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十日

在云南省麗江市石鼓鎮猛然掉頭東流的金沙江，到了四川省宜賓市后就被稱為長江。長江風光，最雄奇的當數三峽。那大自然鬼斧神工營造的百里山水畫廊，讓我魂牽夢繞已非一日。揣著向往徘徊，不如說走就走。我們與三峽相距的，其實只是一個旅行箱。

于是就有了“渝風楚韻 詩畫三峽”之旅。

11月5日

我乘坐的動車，15點左右到達航游三峽的起點——重慶。

重慶是長江上游一座常住人口3千多萬的超大城市，因穿城而過的嘉陵江古稱“渝水”而簡稱“渝”。北宋崇寧元年（1102年），改渝州為恭州。南宋淳熙16年（1189年）正月，宋孝宗之子趙惇封恭王，二月即帝位為宋光宗，恭州因發生“雙重喜慶”而改名重慶。

四面環山的重慶依山而建，街道盤旋，樓棟層疊，呈立體分布。而嘉陵江和長江匯合于此，常年霧氣朦朧，故又有“山城”與“霧都”之稱。

記得第一次到重慶，我們和當地的標志性建筑重慶大禮堂合了張影。在那張發黃的照片上，可以看到我、羅乃興（后來號稱沱爺的下關沱茶集團原董事長）和另一位初中同學的青澀模樣。

當年懵懂，這次來此打卡，才知這座大禮堂是新中國建立之初，由當時的西南軍政委員會主要領導人鄧小平、賀龍和劉伯承拍板起蓋的。圓形大廳仿天壇，穹廬金頂酷肖天壇的祈年殿，正中的望樓，是天安門的縮影；南北兩翼，鑲嵌著類似紫禁城四角的塔樓。它是中國最宏偉禮堂建筑之一，曾獲梁思成盛贊，被評為“亞洲二十世紀十大經典建筑”。1987年，英國皇家建筑學會和倫敦大學編寫的《世界建筑史》中，它在被收錄的新中國建國后的43項工程中位列第二。

大禮堂幾經翻新，不顯老舊。然而物是人非，如今站在有噴泉、花壇的廣場仔細打量它的人，卻已是白頭翁一個。

李子壩車站是我們在重慶的另一打卡點。這里可以看到從高空軌道呼嘯而過的交通列車穿越樓宇的奇觀。在背對嘉陵江的觀景臺上，幾乎所有人都手舉手機，屏息以待拍照。我估摸當交通車從樓道探頭而出時，不會像列車鉆出隧道時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因為樓道里煙炊氤氳，燈光繁密，本就是一個朗朗人間。

是先有樓還是先有軌道？這是一眾觀摩者共同的疑問。導游給出的答案是：雖然建設單位分屬兩家，但卻能相互配合同時修建兩項原本互不相干的建筑物。習慣爬坡上坎的重慶人對如何合理利用空間有著天然的直覺。他們像拼盡全力的纖夫，用現代機械，把背靠鵝嶺，面朝嘉陵江的李子壩江岸懸崖掘進了數十米，騰挪出一片建筑空間，讓大樓拔地而起的同時，也給軌道建設預留了一席之地。原先還以為軌道穿樓會影響房產的銷售，結果卻出人意料地搶手并且高價。這是因為它的“獨、奇、妙”以及列車使用了充氣橡膠輪胎而沒有想象中的噪音和振動。

高樓一旁的石崖上刻有藝術家江碧波想象瑰麗的浮雕和魏明倫的《巖之魂》聯語：“年華似水，人生有限，高齡難比峰巒壽；品格如山，魅力無窮，雄魄可追巖石魂。”戲劇家、辭賦作家魏先生，以巖石寄寓人生慨嘆，不愧巴蜀鬼才。

