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青島解放的護廠斗爭

1949年6月2日，青島解放，島城新生。翻開青島黨史的文獻資料，重溫當年地下工作者的深情回憶，就在1949年6月2日的前前后后，青島社會各界展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迎接解放的斗爭。

開展大規模的政治攻勢

對敵開展政治攻勢的斗爭，是在我百萬大軍渡江之后，青島敵人準備撤退的形勢下，青島市委指示所有地下黨組織和統戰朋友及利用關系，向敵人展開的一場聲勢浩大的政治攻勢。

首先向國民黨的黨政軍機關首腦分子發出一封信。信中說明整個全國戰爭和青島臨近解放的形勢，講清國民黨政權必敗、我軍必勝的道理，警告他們少做點壞事，給自己留點余地和后路;講明不準撤走國家的資產和破壞港口碼頭及工廠企業，否則人民將不會饒恕他們，甚至在他們進行破壞時就要遭到嚴重打擊。

與此同時，給各工廠企業的代表人物也發出了一封信，指明要保護國家財產，不準外撤，并和國民黨軍政當局交涉，阻止敵人破壞，如能按照上述去做，對公對私都有利，如果膽敢撤運物資或任敵人破壞，待青島解放后，將以其問處。另給國民黨各黨政軍機關的一般人員和工廠企業廣大職員分別發出了許多信件，除了說明形勢外，還指出他們應該阻止敵人破壞，反對資方及廠主撤運物資，以保護國家財產，為人民立功。以上信件都是通過郵局發出，因為當時我黨在郵局里有幾個地下關系，能直接控制信件的發放，避開敵人的檢查，因此這些信都能直接寄到收信人手中。

接著動員了全青島市秘密力量撒傳單。各地工組抄寫、復寫或油印了許多宣傳品，如“我百萬大軍渡江解放南京上海號外”，簡要說明政治形勢，全民動員反對敵人破壞，揭發敵人反共反人民的罪行;大量印發《人民解放軍入城約法八章》（簡稱《約法八章》），宣傳我黨的政策，揭穿敵人欺騙宣傳。這些宣傳品分別被寄發給國民黨的黨政軍事機關和工廠企業，以及機關學校的教職員工和學生，并到街上張貼散發。在這一工作中，地下工作人員想出了許多辦法，開始是張貼、散發，之后是坐在黃包車上發，隨風飄揚;以后又在公共汽車上，車跑的時候從車里往外扔，這樣既沒有危險，看到的人又廣泛;有時采取在晚上到高樓上向下風口人多的地方散發，等到宣傳單落地，人也從樓上下來了。

通過寫信和散發宣傳品的辦法影響很大，對敵人震動也很大，如當時國民黨第十一綏靖區司令秦德純和三青團頭子“青運會”主任陳效祖，接到宣傳品后面色蒼白，轉而暴怒謾罵郵檢組;國民黨保密局青島站也接了許多警告信，立即研究增加了郵檢人員，但毫無效果，過了幾天，他們照樣接到宣傳品和警告信。敵人憲兵和地方機關也增派了許多特務分子，緝拿散發傳單的人員;各工廠學校的特務分子和三青團分子，也到處監視工人職員活動，但都沒有效果，一個也沒有抓到。

廣大教職員工、學生、市民都紛紛傳閱《約法八章》，并成為街頭巷尾的重要談資。通過這次宣傳活動，廣大群眾對黨的政策有了進一步認識，揭穿了敵人的欺騙宣傳，有的說：“我早就說過嘛，共產黨是為人民辦事的，不侵犯人民的權益，您不信，您看《約法八章》不正是這樣嗎？”“國民黨凈說共產黨壞話，他們是死對頭嘛！他們說他的，共產黨要是真像國民黨說得那樣，他還能這樣快打敗了國民黨？”在工廠、企業、學校里的特務分子和三青團分子，在這時期也老實了很多，不那么神氣活現了，中紡公司經理和電廠廠長也開始出面去找秦德純，要求他撤退前不要炸毀港口碼頭、電廠和大工廠。

在此基礎上，青島市委指示工廠、企業、學校的地下組織，著手醞釀組織護廠護校，阻止敵人破壞，阻止廠方外運物資和遷廠，這一指示下達后，很快就順利地在幾個大工廠和學校內貫徹執行了，如中紡各廠、電廠都成立了護廠隊，山東大學和幾個主要中學以及市立女子中學都成立了護校隊。

青島印染廠的護廠斗爭

青島印染廠是由侵華日商開辦的一個老廠，長期以來就是我黨地下工作的一個空白點。針對這一情況，青島市委地下工作人員傅尚禮和傅尚貞于1947年7月，在印染廠工人中建立了黨的外圍組織，開展了宣傳和發動群眾的工作，逐漸壯大力量，培養了護廠隊伍的基礎。

