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剩兩分鐘!”鉛筆、橡皮、涂改帶在試卷上的涂寫和抹擦聲,伴隨著表針的滴答作響,令人難以忍受。考生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手心冒汗、胃腸翻騰、身體繃緊,而這一系列應激反應都源自——壓力。
壓力是一種非常棘手的感受,我們甚至無法準確表述它。作為學生的你我肯定對期末考試前夕的心理狀態十分熟悉:考試在即,我們希望獲得好分數,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想到這里,是不是壓力一下子就上來了?
隨著考試日期臨近,我的壓力越來越大,心情也越發緊張。此時我的壓力源就是期末考試,只要考完試,我的壓力就能解除。但事實并非如此,每次期末考試結束之后,我的壓力不降反增。因為下學期我仍然要經歷期末考試,如果這次考得比較好,我就需要保持或超越這次考試的成績;如果沒考好,我需要在下次考試中證明自己。解決了一個壓力源,往往帶來更多壓力,這使得壓力有別于悲傷或憤怒等負面情緒。我們可以發泄憤怒,治愈悲傷,但我們無法徹底解除壓力。它像影子一樣,伴人一生。
由此看來,壓力似乎是無法解決的問題,難道我們只能接受它,任憑它操控我們的情緒嗎?此時,一個人有話要說……
存在主義哲學家讓一保羅·薩特認為人的意義與存在的關系是:存在先于意義。我們可以將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理解為人在社會里的身份,存在則指“我”這個人。而人以外的其他事物則是意義先于存在的。比如錘子存在的意義是能用來砸東西,錘子被造出來之前,它的意義就已明確。可是人的情況恰恰相反。人的存在先于意義,因為人的身份是由自己定義的,而且是可以改變的。
舉個例子,我有一個朋友曾經非常喜歡Hip-Hop,他是肯德里克·拉馬爾的鐵粉,并將自己的身份定義為“一個Hip-Hop狂人”。可是有一天,他發現自己討厭的人也喜歡Hip-Hop,崇拜肯德里克·拉馬爾,也認為自己是Hip-Hop愛好者。于是他第二天就買了兩張美國鄉村搖滾音樂的專輯,搖身一變成為搖滾狂人。人是會變的,會為自己而變——所以說人不同于錘子,我們并沒有一個先于存在的意義。正是因為我們擁有定義自己的自由,所以我們不得不承受痛苦,其中就包括感受壓力。
壓力產生于“選擇困境”,有時候,我們不知道應該做出哪些選擇、尋找哪些意義,它們又會產生哪些后果。面對生活中的各種選擇,我們糾結到頭皮發麻、心神不寧,在生活中,我們是不是也經常面對類似的情況?是的,選擇的自由帶給我們無窮無盡無法徹底消除的壓力。問題的根源在于,我們每一次選擇都是在定義自己,是在告訴他人,我們理想中的自己是什么樣的。比如開學典禮上,老師要求我展示才藝,我想讓同學們認可我的優秀,但又擔心演砸了適得其反,壓力值是不是瞬間就拉滿了?薩特認為,這就是痛苦的來源。這種狀況似乎是無解的,不僅因為我們無法逃離社會,還因為我們把社會“內化了”。我們將整個社會置于自己心中,據此進行自我評判,過度在意選擇的后果,致使一重又一重壓力落在我們心頭。
但其實沒有人閑到每天都盯著別人,對我們的言行評頭論足,一直在審視我的,是我心里的“他人”。薩特說過:“他人即地獄。”這個“地獄”不是現實中的他人,而是人們心里的“他人”,是人們自己制造的“地獄”。
我們之所以無法逃離“存在先于本質”帶來的痛苦,是因為我們無法逃離現實的評判。明白了這一點,就明白了壓力雖然無法避免,但不至于成為難以承受的痛苦。適度的壓力對人大有裨益,可以激發出我們的潛能。但超出個體應對能力的壓力,就會給我們的身心造成傷害。
既然“存在先于本質”可以帶給人選擇的自由,我們就可以利用這一自由切換思考方式和評判標準。如果考試給我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我就退一步,思考自己的處境。我為什么需要優異的考試成績?是為了家長嗎?不是。是為了老師嗎?不是。是為了同學嗎?不是。考試只是為了我自己,幫助自己查漏補缺或是給自己的學習經歷做一個總結和證明。既然是為了自己,那何苦折磨自己呢?就算沒考好,那也沒問題,跟嘴饞沒得到滿足一樣,并不會給我們帶來什么惡果。這么想想,壓力可能就會減輕,考試前緊繃的神經也會得到放松。如果還不明白獲得好成績的目的,那就問問自己:你內心真正的愿望是什么?想清楚了然后勇敢地追求,不要顧慮自己心中“內化了的他人”,試著拋開壓力奔向遠方。我們可以這么做,因為我們的存在先于本質或意義,生命允許我們去創造屬于我們自己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