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一個人帶火一座城

一個人、一臺節目，帶火一座城，也帶熱了相親文化。近期，河南開封萬歲山武俠城景區的相親節目“王婆說媒”持續引發關注。“王婆”趙梅因其不凡的口才和接地氣的表演，迅速成為超級網紅。

為愛奔赴

近期，社交平臺上關于“為愛奔赴開封”的話題比比皆是，有網友調侃：“這屆年輕人口口聲聲說著單身萬歲，一個個卻偷偷導航去開封。”眾多年輕人喊話“干娘”帶著節目全國巡演。

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中國積極心理學發起人彭凱平告訴記者：“研究表明，人類婚姻只有30%是自己找的另一半，70%需要借助其他人，比如父母，親戚、朋友和媒婆。”

月老是中國民間傳說中的媒神，媒婆是現實生活中的月老。舞臺上的“王婆”，頭上梳著一個發髻，手里拿著一根象征愛情紐帶的紅繩，為扮演好角色，每一個細節都下足了工夫。

近日，記者赴開封萬歲山景區實地探訪。在“王婆說媒”節目現場，一方小舞臺用紅布圍起，附近的大樹上、建筑上掛滿了紅色燈籠，臺前空地上聚集了數千名觀眾，舞臺對面的兩層小樓“王婆茶館”里也擠滿觀眾，站在高處俯瞰，黑壓壓的觀眾令人震撼。現場有許多“擠”不上“王婆”舞臺的年輕人，他們把自己的個人信息做成條幅和海報，用手高高舉起或是掛在樹上。28歲的王越是其中一員，他是一名出租車司機，從540公里外的河北保定趕來。

一位外國女記者表示：“相比歐美人的奔放，中國人相對含蓄，但在這里，大家愿意大膽表達，尋找真愛。”記者隨機采訪了幾名現場觀眾，大家不約而同地提到，自己工作生活圈子較窄，希望通過更大平臺遇到理想對象。

趙梅自身的經歷就很有說服力，她不是開封人，當年就是勇敢地自由戀愛，為了跟愛人在一起才遠嫁開封，現在和丈夫在一起已經快40年。她鼓勵年輕人：“勇敢地表達愛并不丟人。不去交往永遠遇不到對的人。”在“王婆”爆火之后，“接受遠嫁”成為在社交平臺上給“王婆”留言“求牽線”的網友們廣泛使用的熱詞，刷新了人們對于“為愛奔赴”的認知。

3月30日晚上9時，“王婆說媒”的舞臺上早已沒有“媒婆”，臺下依然人頭攢動。有人拿著擴音器大聲喊出自己的“求愛宣言”，也有人舉著海報游走于人群中。

近年來，有觀點認為當下年輕人婚戀觀念日趨淡薄。而這一次，年輕人則大大方方地呼吁，每個城市都應該有自己的“王婆”。彭凱平表示，現在的年輕人容易關注自己的不足，找對象時易傾向于“往下找”，找一個某些方面不如自己的人。父母、熟人和媒婆則容易發現年輕人的優點，幫他們實現“往上找”。

網紅與長紅

因為“王婆說媒”，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開封，想要親自去感受這座城市的魅力。開封擁有4100余年建城史，素有“八朝古都”之稱，是首批國家歷史文化名城。近日，開封市文旅局副局長劉東接受記者采訪時，喊話全國網友：“開封這座城市值得好好游一游：看王婆做媒，兩兩成雙;賞清明上河園，三秋桂子;吃美食‘套四寶，胃口大開;品豫劇，唱念做打五音繞梁;曉地下六城，壘疊奇觀;聽七步詩，聞名傳奇;探八朝古都，渾厚底蘊;觀包公祠鍘美案，豪情九轉回腸;游數十里古城，從東至西;聞百種菊香，沁人心脾;發現千年之都，感受開封文化的獨特魅力。”

