里不絕。

據說，抬著海瑞靈柩的繩子到這里時突然斷了，人們認為這是海瑞自選風水寶地，于是將其就地下葬。萬歷皇帝念其政績，親筆題下了“粵東正氣”四個大字，這就是今天的海瑞墓園。

海瑞前有“石崇王愷比富”的驚世駭俗之舉，后有“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巨貪曠世之作，身旁亦有嚴嵩父子這樣的一代貪官污吏。但海瑞就能夠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剛正不阿、一心為民。也就是無所作為的萬歷皇帝才寫下“粵東正氣”這四個字了，其實，要我說，這何止是粵東正氣，是華夏正氣，是天地正氣??！

中國古代的思想家、政治家、仁人志士們的最終理想都是平天下，但實現這個理想的方式卻有不同。有登高望遠心憂天下者，如屈原、范仲淹、陸游、李白、杜甫等；有鐘情文化而走遍天下者，如酈道元、鑒真、耶律楚材、徐霞客、丘處機等；有蕩滌天下威震海內者，如秦始皇、成吉思汗、漢高祖、朱元璋等；他們改天換地、亙古未有、驚天動地、震撼古今，構建與支撐起一種中國魂。而海瑞的廉政與自律，同樣也是一種平天下。他的精神與壯舉，同樣撐起了一種中國魂。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一點海瑞是做到了。但也正是這一點，使得他的一生都在追求中，也一生都在痛苦中。

如今，海瑞和他的墓園掩映在那些椰樹叢中。這種樹木就如海瑞的精神一樣，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春秋，并永無止境地走下去……

海公美名，眾口盛傳。

縱觀海瑞的一生，官居二品，三次被罷官。幽幽椰樹，虛懷挺拔，正如海瑞生前一樣也是自律自謙，清白做人。

這里還有一個“不染池”，池中水清如許，水中游動著五顏六色的熱帶魚，水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池四周圍著石雕欄桿。觀賞不染池，游人自然而然地就會想到海瑞那“一身文章兩袖清風”的美名。

歷史，使這墓園已經成為每個正直之士的朝圣之地和信仰之地。

我們知道，現在一部分中國人就失去了自己的人生信仰和精神信仰。在沒有人生信仰的歲月中，這些人以金錢與權力為中心，他們的靈魂變得赤裸裸。他們缺失了信仰，也就缺失了靈魂，缺失了職業的道德，在金錢和利益面前，他們沒有信仰的靈魂轟然倒塌，他們那沒有信仰的人格蕩然無存。

我不知道缺失信仰的人會不會來到海瑞墓園。但我知道，凡是來到這里的人，那他們的靈魂深處，就一定擁有一顆堅定的信仰之心。

我們知道，一個人，擁有一顆堅定信仰之心，那么他將永往直前。一個民族，擁有一顆堅定信仰之心，那么他將從勝利走向新的勝利，從輝煌走向新的輝煌！

海瑞，無疑就是這種信仰的參照物，就是華夏民族的民族魂！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海瑞，無疑是中國的脊梁！

站在綠草如茵，蔥郁蒼翠的椰樹，松柏、綠竹四季常青的海瑞墓園里，站在海瑞雕像前，我細細品讀，讀青山綠水，讀蒼松翠柏，讀崇高，讀理想，讀那彪炳史冊、不屈不撓的民族魂！讓所有的信仰都匯聚到這里，讓所有的虔誠都銘記在這里。也讓那些貪婪、懦弱、丑陋的靈魂都跪伏在這里。這一刻，海瑞的身軀也就聳立在天地之間，他的靈魂永遠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