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蛇灰線：《紅樓夢》情節梳理支架

章昂

在《紅樓夢》這部鴻篇巨制中，曹雪芹先生以其卓越的文學才華和精密的邏輯思維，巧妙地運用了“草蛇灰線”的敘事手法，使得小說的情節環環相扣，前后呼應，構成了一個宏大而嚴密的敘事體系。為此，筆者擬借《紅樓夢》的“草蛇灰線”這一敘事手法，為學生提供一個高效閱讀的情節梳理支架。

一、何為“草蛇灰線”

“草蛇灰線”是一個富有深意的漢語成語，比喻事物留下隱約可尋的線索和跡象。首先，它表現為一種若有似無的伏線、伏筆。這種手法使得文章斷而不斷，連而不連，起伏照應，從而營造出一種含蓄而深沉的藝術效果。其次，“草蛇灰線”在《紅樓夢》中的運用，體現在對某一物象在前后敘事中的反復提及，以此形成伏筆照應。例如，第二十三回寶黛共讀《西廂記》就是這種手法的具體體現。此外，“草蛇灰線”還表現為表面上敘述斷斷續續、隱隱約約，但實際上卻隱藏著一條連貫清晰、藏而不露的線索。這種線索貫穿始終，使得整個故事結構嚴謹，邏輯嚴密。[1]

二、“草蛇灰線”情節梳理支架作用

首先，從大的情節結構來看，《紅樓夢》開篇即通過神話傳說，如“通靈寶玉”的出世，為整個故事埋下了伏筆。

第一回交代女媧煉石補天時遺留下的一塊頑石，寂寞于青埂峰下，“無補天濟世之材，利物濟人之德”，[2]卻被紅塵中的榮華富貴打動了凡心，苦求僧道攜入紅塵，那僧即將其變成一塊扇墜大小鮮明瑩潔的美玉，攜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去安身樂業”。[3]這塊扇墜大小鮮明瑩潔的美玉即后來的通靈寶玉。通靈寶玉在紅塵中首次出場是在《紅樓夢》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中。至此清楚交待了通靈寶玉確實由頑石變化而來。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借寶釵的目光詳細描述了通靈寶玉之后，賦詩一首：“女媧煉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失去幽靈真境界，幻來親就臭皮囊。好知運敗金無彩，堪嘆時乖玉不光。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4]第一百二十回：“賈政嘆道：‘你們不知道，這是我親眼見的，并非鬼怪。況聽得歌聲，大有玄妙。那寶玉生下時，銜了玉來，便也古怪，我早知不祥之兆，為的是老太太疼愛，所以養育到今。便是那和尚道士，我也見了三次：頭一次，是那僧道來說玉的好處；第二次，便是寶玉病重，他來了，將那玉持誦了一番，寶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來，坐在前廳，我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心里便有些詫異，只道寶玉果真有造化，高僧仙道來護佑他的。豈知寶玉是下凡歷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5]

由此看來，“頑石”“通靈寶玉”都是曹雪芹的匠心獨具之筆，在《紅樓夢》中發揮著重要功能。“石兄”是故事的敘述者，庚辰本第四十六回脂批云：“通部情案，皆必從石兄掛號，然各有各稿，穿插神妙。”[6]其次，通靈寶玉引發一連串的矛盾沖突，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是貫穿故事發展的重要線索。《紅樓夢》第三回寶玉與黛玉初次相見，就引來了賈寶玉第一次摔玉。賈寶玉第二次摔玉是第二十九回。賈寶玉在清虛觀打醮時，因張道士說親而引起心中的煩悶。后來，加之寶黛二人口角時黛玉無意中提及“好姻緣”三字，寶玉便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沒摔碎，繼又找東西來砸。林黛玉見狀，早已哭起來。不過，自從摔玉之后，寶、黛愛情漸趨明朗。另外，通靈寶玉還隱喻著賈府及賈府中人物的命運和結局。《紅樓夢》第一回，在石頭凡心萌動的時候，僧道曾發出警示：“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7]實際上，石頭（通靈寶玉）的紅塵際遇就是《紅樓夢》整本書人物命運的讖語。

其次，從局部來看，“草蛇灰線”處處皆是，且貫穿始終。

《紅樓夢》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共四百多個，大部分都為賈氏宗族之人，有的雖非賈姓，卻也與賈家有親緣、雇傭、同僚、師友等關系，最扯不上關系的唯有劉姥姥一人。但是，就是這個最扯不上關系的鄉野村婦的敘寫，無疑體現了“草蛇灰線”的藝術手法。第六回，“劉姥姥一進榮國府”，雖然看似只是一個小插曲，但“此回借劉嫗，卻是寫阿鳳正傳，并非泛文；且伏二進三進及巧姐之歸著。”[8]劉姥姥親眼目睹了賈府從發展到極盛，再到最后的敗落。劉姥姥在故事中的每一次出現，都像是一條細細的灰線，在草叢中若隱若現。她的每一次行動，看似微不足道，但卻在無形中推動著故事情節的發展。

再如，第八回，寶玉與寶釵互相欣賞所佩金、玉之后，甲戌本有夾批言：“余亦想見此物矣。前回中總用草蛇灰線寫法，至此方細細寫出，正是大關節處。”[9]寶釵生病，寶玉立即前往探視。這一事件不僅是兩人關系的轉折點，也為后續的情節發展奠定了基礎。在探視過程中，兩人的對話和互動雖然平淡，但卻透露出一種微妙的情感變化。寶玉對寶釵的關心與擔憂，以及寶釵對寶玉的感激與敬意，都在這些細微之處得以體現。

綜上所述，“草蛇灰線”是《紅樓夢》中一種重要的敘事手法，它使得小說的情節更加豐富多彩，引人入勝。以“草蛇灰線”作為閱讀支架，對《紅樓夢》進行探討和分析，我們不僅能夠引導學生更好地把握這部文學經典的情節，甚至能夠借此分析人物、主旨，更能夠領略到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獨特魅力，收到“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效果。

參考文獻：

[1]韓甫.《紅樓夢》中的“草蛇灰線”手法探析[J].中學語文教學參考.2020（25）.

[2][3][4][5][6][7][8][9]曹雪芹.脂硯齋批評本紅樓夢[M].王麗文，校點.長沙：岳麓書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