據河南省文化和旅游廳統計，清明節假期，河南共接待國內游客1906.9萬人次，接待游客人次排第一的景區是萬歲山，為20.03萬人次，同比增長456.39%。雖然趙梅自4月3日起請假，不過景區熱度并未因此受到影響。

中國旅游研究院院長戴斌表示：“城市文旅中出現爆火網紅IP，會為旅游經濟發展帶來一定的情緒價值和商業價值，但應以平常心待之，不能過度消費。否則，大家會期待一波又一波的網紅出現，將更多資源配置于打造網紅——旅游業需要網紅，但網紅不是旅游的全部。”

流量來了之后，地方如何更好接住這“潑天的富貴”？戴斌認為，城市旅游目的地的競爭力有四個關鍵因素，即城市的宣傳推廣體系、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體系、商業環境和旅游接待體系、城市管理能力體系。“這四個方面就像河流的河床，網紅IP是河流中翻騰的浪花。浪花固然美麗，但如果沒有河床作支撐，沒有靜水深流，不可能長期持續。只有把基礎工作做好，才能接住這‘潑天的富貴。”

“市民臉上的幸福笑容和廣大旅游從業者的真誠服務，是一個旅游目的地長紅的最關鍵因素。”戴斌說。

真誠是“必殺技”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趙梅和戴斌都強調了“真誠”一詞。61歲的趙梅說，“王婆說媒”這個節目的初衷是讓大家抓住愛情。“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虛假和謊言永遠是減分的。”戴斌表示：“無論是淄博、哈爾濱，還是天水、開封，它們的火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用真誠、善意、平等來對待游客、感動游客。”

在過去一年里，趙梅成功促成了四五十對姻緣，500人的相親群已加滿5個。3月15日，抖音賬號“開封王婆”粉絲量為23萬，至4月5日已逾630萬，22條視頻作品總獲贊逾1460萬，最多一條獲贊逾180萬，直播間同時在線人數超10萬;趙梅的抖音個人生活號“小白鴿喜樂會（開封王婆）”也漲粉至150多萬。

近年來，我國單身青年規模的增長引發了社會對這一群體未來生活的關注，也激起了人們對更宏觀的家庭婚姻制度的討論。“王婆”和開封的出圈，或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年輕人對愛情和婚姻是憧憬和向往的。就在“王婆說媒”火熱的3月，民政部官網公布2023年全國結婚登記數為768萬對。這個數字意味著“止跌回升”。

彭凱平表示，結婚生子反映了人類進化的基本需求，婚姻很重要。門當戶對是美好婚姻的基礎，但門當戶對并不是指門第而應是心理品質等方面的一致性，切忌根據社會條件、他人期望來進行條件匹配。“‘王婆說媒提供了一個社交場所，其實政府、社會組織甚至大學都應該提供創造情感價值的場景。”

一個可喜的現象是，年輕人對于“每個城市都應該有自己的‘王婆”的理想正在照進現實。

近來，在河南省，除了“開封王婆”外，洛陽、南陽、商丘等地的“王婆”也都開始“營業”了;在浙江，政務App“浙里辦”的婚戀交友“親青戀”服務引發熱議，相關話題“沒想到浙里辦還能相親”還登上了熱搜，杭州、紹興等城市的單身青年不僅積極注冊，還勇敢走出家門，參與線下活動;在安徽，一名銅陵網友通過人民網領導留言板提出“別的城市公園都有相親角，銅陵市還沒有”的問題后，得到了銅陵市人民政府辦公室的回復：“下一步，我們將與相關單位加強溝通協調，完善基礎設施，為適齡青年相親交友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

無一例外，這些幫助年輕人解決婚戀難題的舉措，也都飽含著一個地方的真誠。在開放環境下成長起來的這屆年輕人，在婚戀選擇上也愈發多樣化、創新化，能夠讓他們感受到輕松、自由、簡單、有趣、愉悅，以及為他們提供這些感受的城市，都值得雙向奔赴。

（摘自《瞭望東方周刊》王劍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