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要玩啊

我喜歡做家務。真心喜歡。

收拾房間是好玩的。把床上的枕頭和玩偶歸位，把桌上的零碎小物件兒擺放整齊，把衣服疊好收進衣柜，舉著抹布在房間里跑來跑去……在混亂中整理出秩序，是一種多么美妙的享受！忙碌一通，看著房間整潔一新的樣子，心里別提多舒服了。

洗衣服是好玩的。浸在水里的衣服很好看，揉搓出的泡沫很夢幻，洗衣液的香氣很迷人，洗完的衣服像睡了一大覺剛剛醒來，又新又干凈。洗好的襪子五顏六色卷在一起，晾曬的時候，我根據顏色把它們一只只重新配對：粉色配白色，黃色配綠色，藍色配灰色……多么和諧，多么有趣！因為感覺到它們不想分開，有時我也會把同色的兩只緊挨著掛在一起。

拖地是好玩的。上初中時，我經常和同學比賽拖地。教室外的走廊我們各占一半，“三、二、一！”我們同時埋頭開始拖地。唰唰唰，拖把像一支大毛筆，在我手臂間瘋狂揮舞，一根根布條像濕頭發一樣甩起來。偷偷瞥一眼對手的進度——啊，快超過我了！加把勁兒，我和我的拖把必須是最棒的！

我喜歡玩，好奇心重，看到什么新鮮玩意兒都想試一下。在超市遇到沒見過的食材，也不管好不好吃、會不會做，先買回家再說。

有年春天我忽然對香料感興趣，買了好多羅勒、迷迭香、百里香的小苗種在花盆里，擼起袖子準備做大餐。結果小苗還沒長大，我就把這茬兒忘了。夏天過去了，天氣轉涼，羅勒的葉子開始掉落。我媽覺得可惜，又不會做西餐，就突發奇想：“能不能攤雞蛋餅的時候加一點兒？會不會太奇怪了？”我說：“試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就真的這么做了。羅勒雞蛋餅，很奇異的味道，重點是：居然很好吃！

之前沒吃過新鮮的椰青，看到外面有賣椰子的，就抱了一只回來。不知道怎么弄開，就跟我媽一起找錘子敲啊敲，又拿刀砍啊砍。咚咚鏘鏘忙活了一中午，總算把椰子劈開了，刀也砍壞了。管他呢，弄開了就行。我心滿意足地把椰子水倒出來，挖出白嫩嫩的椰青，一勺接一勺根本停不下來——真好喝，真好吃，真好玩。

夏天，我每天早上騎著車，和兢兢業業的上班族一起擠在早高峰的車流里，只為了趕去荷塘看一眼荷花。秋天，我坐很久的公交車跑去公園，聞一聞桂花，再坐很久的公交車回家。看到舞蹈班招生，我覺得好玩，就興沖沖地跑去上課。上了兩三節，動作實在記不住，就再也不去了。看到歌手大賽海選，我也不知天高地厚地報了名，還認真地做準備，連著練了好幾天，唱得太多，嗓子都痛了。沒想到參賽的選手都那么專業，我這個業余的，第一輪就被篩掉了。那也沒有什么關系，反正就是去玩的嘛。

上高中時，學習很緊張，但我還是會分出一點時間來看課外書。時常會被問：“看這些有啥用？考試又不考。”我實話實說：“沒啥用，就是想看。”我通常在學校里就提前把作業寫完，到了周日就爭分奪秒地搞創作，過年也不例外，那架勢，比沖刺高考還帶勁兒。親戚們都說：“怎么感覺你放假比上學還忙？休息休息，玩一玩。”我說：“我在休息啊，我在玩啊。創作就是玩。”

人只要玩起來就是不嫌累的。寫詩、寫小說，對我來說就是超級好玩的事。也正是這些業余愛好，這些所謂“無用”的事，最后竟成了我的職業，帶來了無法計算的價值。

我時常想起當年被問“看這些有啥用”之類的話。有些人功利心強，只做頭腦認為有用的事，不做內心覺得好玩的事，看似精明，結果卻把自己搞得很不開心，得不償失。對他們來說，玩是一件太過奢侈的事，是浪費，是錯誤。

唉，為什么不舍得讓自己快樂一下？為什么把生活搞得那么復雜？僅憑興趣去做一件事，有什么不可以嗎？小孩子就簡單得多，他們會因為一件事好玩而去做，懷著好奇、歡樂和熱情，活得真實而純粹，所以很容易就能開心起來。我們一生下來就知道怎樣活著才是最好的狀態，只是隨著年紀增長，有意無意地忘記了。

活著就是要玩啊——我要這樣活著，我就這樣活著了。

（摘自《兒童文學·選萃》2024年第3期，德德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