1949年3月，印染廠那些身份公開的特務大都逃走，國民黨勢力所控制的工會勢力狼奔豕突、名存實亡。往日，在國民黨特務的高壓下，那種恐怖、壓抑、窒息的局面稍有緩和，工廠大院里的氣氛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然而，整個青島市的形勢卻似山雨欲來般的昏暗：抓兵、綁架、搶劫、殺人時有發生;成群的潰兵、難民像竭澤中的魚鱉，到處作亂，社會秩序十分混亂，保護工廠、保護國家財產的任務，愈加緊迫。更加令人不安的是，中蠶公司青島綢廠在敵人武裝押解下，已將大部分機器拆散、裝箱，在印染廠大院待運。見此狀況，印染廠的工人心急如焚，紛紛主動報名參加護廠隊伍。為促使廠方迅速采取護廠行動，我地下黨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里，已經兩次指名道姓地把《約法八章》寄給他們。到了4月上旬，他們仍然猶豫觀望，地下工作者傅尚貞、綦嚴再次進行研究，進一步分析了廠長羅時察的社會交往、政治態度、最近表現等，決定采取以下對策：（1）向廠長施加壓力;（2）巧妙地把《約法八章》張貼到印染廠的辦公大樓上;（3）尋找適當時機，通過有關人員，用當面建議的形式，正式提請廠長下令護廠。

4月16日，天亮之前，《約法八章》文告出現在印染廠辦公大樓的墻壁上。全廠開了鍋，首先在廠內宿舍傳開，家屬們三三兩兩爭相傳說“八路把告示貼到廠里來了”“看工廠里咋辦吧”。當晚，綦嚴以幫廠長兒子報考崇德中學為名，到了廠長家。交談中，談到青島局勢不穩和有關護廠問題，綦嚴建議印染廠現在就應布置崗哨，防止壞人破壞，趕快搶運砂石，購買護廠用的大米、面粉等，再拖下去，萬一市面進一步混亂，恐怕這些事想辦也辦不了，也就沒法向全廠交代了。因為是在家中私人談話，互不避諱，廠長一一首肯表示贊同。第二天上午9點左右，廠長羅時察從他的辦公室親自用電話通知各科科長和工程師，要他們立即來廠長室有要事商討。大約一個小時后，廠長吩咐總務科通知護廠團正副團長、正副組長以及防衛組的各分隊隊長等，下午集合聽候命令。到4月下旬，護廠團總務組已搶運大量砂石，裝包囤在了工廠、車間、倉庫大門處;加固了碉堡，購進了足夠100人食用兩個月的大米、面粉以及油鹽、干魚、海帶等。到此，印染廠護廠團（包括廠警）準備完畢，正式進入了“備戰狀態”。大小車輛和大件物品都無法進出，在大門旁僅留能一人出入的小門，任何人出入都必須接受嚴格檢查;沿工廠四周圍墻設5個崗樓全部布崗，24小時都有荷槍實彈的工人輪流值班;晚10時以后，全廠戒嚴，除廠內的巡邏、傳令、常備隊員和崗哨外，禁止任何人游蕩。

5月下旬，護廠斗爭進入高潮。馬路上除一群群潰兵、“難民”游蕩外，幾乎看不到一個老百姓，來往車輛也唯有國民黨的軍車從四面八方呼嘯著朝大港方向駛去，零星的炮聲此起彼伏。入夜，在工廠的崗樓上，可清晰地聽到國民黨兵闖入老百姓家搶劫抓兵的吵嚷聲音和男女老少悲慘的哭叫聲。一天上午10時許，工廠門前馬路上突然開來一輛國民黨大卡車，慢慢向廠門逼近。在工廠周圍窺視的潰兵、“難民”見狀便一擁而上，尾隨車后。在這緊急關頭，護廠團門衛班的全體隊員，無一人畏縮后退。班長一聲令下，各自進入戰斗崗位。同時，瞭望崗樓向團部、常備隊和其他崗樓發出警報。警聲剛落，常備隊的兩個班迅速前來支援。大門兩翼的崗樓（相隔約20米）也同時進入了臨戰狀態，準備策應。一時間，支援人員列隊的跑步聲、各崗位戰斗隊員的步槍子彈上膛聲，都表明了敢與來犯者一戰的決心。大門外車上的敵人，從汽車上已看到或聽到大門里劍拔弩張的情況，面對工廠大門用裝滿砂石的草包、麻袋圍起的兩米多厚的防衛工事，以及護廠工人臨戰不亂的陣容，車到門前猛地剎住，紛亂一陣，沒一個敢先出頭的。稍頃，汽車重新發動，卻轉而開了倒車，慢慢后退了。車后的潰兵、“難民”也一哄而散。匪徒們氣勢洶洶而來，氣急敗壞而去。雖未發生槍斗，但護廠團是從精神上、陣容上壓倒了敵人。像這樣的事件，后來還發生了三次，都因護廠團戒備森嚴，敵人一次也沒有得逞。

