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新政府對華政策總體上不會出現大的調整

趙萌?鄒琰寧

2024年4月26日下午，印尼學者代表團同多位來自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的專家學者在京座談。

4月19日至27日，印度尼西亞主要高校、智庫學者代表團訪問上海、西安、北京三地，以增進印尼社會對中國發展的理解，促進雙邊合作。在北京，代表團到訪了外交部亞洲司、中國社科院、北京大學等政府和科研機構，并走訪華為北京公司，參觀中國國家博物館。

其中，4月26日下午，代表團同多位來自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的專家學者座談，就中印尼政治、經濟、人文交流合作等展開對話。與會的多位印尼學者表示，在過去十年里，中印尼兩國的經濟合作是富有成效且具有實質性的。中國是印尼最大貿易伙伴、第二大外資來源國，也是印尼出口商品主要目的國，與中國的經濟合作對印尼來說非常重要。印尼期待來自中國更多的投資，以創造就業機會，促進印尼經濟發展。與會的中方學者表示，中國不少企業對赴印尼投資表現出很大的興趣，但對于印尼相關法律法規、文化習俗還缺乏了解，兩國學者可以展開合作，做很多實際工作，比如進行研究和提供咨詢，以促進雙方的了解。10月印尼當選總統普拉博沃·蘇比延多將正式就任，其外交政策走向也受到與會學者熱議。

會后，本刊記者專訪了2024年印尼總統選舉辯論專家組成員、加查馬達大學工程學院院長伊·安迪·阿爾薩納和印尼國家研究創新署中國研究中心負責人哈亞提·努弗斯。

“這預示著兩國關系正處于最佳階段”

世界知識：讓我們首先來談談您的中國之行，對中國印象如何？哪些事物令您印象深刻？

伊·安迪·阿爾薩納：我第一次來中國還是在25年前，那時的北京和現在很不一樣。這次再來中國，總體印象很棒，中國的發展令人驚嘆。中國的科技很棒，除此之外，我發現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這里的社會和文明——城市干凈整潔、人們的生活井然有序。這就是發展的標志。關于真正的發展，如果只看技術，這很容易，因為技術可以進口，但衡量一個國家是否發達，就要觀察其社會秩序。

世界知識：3月31日至4月2日，印尼當選總統、大印尼行動黨總主席普拉博沃訪問中國。您如何看待此次訪問？

伊·安迪·阿爾薩納：首先，這很特別。我認為很多當選總統不會被邀請訪問中國，對嗎？所以這預示著兩國關系正處于最佳階段。其次，可以看出，中國將印尼視為一個非常重要的國家，就像對印尼來說中國真的很重要一樣。這次訪華邀請印證了中國對印尼的態度和認知。第三，確保這種關系持續下去符合中國和印尼的共同利益。我認為，兩國或至少兩國領導人都希望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當然，不同的領導人執政，情況會有所不同。但總的來說，在我看來印尼和中國的關系會變得更好。

我個人還希望中國不再僅僅將印尼視為一個技術出口目的地，希望中國在印尼建立更多的產業和公司，并利用印尼的人才和資源。

世界知識：普拉博沃就任后，您認為其政府外交政策將有哪些變與不變？

伊·安迪·阿爾薩納：我認為印尼的外交政策不會改變，即會繼續奉行獨立、積極的外交政策。獨立意味著印尼將不受任何政黨或任何權力支配，不偏袒任何一方，不偏向任何黨派。然而，獨立并不意味著印尼不希望與別人合作。獨立也意味著印尼有權決定與誰合作。我認為，在外交政策方面現任總統和下一任總統都將保持著這種獨立性。積極的外交政策還意味著印尼不會只是等待。印尼應是一個積極促進和平和為其他國家解決問題的國家，而不僅僅是期待別人的幫助和解決方案。我認為印尼和中國都將在未來扮演類似這樣的角色——既積極又獨立。

（上）在北京大學接受本刊專訪。

2024年印尼總統選舉辯論專家組成員伊·安迪·阿爾薩納（下）、國家研究創新署中國研究中心負責人哈亞提·努弗斯

世界知識：您如何看待普拉博沃新政府的對華政策？未來，中國和印尼可以在哪些方面加強務實合作？

哈亞提·努弗斯：普拉博沃將基本繼承前總統佐科的政策，不會有太大變化。其總體戰略目標是推動實現“2045年黃金印尼”愿景，并以經濟外交為核心發展對外關系。在對華方面，他也將延續佐科政府的對華友好政策，鞏固與中國的務實合作。

