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你好，李煥英》影像風格分析

馬夢冉

電影《你好，李煥英》是賈玲作為導演的處女作，改編自同名小品。2016年小品在舞臺演出時觸動了無數觀眾的心靈，賈玲這部作品是為了懷念因意外離世的母親，她把自己的遺憾和思念熔鑄在作品中。電影保留了小品中的基本人物、情節、背景，但不同的是融入了賈玲更多的真心和愛，這部自傳式的作品通過構建母女相聚的幻象，增加敘事長度，更具厚重感，最終取得了優秀的成績。其完美逆襲的背后，離不開新穎的電影影像風格及與時俱進的宣發策略。

一、喜劇小品式電影

《你好，李煥英》首次將小品“電影化”。電影講述了剛考上大學的賈曉玲想讓母親“有面子”鬧出烏龍，對母親李煥英深感愧疚，回家的路上兩人突遇車禍，賈曉玲“穿越”回母親年輕時戀愛工作的地方——勝利化工廠，與年輕的李煥英成為朋友，努力滿足她各種愿望幫助她改變未來命運的故事。電影總體上延續了小品的喜劇基調，保留了其中的喜劇性情節，這與賈玲相聲演員和喜劇演員的身份有關，同時電影中的主角也由知名喜劇演員演繹，增加了電影的喜劇趣味。近年來，喜劇成為電影行業中最有活力和觀眾緣的類型之一，不僅是電影，各類的電視節目都力圖博觀眾一笑，觀眾也更加接受和喜愛這樣的形式。喜劇片作為一種以輕松幽默的娛樂為目標的商業類型片，往往以刻意設計的插科打諢、戲劇性橋段來進行表述[1]，讓觀眾通過觀賞影視作品減輕和緩解快節奏生活的壓力和疲憊，這是一種優選的方式。如《你好，李煥英》中現代流行的破洞服裝被工廠職工們理解為家庭條件不好，賈曉玲扮演盲人成功買到全廠第一臺電視機，號稱“化肥三少”的三名不良青年互相拆臺，為幫助排球隊員解決困難采取的應對措施等正是影片的亮點，電影就是由一個個這樣的喜劇“包袱”串聯而成，并通過導演獨特的敘事視角呈現出來，進一步增加了喜劇效果。喜劇方向能夠迎合觀眾需要是《你好，李煥英》成功的一大原因。

但喜劇電影僅僅憑借包袱并不能收獲如此成就，“內容為王”依然是藝術創作的核心。內容貼近生活、角度新穎、內含深意是小品創作的基本要求。賈玲將小品的特點與電影的藝術化創作相結合，也將這一要求運用到該電影的創作中。內容的感染力、在觀眾心中留存的持久度和對心靈的觸動使得影片在逗觀眾一笑的基礎上讓觀眾記憶深刻。現在或未來的喜劇電影的目標不僅在“笑”，還在于通過“笑”來映現出深層次的東西。《你好，李煥英》通過喜劇的形式來闡述真實發生在賈玲身上的悲劇事件，蘊含了真實的情感。小品與電影在表現形式和表達方式上具有共通性，該影片保留了小品中的基本敘事和喜劇性元素，采用電影的獨特手法加以表現，形成別致的風格，去除小品舞臺化的情景演繹，以鏡頭化的方式置入了更多反映人文情懷的內容。相比小品電影創造了一個內容更加豐富、情感更加充沛的世界，并在這一世界中塑造出一位偉大的母親形象。

二、穿越題材的應用

電影《你好，李煥英》采用“穿越”的形式展開敘述。與“穿越時空”這樣嚴謹的科學言論不同，“穿越”作為一種展開情節的特殊橋段而被廣泛應用于文學方面，通俗說來就是某個人物因為某種原因，經過某一特定過程，從所在的時空穿越到另外一個時空。“穿越”往往會因時空交錯產生強烈的戲劇張力，作品也會因為在穿越中產生誤會而增加喜劇因素。“穿越”這一題材在當今影視劇和網絡文學中已經不是“新鮮事”。在20世紀末，含有穿越因素的影視和文學作品在中國興起，1988年有《胭脂扣》、1990年有《回到未嫁時》，而到了2011年，有影視劇《宮鎖心玉》等，穿越題材進入大眾視野并獲得強烈反響和優秀的收視效果。將穿越模式應用于影視藝術，不僅具有新鮮感，又與社會思潮的發展密切相關，多元化、碎片化和解構拼接藝術成為人們新的審美追求[2]，觀眾更樂于接受因時間空間的切換而帶來的思維運作，而不是單純追求視覺享受。《你好，李煥英》中，身在21世紀的賈曉玲“穿越”到母親李煥英年輕時期——20世紀80年代，穿越形式的應用為影片增加了獨特的審美趣味，讓觀眾可以通過較大跨度的時空騰挪，體會人物在特定時期的所知所感。