晚飯在一家風味正宗的火鍋店品嘗。重慶是著名的美食勝地、吃貨天堂。其火鍋麻辣鮮香，引無數食客競折腰。這家花園式餐廳坐落在一座山頭上，有1000張餐桌，夠大夠氣派。餐間有川劇及時尚歌舞表演。火鍋熱氣騰騰，歌舞朦朧迷離，兩江（長江、嘉陵江）波光隱約于夜幕，萬家燈火閃現在眼前，體驗到了迅哥兒在夜行的船只上看社戲的那種恍惚。

11月6日

一早游覽了位于曾家巖的周公館和桂園。前者是當年周恩來和中共南方局的辦公處，后者是當年毛澤東赴重慶談判時的住所。

其間也參觀了幾條重慶老街。它們或者依山嶺，或者傍江河。一排排充滿仿古氣息的店鋪出售各色點心零食，琳瑯滿目，任人品嘗。其中名氣最大的是陳麻花。與天津麻花相比，這種麻花小巧玲瓏，口味多樣，頗像南方小女子。

以后又到洪崖洞參觀。洪崖洞原名洪崖門，是重慶古城門之一。后因旁邊的坡崖冒出了一掛瀑布而改名。就像云南很多地方把“湖”稱為“海”一樣，重慶人把“瀑”稱為“洞”。據說在少雨的季節，瀑流就瘦得星星點點往下滴，如綠珠碧玉，此時此景就又被稱為“洪崖滴翠”。洪崖瀑布不大，像水簾一樣懸掛在一段山路前，頗顯神秘，引誘我們去爬了一回。原來山路是通達旁邊臨江而立、依山而建的古吊腳樓的。樓高11層，每層經營不同貨品，五彩斑斕。一層一層逛過去，就像穿越一個又一個神話世界。

有一層樓賣的全是美食，芳香四溢，讓人口水直流，恨不得坐下來吃他個地老天荒。頂樓能把大半個重慶的風光盡收眼底。閉上眼，大江的氣息拂面，似有一襲清涼的斗篷披上身來，讓人瞬間靜定，出離塵世。

來到老街山城巷，只見樓上有樓，路上有路，街巿像在天上。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清時期。因法國傳教士曾在此立桿點燈為路人照明，它曾名“天燈巷”。

山城巷兩頭連接著上下半城，是一個原生民居建筑聚集地。沿著街巷梯道拾級而上，總會出現一條條與主道垂直的狹窄小巷，拴系于上的小院，面目滄桑、別有天地。一位正與人打麻將的老奶奶抬頭望向我們了，慈祥的笑容，于幽靜處陽光般投射過來，格外明亮，讓人想起故鄉的老母親。巷道的小窗里，一對情侶隔矮桌相向而坐，女子正欠身把一匙美食送進男友口中，然后轉向我們，嫣然一笑。閱讀別人是愉快的，被別人注意也同樣愉快，人世就這樣被熱愛著。

天色向晚，該登上游輪了。山城夜色是重慶最著名的景觀。看到過香江、珠江、上海黃浦江的燈光，但重慶的璀璨，高低錯落、層層疊疊、盤旋繚繞，投映在兩江的粼粼波光中，絢爛得魔幻，美麗得無以倫比。

游船緩緩前行，倚枕投目，只見燈火漸闌珊。我們在夢中與重慶作別。

11月7日

吃過豐盛的早餐后，下船到豐都鬼城。這是從重慶順流而下游長江三峽的第一個景區。

本以為這“鬼族的首都”定然氣象陰森、詭異可怖，誰知沿石階而上，一路古木參天、樹綠草茵、曲徑回廊通幽，景色旖麗。

小憩時向遠處望，可以看到豐都城猶如一把鋒利的青龍偃月刀，靜臥在江邊。傳說關羽敗走麥城時，曾囑咐周倉將關刀送到成都，卻因為周倉身染風寒，來到豐都后就病死了，這把關刀便遺留在豐都。為了感念一代良將，螞蟻蜂擁而至，堆沙埋下了關刀，于是豐都的地形成了一把關刀的形狀。為了紀念關羽，人們依地修建了縣城。