普拉博沃勝選后的首次出訪選擇了中國，充分表明了他對發展對華關系的高度重視。普拉博沃新政府的發展計劃將與中國有一定對接，尤其在減貧、基礎設施建設等議題上會向中國借鑒成功經驗、與中國展開合作。

伊·安迪·阿爾薩納：如果中國將佐科總統視為一個好伙伴，我認為中國也會將普拉博沃視為另一個好的領導人。新的領導人，會帶來變化，會與過去有區別。但總的來說，新政府將延續佐科政府的政策。我希望兩國之間有更多的相互合作。當然兩國確實有一些問題需要解決，比如南海問題，但我希望這不會妨礙兩國的實質性合作。

哈亞提·努弗斯：普拉博沃是一名國家主義者。他非常熱愛自己的國家，能夠為了印尼的發展傾注自己全部的心血與力量。但同時，他背后也存在一些不確定性。

我認為提高中國和印尼對彼此的了解非常重要。如今雖然在印尼會講中文的人慢慢變多了，但他們可能并不太了解真正的中國是什么樣子。同樣在中國，真正了解印尼的人也并不多。因此需要以人為本，加強相互之間的交流，這樣能夠更好地發展中印尼關系。

“印尼將能夠發揮平衡作用”

世界知識：普拉博沃新政府對美國“印太戰略”的認知將是怎樣的？

伊·安迪·阿爾薩納：我想印尼將能夠發揮平衡作用。如果你認為美國和中國處于競爭中，印尼作為一個地區大國，可以發揮作用來平衡這一點。因此，我希望印尼不要只偏袒某一方，而是在平衡這些關系方面發揮好的作用。

世界知識：印尼的“中等強國”“全球南方”身份亦值得關注。如何看待印尼在當今世界中給自己定位的角色？

伊·安迪·阿爾薩納：從地區層面看，在東盟中，印尼是天然的領導者。促成東盟成立，印尼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主導作用。印尼應該把自己視為世界互動中的重要一方。首先，這意味著印尼應該在國際事務中發揮積極作用，扮演調停者角色，調解其他國家的沖突，成為國家之間的橋梁。例如，印尼提議發起一個名為“管理南海潛在沖突”的研討會機制，試圖使所有相關國家、相關各方坐在一起進行對話。又如，在1955年的萬隆會議中，印尼也發揮了主導作用。

“印尼人對雅萬高鐵的態度已經改變”

世界知識：備受各界關注的雅萬高鐵于2023年10月17日正式開通運營。雅萬高鐵的開通，為中國與印尼兩國的經濟合作和友好關系增添了新的動力。您親身體驗過雅萬高鐵嗎？

哈亞提·努弗斯：體驗過的。我之前在中國的時候就坐過高鐵，后來乘坐雅萬高鐵時就覺得很親切。雅萬高鐵這個項目剛開始建設時，印尼國內對其存在一些負面的看法和擔憂，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印尼人坐上這條高鐵、感受過由它帶來的便利交通后，現在人們的想法已經改變了。以前雅加達到萬隆需要三至四個小時，現在只需要約40分鐘，非常方便。

世界知識：印尼新首都努桑塔拉的建設進展如何？在這方面中國和印尼是否有合作潛力？

哈亞提·努弗斯：雖然政府已經確定搬遷，但新首都各項建設的速度還是有些慢。印尼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來發展這個新城市，因此也需要很多的外國投資。目前在這一方面表達投資興趣的國家主要有新加坡、馬來西亞和中國。由于新首都所在的島嶼距離新、馬很近，所以為了推動兩國自身的經濟發展，它們積極地幫助印尼。在基礎設施建設上，中印尼也存在合作的空間。前幾天，我們代表團在上海參觀了一家著名科技公司，印尼也希望能夠將中國的這些高新技術運用到新首都的建設中。

世界知識：此次訪華，您和其他印尼學者與中國高校和學術機構展開了多場對話。中印尼兩國加強教育合作的最佳戰略是什么？教育在推動兩國交往中扮演什么角色？

伊·安迪·阿爾薩納：作為一名教授，我認為教育交流非常重要。就政府層面而言，兩國合作與交往已經很好了。現在兩國需要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我現在知道，中國設置了很多面向印尼學者和學生的獎學金。但是，在印尼，這似乎不被廣為知曉。兩國真的需要共同努力，將這些好的信息傳播給更多的人。這樣，印尼的年輕人就會更多地了解中國。因此，我們真的需要在兩國之間進行更多的學生和學者交流。教育交流和信息傳播，可以讓兩國真正地了解彼此，拉近距離，避免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