《你好，李煥英》中賈曉玲透過黑白電視機“穿越”到母親的少女時代，給觀眾帶來時空交錯的驚喜體驗，讓觀眾借助這樣虛構的穿越思維隨主角一起進入故事中，體會真實的情感。對于穿越劇來說，最難的部分在于做到讓事件的發生變得合情合理。李煥英少女時代這個特定時期，這一邏輯起點是虛構的，但發生的事件是真實的。賈曉玲穿越到李煥英年輕時期，以“表妹”這一身份合理進入到故事的發展中，帶來更多戲劇沖突，改變了許多事件的走向。《你好，李煥英》中穿越的形式帶給廣大消費群體一種新的歷史認同和懷舊情感。電影的場景布置、畫面與色調將歷史與現實結合起來，觸發20世紀80年代觀眾的內心記憶。美國學者詹明信認為：“電影是某一時代風貌呈現的現實拋光，成為一種商品，被人所消費。”[3]法國思想家、導演居伊·德波在《景觀社會》中也認為，“消費社會誕生出新的景觀，‘景觀源于對真實事件的再加工，所以令觀眾產生共鳴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歷史事件，而是電影中所營造出的‘景觀”。[4]影片中20世紀80年代的黑白電視機、紅色的筒子樓建筑、顏色單調的服裝、電影院中區分單雙號的座位喚起了一代人的青春記憶。這些內容的設置，使得影片中文化色彩濃厚，時間、空間也變得真實。影片中時空的交錯、人物身份的轉變，都為劇情的發展增添了藝術色彩，滿足了觀眾的幻想，讓觀眾在虛構世界中深入感受賈玲與母親李煥英之間的情感變化。從影片中可以看出，這一穿越模式的成功在于賈玲通過合理虛構情節，述說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讓觀眾感同身受。

穿越題材的作品要引起觀眾興趣，不僅要讓情節合理，最重要的還在于把握時間空間的敘述和發展，即把握“穿越劇的回旋跨層”。分層是跨層的基礎，穿越形式的敘述必然要分層，因為通常影視作品中的穿越可分為兩種：靈魂穿越和身體穿越，不論是哪一種，穿越者本身都生活在兩個時空，因此就存在兩個敘述層。在敘述學研究中，熱奈特最早提出分層和跨層的問題。他把分層定義為：“敘事講述的任何事件都處于一個故事層，下面緊接著產生該敘事的敘述行為所處的故事層。”[5]在《你好，李煥英》中，剛考上大學的賈曉玲和不幸離世的中年李煥英是一個故事層，少女時期的李煥英又是一個故事層，兩個層次因為穿越完美結合。跨層是穿越劇的鮮明特色，不同敘述層的設立和打破能夠實現穿越，人物從一個故事層穿越到另一個故事層，必然借助一定的形式，如夢境、昏迷、進入時光隧道等，影片中賈曉玲在母親的病床前通過夢境借助一臺黑白電視機穿越到李煥英年輕時期。通常來說，人物經歷穿越會回到現實所在的故事層。賈曉玲醒來后母親依舊躺在病床上，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跨層中有一種復雜的形式，即下級故事層的人物跨越到上級故事層并且參與自身的產生過程，《你好，李煥英》中賈曉玲穿越到母親年輕時期，參與到母親工作、戀愛結婚、生育等與自身相關的事情中，仿佛賈曉玲沿著莫比烏斯環走到了生成自己的原點，這就是“回旋跨層”。在這個虛擬的時空中，她帶著自己未來的記憶，面臨自己的再次誕生。一般來說，穿越劇回旋跨層產生的原因是敘述自指悖論，即無法言說自身，穿越的賈曉玲帶著自己的任務，她想要幫助母親李煥英改變未來的命運，努力撮合她和廠長兒子沈光林的姻緣，如果她的這一舉動成功，在未來就不會有李煥英和賈文田的結合，也就不會有賈曉玲的出現，而這一悖論可以隨著時間或者邏輯的多樣化解釋消解。《你好，李煥英》作為一部以娛樂為主的喜劇影片，沒有特別復雜的情節和技術的應用，所以為了消除這一悖論，電影在故事結構上進行了獨特設計。影片以賈曉玲的口吻展開敘事：“從我有記憶起，媽媽就是個中年婦女的樣子，所以我總忘記，媽媽也曾經是個花季少女。”現實中，賈玲的母親在她剛考上大學就因車禍離世，這成了賈玲最大的遺憾。影片中的穿越也是為了滿足現實中的遐想，她想要不顧一切彌補自己的遺憾，即使犧牲自己。影片以賈曉玲穿越回現代為分界點，將電影從感官體驗上升到情感共鳴，后半部分的敘事，觀眾可以通過片尾看到真相，原來中年的李煥英也進行了穿越，回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也為了讓賈曉玲開心而隱瞞了自己與賈文田的戀情，所以這就讓賈曉玲的誕生變得合情合理。影片中母女相聚飲酒的場面也是導演想借這個虛構的世界完成自己現實的心愿，并將其與“穿越劇的回旋跨層”結合在一起，既使穿越的時空擁有了合理的邏輯，又升華了影片的主題。可見《你好，李煥英》的穿越橋段具有極深刻的意義和完美的細節處理，借助時空變幻來喚醒人們對親情的重新感悟。

