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倩
多媒體制作公司Shy Kids的三位創始人就使用Sora創作內容的經歷、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在好萊塢的潛在用途,以及與這項技術相關的爭議,進行了一些討論。
問題:通過Sora制作《氣球人》的過程是怎樣的?
伍德曼:我們首先提出創意借助AI尋找靈感,比如,“我想看這樣的角色”或者“我想看某個場景”,但很多創意最終無法生成,或者生成以后太怪異、太粗糙。后來,我在一張素描畫上看到了一張長著氣球腦袋的人物涂鴉,就根據這個想法讓AI生成。經過多次嘗試后,生成的人物很有趣。然后,我們寫了一個劇本,根據劇本文字生成視頻。這個過程很有趣,AI經常給我提供不一樣的思路。當鏡頭素材達到一定數量,我們擬定了一個簡單的故事線,依此進行動畫制作和后期處理,統一調整了畫面視覺風格和色彩,確保作品的連貫性。最后,加上了配音和配樂。
問題:鏡頭、構圖如何控制?
伍德曼:這涉及影視制作專業領域,但即便是工作人員也難以對某些想法達成一致,所以AI對這些指令的理解通常是模棱兩可的。想要獲得理想效果,就要有一些變通“伎倆”。比如,我們很喜歡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電影,如《摔角王》和《黑天鵝》。他經常使用的追拍鏡頭帶有獨特的個人風格。試驗后,我們發現Sora對跟在人物后面拍攝的理解和駕馭相當不錯,將這樣的鏡頭剪輯在一起,就呈現了很好的連貫性。
作為一名電影人,我最想反饋給研究人員的是:AI需要系統地學習專業電影知識,需要學會區分變焦、推進、遠景、近景及35毫米、70毫米鏡頭之間的差異。想要在實際中順暢應用,勢必需要大量試錯。
塞德伯格:我想反饋給開發人員的問題:我們需要更直接有效地操控,這是Sora亟待解決的問題。當然,我們也理解,畢竟目前這項技術還在初級階段。
問題:像Sora這樣的生成式AI工具,在未來影視行業中會扮演什么角色?
伍德曼:Sora就是一種創作工具,和AE或者PR一樣,這種工具在創意構思階段很有用,可以幫助創作者制作預告片。剪輯也是這一工具能夠大顯身手的領域。做影視剪輯的時候,我們經常會有階段性的茫然——“我想到一個好創意,如何展開呢?”或者是,“素材這么多,我該如何對某些片段進行加強?”這個階段,AI工具可以快速、直觀地展示構思。
塞德伯格:在我看來,AI工具能夠讓獨立電影人突破某些壁壘,這是最令人振奮的事。
利德:Sora只是讓我的創作工具箱中多了一個選擇,具體使用要根據項目需求而定。
問題:AI更多地被視為補充性創作工具?
塞德伯格:沒錯。我雖然同意Sora的功能很強大,但從未認為有了生成式AI就不需要再與人合作。這項技術的最大作用是幫助人類發揮更多的人性化特質,讓創作過程更加順暢,而不是取代人類。Sora并非神奇的萬能盒子,能夠讓任何人瞬間變成電影大師斯坦利·庫布里克。
問題:生成式AI會導致影視行業大規模裁員嗎?
伍德曼:我理解很多人的恐懼。沒有人愿意自己隨時被AI取代,也沒有人愿意讓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內容因為AI而貶值,技術發展的初衷絕非如此。我看過一些孟加拉和尼日利亞的電影,當地的電影人用非常微薄的資金拍出了非常出色、給我以極大啟發的作品。設想一下,如果他們能夠獲得AI技術,將會拍攝出多么優秀的電影?我們應該想想,會有多少新電影人因為AI技術,有能力制作更多有趣的內容,從而被看見、被認可。
利德:Sora具有讓電影行業大眾化的能力。我們是一家獨立電影制作公司,經常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工作,所以在有些電影的拍攝中,我們會使用 Sora生成一些內容。這意味著我們可以實現更多之前受限于經費而無法達成的想法。時代在變,勢不可擋。
塞德伯格:傳統影視工作模式正因為AI發生轉變,但藝術創作的本質是人性。
問題:生成式AI工具,有可能是在使用像你們這樣的創作者的版權作品進行訓練和學習嗎?
伍德曼:如果可以只用我自己的作品來訓練 Sora,那我會很高興。因為這樣一來,AI生成的內容就會更符合我的需求。至于OpenAI的訓練數據具體來自哪里,估計只有開發者才清楚。但我毫不懷疑,人們應該為人類的創造力支付合理的報酬。
塞德伯格:現在,生成式人工智能還處于研究階段,我們只是有機會嘗試一個新工具的藝術家,很高興能為AI技術的開發助力。隨著AI應用范圍的擴大和拓寬,無論Sora今后變成什么形式,我們都會保持密切關注,因為我們相信藝術家的心血應該得到保護,并得到相應的回報。
全球首部《人工智能法案》
今年3月,歐洲議會以523票贊成、46票反對通過全球首部《人工智能法案》(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ct)。
該法案體現了歐盟在人工智能治理上長期奉行從嚴的基調,不僅突出強調了要防止高風險人工智能對個人基礎權利、社會民主法治、環境可持續性的侵犯,還為人工智能的功能性應用劃定了明確的禁區,并按照使用場所規定了相應的應用規范等。歐盟在人工智能的發展和管理問題上一直相對保守,相較于鼓勵創新,更注重防控風險。
針對“訓練數據是否能適用版權的合理使用”這一點,業內一直存在爭議。2023年12月,《紐約時報》曾以侵犯版權為由起訴OpenAI和微軟,要求兩家公司銷毀任何使用到《紐約時報》版權材料的聊天機器人模型和訓練數據。
歐盟的《人工智能法案》明確表明,要求科技公司提供大模型訓練時所用數據的詳細摘要并遵守歐盟版權法。多位業內人士表示,這可能是該法案對美國人工智能服務機構的最大影響。
除此之外,法案還規定通用型人工智能及其模型必須遵守歐盟版權法,并且詳細公布其用于模型訓練的數據內容。法案還特別要求所有AI生成的內容(圖像、音頻或視頻等)都要有明晰的標簽,避免出現虛假信息。
該法案尤其針對合成照片以及音頻、視頻內容的“深偽”(Deepfake)技術嚴加防范,預防其可能帶來的系統性風險,要求對此類技術進行模型評估,并將技術濫用的負面個案上報監管部門。
歐洲出版商聯合會評估認為,該法案在版權領域引入了基本義務,以生成式人工智能為代表的通用人工智能,必須尊重版權法并制定相應的政策,在其培訓過程中保持數據透明化。
不久前,英國上議院通信和數字委員會也發布了一份報告,警告不要讓大型語言模型(LLMs)利用版權持有人的作品謀取經濟利益。委員會主席表示,“人工智能領域可以而且應該迅速解決的一個問題是,使用受到版權保護的材料來訓練大型語言模型。大型語言模型需要攝取大量數據集才能正常工作,但這不意味著它們能夠在未經允許或未支付版權持有人費用的情況下使用材料進行培訓。”英國出版商協會主席丹·康威也對此表示了認同,“人工智能的好處并不足以證明違反版權法及其基本原則的行為。”
歐盟規定各成員國應當對違反《人工智能法案》的行為制定相應的懲罰措施,包括警告、罰款等。其中,罰款金額將根據違規的性質、嚴重程度,以及違規行為影響的人數等因素決定,上限為3500萬歐元,或違反法案者上一財政年度全球年營業額的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