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恩布雷特 巖壁“大魔王”

辛宗

一

在攀巖圈子里提起加恩布雷特，有人會愣神想一想她是誰，但提起“大魔王”，幾乎無人不知。在中國，也有不少她的粉絲。今年4月中旬在蘇州吳江舉辦的世界杯攀巖賽上，遠道而來的攀巖迷甚至打出一塊燈牌，赫然亮出這個綽號，為她加油助威。

“大魔王”全名亞妮婭·加恩布雷特，來自斯洛文尼亞，看上去只是一位不太出眾的金發(fā)姑娘。可在巖壁上，她身手不凡，尤其在攀石和難度兩項上，更是一騎絕塵。奧運會女子攀巖全能項目的第一個冠軍，8個世錦賽冠軍、40多個世界杯冠軍……一系列耀眼的榮譽、閃光的桂冠，讓業(yè)界名將們望而興嘆。要知道，今年她才25歲。

拋開這些令人瞠目的數(shù)據(jù)，親眼看看她在賽場上的表現(xiàn)，更能感知“大魔王”的稱呼絕非言過其實。

攀石賽，又稱抱石賽，運動員不用繩索，每輪攀登四五條線路，在規(guī)定時間里完攀的線路數(shù)量越多，獲得的得分點數(shù)量越多，嘗試的次數(shù)越少，成績就越好。這個過程不僅考驗運動員的體能和靈活度，更體現(xiàn)其對各種難點的破解力和創(chuàng)造力。賽場上，運動員一個又一個在線路上頻頻嘗試，又屢屢功虧一簣，在一片嘆惜聲中砰然掉落的場景比比皆是。再看加恩布雷特，在巖壁上一招一式合理到位，敏捷靈巧，化險紓難。無論線路設計得多么讓人頭痛，大多不能阻止她過關到頂。

成功那一刻

在今年4月我國舉辦的兩站攀巖世界杯上，去年就已拿到巴黎奧運會“入場券”的加恩布雷特仍聲言“有點緊張”。即使這樣，攀石項目預賽5條線路，她均一次嘗試到頂。半決賽4條線路，她3次到頂，4個得分點。決賽中，4條線路她全部完成，從而奪冠。在難度項目上，從半決賽到?jīng)Q賽，她都是全場惟一登頂?shù)倪x手，一氣呵成，最終摘金。堪稱藝術的賽場表演，“斷崖式”的領先優(yōu)勢，讓人不禁慨嘆：“大魔王”，名副其實！

二

1999年3月，加恩布雷特出生于斯洛文尼亞北部的一個小村鎮(zhèn)。這個歐洲小國的地域比北京稍大一點，人口約為北京的十分之一，卻走出不少優(yōu)秀攀登者和高山探險家。加恩布雷特從小就顯露出攀爬的天性，屋內(nèi)的衣柜門框、小區(qū)中的樹木，古觀象臺的外墻，凡是覺得可以登上的物體，她都嘗試著征服。7歲時，父親帶她到家鄉(xiāng)一處公園的公共巖壁，攀巖的概念由此第一次進入她的腦海。

年少時，這個小姑娘靈巧而活躍，課外活動選擇的是舞蹈，這也是家長的希望，可她最終選擇了攀巖。好在舞蹈與攀巖一樣，對身體的控制力和協(xié)調(diào)性都是很好的鍛煉。第一次嘗試攀巖，她覺得體輕如燕，動作流暢，抵達頂點后的成就感十足。

母親回憶說：“ 第一次參加比賽時，她的排名幾乎墊底，下一場比賽是第6名，以后是第5名，第3名，第1名，第1名，第1名……”

歷經(jīng)艱險后觸摸頂點那種感覺，讓她篤定喜歡上攀巖，更喜歡贏。贏下一場后，她仍不知足，感覺還可以做得更好，自己也承認有點完美主義。如果一條攀巖線路沒能完成，她會哭一鼻子。

在2024年攀巖世界杯吳江站比賽中

13歲時，加恩布雷特贏得歐洲青年冠軍賽/錦標賽攀石和難度項目的冠軍，那是她首次參加國際比賽。16歲時，她進入國際攀巖聯(lián)合會世界杯賽事圈。那時她還是個高中生，因為戴著牙齒矯正器，還得到“牙套妹”的可愛綽號。身材清瘦的她在世界杯分站賽難度項目上奪得自己的首枚金牌。以后數(shù)年，她屢奪難度攀巖世界杯總冠軍。

2019年是加恩布雷特高中畢業(yè)后第一個職業(yè)運動員賽季。這一年，國際攀聯(lián)有6站賽事設有攀石項目。結(jié)果，6個冠軍都被她攬入懷中，創(chuàng)造了國際攀聯(lián)單一賽季選手成績的驚人紀錄。事實上，每條攀石線路的設定都有獨特的用意和特點，即使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頂尖攀巖者，也幾乎沒人能夠很好地適應所有線路，更別說一個賽季橫掃頭名，可加恩布雷特做到了。2021年，她又在難度攀巖世界杯賽事上，成為國際攀聯(lián)史上單一賽季獲得金牌數(shù)最多的選手。