1949年6月2日，是青島人民歡欣鼓舞迎來解放的日子。從1日深夜到2日中午，護廠隊員們一直處于激動和緊張之中。這段時間，印染廠前后左右的工廠陸續發生了搶劫事件，隊員曾有兩次和這些搶劫分子交火，我地下工作人員和積極分子多方聯絡、上通下達，兩晝夜未曾合眼。

6月2日凌晨，在青島市區已隱隱約約可聽到解放軍的隆隆炮聲。馬路上載著國民黨兵的軍車大為減少，但是滿載國民黨家眷、細軟、物資的車輛卻不斷向大港碼頭開去。2日一早，又有一輛國民黨吉普車向印染廠遼寧路崗位撞來。護廠隊員為了不讓敵人靠近，三支槍齊鳴示警，迫使這輛車忙調頭跑回。一個多小時后，印染廠遼寧路圍墻對面的面粉廠遭到四五十個潰兵的圍攻。他們先用棍棒石頭等砸門，后來又排成一字形，聽從號令指揮，一次次跑步向大門沖撞，結果鉆進五六個歹徒。十幾分鐘后，他們滿載“戰利品”從面粉廠出來走了。不出半小時，又一群持槍的潰兵殺氣騰騰地沖來，用槍對著大門又罵又叫。護廠隊員氣不過，架在崗樓上的三支槍一齊向面粉廠大門上方開槍射擊。這突如其來的火力使歹徒們蒙頭轉向，有的東奔西竄，有的在原地打轉轉，有的可能以為是解放軍攻進來了，撒腿就跑，跑到利津路口橋頭上，慌忙將手中的槍丟到水溝里逃命去了。到此，面粉廠才解了圍，護廠的職工們攀到了廠內的樹上，向印染廠崗樓上的護廠隊員們致意，護廠隊員齊喊：“壞人來了不要開門，我們聯合起來，互相照應。”

面粉廠剛剛解圍，印染廠的后碉堡（與啤酒廠緊鄰）派人前來報警，說大批壞人沖開了啤酒廠的倉庫，正在哄搶，要求調人到后碉堡加強防衛。昨夜，后碉堡的值班人員就曾開槍趕跑過搶劫啤酒廠的零星散兵，啤酒廠送過來啤酒表示感謝。現在來搶的歹徒約有三四百人，敵我力量懸殊，因而后碉堡隊員不敢貿然行事。我地下工作人員立即和積極分子劉春堂、關芝坡等一起，帶著槍和子彈跑向出事地點，登上碉堡一看，一群群的“難民”夾雜著潰兵，正蜂擁著沖進倉庫，有數不清的歹徒肩扛背負著各種物資前呼后擁向廠外奔跑。當時，后碉堡加上護廠團前來支援的共有5支步槍，把槍架到碉堡的垛口上，槍口指向啤酒廠倉庫的上方，一聲號令，各種槍支齊發，連續射擊。這時有些持槍的潰兵也開始還擊，一時槍聲大作，好像是大批人馬趕來鎮壓，搶倉庫的歹徒們驚惶失措，人群大亂，紛紛丟下物資，爭先恐后向廠外逃竄。

前前后后，護廠隊員共擊退敵人搶劫活動8次之多。這時已是6月2日上午10時許，解放大軍即將進入市內，印染廠各崗樓和各班的護廠隊員們依然認真堅守各自的崗位，更加警惕地注視著工廠周圍每一個可疑的跡象，防止暗藏敵人的破壞。下午，軍管會接管組開進廠里，大家心中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護廠團又在軍代表的領導下，配合進廠擔任警戒任務的解放軍戰士繼續值勤警戒，直到全廠正式開工生產，才結束護廠任務。

在地下黨的領導下，印染廠的護廠斗爭成果卓著，庫存的18萬5千多匹棉布和為數巨大的染化物料，以及所有的印染設備等均保持完好，無一受損。同院的絲織廠也和印染廠一樣，所有廠房、機器設備、庫存物資等均完整地回到了人民手中。

青島印染廠的護廠斗爭只是一個縮影，在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解放軍和膠東及青島城鄉人民一起，在前線和敵后兩條戰線上，不怕犧牲，浴血奮戰，終于取得了青島戰役的輝煌勝利，將這座我國北方重要的工業城市得以完整地保存了下來，交給了人民。

青島解放的當天，6月2日晚上，全市燈火通明，實行全日供電。自來水廠工人冒著炮火搶修被炸壞的管道，6月4日晨全部管道恢復輸水。碼頭工人抓緊時間疏通航道，鐵路職工搶修線路，7月1日膠濟路全線通車。公共汽車6月5日部分線路通車。郵電通信職工在解放當天，市區9050門自動電話開通，電報及長途電話6月3日、4日兩天相繼與全國70多個大中城市開通業務。中紡公司青島分公司所屬8個工廠，由青島軍管會趕運原棉3000包、煤炭7.5萬噸，6月10日起陸續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