三、互聯網宣傳

《你好，李煥英》的成功還得益于其多樣的宣傳策略。電影于2021年春節檔上映后，票房一路飆升，不僅超越同期影片，也使得賈玲超越派蒂·杰金斯成為全球單片票房最高女導演。取得如此高的榮譽必然會引來爭議，有人說《你好，李煥英》電影內容簡單，也沒有極高的拍攝技巧，擔當不起這份殊榮，但一部影片不能僅僅依靠技巧來定義好壞。隨著社會日新月異的發展，近年來影視行業也緊跟“互聯網+”的潮流，這部影片在宣傳時期進行大膽創新，借助互聯網的宣傳策略成為制勝的法寶。當今時代一大部分人活躍在各個網絡平臺上，并且互聯網時效性強、傳播速度快、受眾群體廣泛這些特點也正符合了電影營銷的需要，它可以打破時空的限制，將影片信息呈現在觀眾面前，使得電影在未上映時便受到廣泛關注。

電影的宣發團隊通過與抖音等短視頻平臺合作，推出電影主題妝效，廣大用戶可以通過親自拍攝、發布等方式參與其中，不僅使觀眾對影片角色有了一定的了解，也體現了宣發團隊以觀眾為中心的宣傳思維。同時團隊還將電影片段、拍攝花絮放到視頻平臺，很大程度上賺足了觀眾的好奇心，讓觀眾想要走進影院一探究竟。除此之外，電影團隊還通過多家媒體最大程度進行網絡宣傳，微博作為一種網絡日志，因其便捷成為很多年輕人熱衷的社交媒體之一。《你好，李煥英》的宣傳主要是借助微博，“官方微博”成為觀眾直接和影片對話的權威渠道。微博上以兩位主創人員沈騰、賈玲為中心的話題不斷，頻頻登上熱搜，為新片制造熱度，主演們利用自己的社交賬號進行直播宣傳。2019年11月5日，由大鵬和柳巖主演的《受益人》最先在國內采取了“直播+路演”的方式宣傳電影，他們與電商主播合作進行售票宣傳[6]，獲得極好的效果，也因此開創了新的電影宣傳模式。而《你好，李煥英》也借助互聯網將宣發的主陣地轉移到線上。主演們可以根據自身和觀眾需求安排時間進行直播，具有極大的靈活性，相比線下宣傳極大地節省了人力物力。還可以將粉絲請入直播間，更直觀地聽取觀眾對影片的期待，增強互動性，同時這種方式會吸引更多的路人進入直播間，激增的觀看量對于演員自身和電影的宣發都是有益處的。除了主演個人與粉絲的互動外，整個劇組也將路演搬到線上，大家在一個直播間進行連麥，由一名主持人負責掌控這次活動。通常主持人所在的場景可以布置為電影相關主題，滿足宣傳的同時也帶給觀眾審美體驗。互動環節的設計也可以與主題相關，建立宣傳內容和電影內容的聯系。隨著明星直播和“云路演”對電影的強勢助攻，直播間也成為電影預售的必爭之地，預售期間電影主演們也紛紛去電商主播直播間“直播帶票”，預售票房在當晚直播時間段內獲得明顯的飆升。直播式宣傳作為一種新型宣傳策略已經被越來越廣泛地使用，這為《你好，李煥英》完成黑馬“逆襲”奠定了堅實基礎。

電影《你好，李煥英》以超高票房刷新了影史紀錄，這背后離不開主創人員的付出。導演賈玲運用自己的專業喜劇技巧和新穎的穿越形式講述自己的故事，讓觀眾為真摯純粹的親情所感動。這部影片沒有超高的拍攝技巧，卻能夠脫穎而出，可見內容的共情力與獨特敘述視角在電影創作中的重要性，這也為中國電影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借鑒。

注釋：

〔1〕劉森.《你好，李煥英》：喜劇電影的個體空間與歷史表述[J].電影評介，2021（4）：20-23.

〔2〕劉懿璇，李晗陽.《你好，李煥英》的“穿越”之美：莫比烏斯環電影時空與女性鏡像敘事探析[J].電影評介，2021（12）：56-59.

〔3〕[美]詹明信著，陳青橋等譯.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詹明信批評理論文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552.

〔4〕[法]居伊·德波著，王昭鳳譯.景觀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85-95.

〔5〕李莉.國產穿越劇的敘述跨層與回旋跨層[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5）：66-72.

〔6〕何筱雪.“直播+”在電影宣發中的應用[J].新聞文化建設，2021（7）：118-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