三

無人說得清加恩布雷特如此成功的原因，只能用“天賦”來解釋。有人曾問她的教練羅曼·克拉伊尼克：“為什么加恩布雷特是最強的？”這位教練想了一會兒說：“因為她就是最強的。”然后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的另一番話頗有意味：“不是我決定了他們要成為世界上最強的運動員，是他們自己決定的。”加恩布雷特就是如此。“她真的做好了努力訓練的準備。”

攀石項目動態(tài)性觀賞性極強，可訓練起來常使人腰酸腿痛，極度疲勞，長久與支點接觸還會損傷皮膚等部位，最主要的是屢屢失利會讓人心理頗受挫折和打擊。加恩布雷特說：“人們認為我從來沒有失敗過，其實99%的訓練都是失敗的。”可她不在乎這些，無論是糟糕的一天，還是糟糕的心情，都不會中斷訓練，她反而比別人練得更多。訓練曾讓她經(jīng)常“幾乎無法行走”，但她仍不放棄：“在我看來，我需要訓練，我需要一天比一天好。不能坐著什么都不做，這不是我。”極度疲勞時，她會開玩笑地對教練叫道：“我好累呀！”可很快，她又爬上了巖壁。一周7天，她有6天用于訓練，有時每天要花4小時開車轉(zhuǎn)場，到不同地點訓練。

上賽季，她的左腳大腳趾損傷，因此“難過了兩周時間，擔心自己無法恢復到以前的狀態(tài)。”然而，她沒有停止訓練，只不過是用一只腳。“我意識到可以用一只腳爬，還有兩只手。我可以訓練平時不太去訓練的內(nèi)容，所以，我傷好后變得更強大了。”這是一種讓人難以想象的攀爬方式，她卻輕松解釋說：“因為確實不能用左腳，別的也沒什么了。要想攀巖，只能如此，會習慣的。”

四

2016年，運動攀巖被確定為東京奧運會的比賽項目，給世界攀巖名將們帶來極大鼓舞。27歲的日本名將野口啟代當即決定延遲退役，把東京奧運會作為最后一站，最終獲得奧運銅牌。

22歲的加恩布雷特更是倍加努力，順利拿到奧運參賽資格。不過，東京奧運會只設全能賽一項，包括攀石、難度、速度三個小項，男女各一塊金牌。其中的速度攀巖小項，加大了加恩布雷特這類擅長攀石和難度選手的比賽難度。

果然，她的奧運會之旅有起有伏。其成績在速度項目資格賽中滑動，位列20名女子選手中的第14名。隨后兩個項目的角逐中，她遙遙領先，是攀石比賽中唯一完成全部4條線路的選手，又在難度項目中位列第四。最終，她的總成績排在榜首，進入決賽。

決賽中，她在首輪速度比拼中落敗，隨后兩次獲勝，排名第五。攀石決賽設置了3條線路，一條平衡，一條對抗，一條動態(tài)，難度都很大。高手們大都不知所措，只有一名美國選手接近完成兩條線路，最終也未能成功。

加恩布雷特完成第一條線路只用了2次嘗試，第二條線路順利完攀。唯有第三條線路，她少見地放棄了。兩次登頂，3次到達計分區(qū)，這個成績穩(wěn)穩(wěn)鎖定攀石賽的第一名。難度賽上，她比其他參賽選手到達的位置都更高（37+）。最終，她成為奧運會上首個女子攀巖冠軍。

登上最高領獎臺的那一刻，拿慣了金牌的加恩布雷特仍激動得流下熱淚。

五

攀巖入奧，使這個項目走入更多人的視野。加恩布雷特多年的精彩表現(xiàn)讓“大魔王”的名頭更為響亮，在中國也受到巖友們的熱烈擁戴。對此，她深受感動，每場比賽后都與觀眾互動半個小時，簽名、合影等要求通通予以滿足。她很喜歡“大魔王”的稱號，“那和我的攀爬風格很搭，有力、動感。”她說，東京奧運會后感到攀巖明顯火起來，“不過，我的生活沒什么大變化。我還是喜歡攀巖，喜歡訓練，喜歡和人交流，我還是那個亞妮婭。”

接下來，加恩布雷特的最大考驗就是巴黎奧運會。相比東京奧運會，運動攀巖項目的賽制調(diào)整，原本全能攀巖的三個小項中，速度攀巖單獨列項，全能項目調(diào)整為由攀石和難度攀巖兩個小項組成。這也意味著她在全能項目的競爭力會進一步提升，被人們寄予厚望。

面對巴黎奧運會，加恩布雷特的想法很直接：“我想這很明確，就是冠軍。有了一枚奧運金牌的時候，就想再得一枚。”不過，她也表示：“第二次參加奧運會，有些事會變得簡單，但贏得金牌從來都不簡單。取勝永遠不是輕而易舉的。別的女孩們也很強，她們會促使我變得更強，我也想促使她們變得更強。我一直做的就是將這項運動帶到更高的高度。我需要讓身體處于頂尖狀態(tài)，還要在心理上強大且堅定。”

對于備戰(zhàn)，加恩布雷特表示：“我還像平時一樣刻苦訓練，也在訓練我的‘解題能力。” 她一向被認為能力全面，可當被問及是否有弱點時，她答道：“我當然有弱點。”接著又說：“但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