據介紹，鬼城在豐都的形成，從虛幻到實物，經歷了兩千多年，是中國鬼文化、儒釋道三教文化、巴渝文化、中原文化和域外文化相結合的產物，是民間神話傳說想象與世俗生活結合起來的景觀。

縱然在鬼門關、哼哈祠、天子殿、奈河橋、黃泉路、望鄉臺、藥王殿等多座表現陰間的建筑里，用雕塑、繪畫等藝術手段演繹著諸神眾鬼在陰曹地府、幽靈世界以嚴刑峻法各司其職，其中寓含的也是“忠、善、仁、義”的傳統思想。

有些建筑形式，我在別處未曾看到過，頗為風趣。如玉皇殿的屋頂站有姜子牙的塑像。為什么會這樣呢？傳說姜子牙封神時，一直把玉皇的座椅為自己留下。有等待被封者問：怎么老空著一個座位？姜答：到時候有人自然來坐。話音才落，就有一人上前坐下了。姜愕然：你憑什么坐？此人答：我姓字，名然。你不是說自（字）然來坐嗎？姜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座位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封神完畢后跳到屋頂，站在玉皇頭上。這樣的充滿人間氣息的人文景觀，豐都鬼城里不止一處。鬼城里還供有閻王爺媳婦的塑像，那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

其實，宗教的世俗化現象，在其他地區也不乏其例。例如在白族的本主崇拜中，把男本主廟與女本主廟之間的隔墻修得很矮，說是這樣便于他們逾墻幽會。

鬼城里游客摩肩擦踵、人頭攢動。我想，除了景點獨特，內涵豐富外，也許一句口口相傳的“鬼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的俗話也起了重要作用。

下午先在游船舉行長江三峽和三峽移民的講座，對探美三峽進行熱身。繼而舉行船長歡迎酒會。

酒會氣氛熱烈，人們爭相和船長碰杯合影。有人跳上舞臺，跳起了倫巴、迪斯科。想不到平日老態龍鐘的人，跳起舞來，竟然有板有眼，扭擺有致，讓人刮目相看。

傍晚游船停泊忠縣。

忠縣獨具島城風貌，是三峽庫區唯一留存的“半淹縣城”。此地于唐貞觀八年獲唐太宗賜名忠州，民國二年設忠縣，是中國唯一以“忠”字命名的州縣城市。該縣近年打造了一臺大型山水實景演出《烽煙三國》，演繹關云長的忠烈故事，為忠文化的建設譜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晚餐后我們上岸去觀看表演。

在我的印象中，大型山水實景演出，是張藝謀首創。在他編導的《印象劉三姐》里，山峰隱現、水鏡倒映、煙雨點綴、竹林輕吟、月光披灑，視野時而宏闊，時而幽微，給人一種美的享受。由于該節目的蜚聲遐邇，實景演出一時風行。

演出開始。我覺得較《印象劉三姐》，《烽煙三國》多次呈現古代戰爭場面，出演人員、馬匹均達數百，強烈的視覺沖擊疊加強烈的聽覺沖擊，在變幻莫測的聲光電的舞臺迷幻中，精彩玄妙，更加令人震撼。

回船安寢，長江上的三國歷史，三國歷史中的長江，如詩如畫，在腦海久久回旋，繼而在夢中晃蕩了一夜。

11月8日

晨起站在陽臺，只見高峙的懸崖絕壁夾窄窄一條江，天高風急，江水怒激，原來是進入瞿塘峽了。

據有關資料，早前瞿塘峽口有一堆黑色巨礁，名滟滪堆。奔騰的江水沖過來，浪花激濺，聲如雷鳴。舟船如果撞上去，難逃粉身碎骨的命運。古時歌謠說：“滟滪大如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猴，瞿塘不可游；滟滪大如龜，瞿塘不可回；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杜甫在《夔州歌》亦有“瞿塘險過百牢關”之句。這里是三峽最險處。如今巨礁早被炸掉，航路變得較前順暢了。

游船不久停于江之北岸，我們下船游覽三國歷史文化名城白帝城。它東倚被譽為“天下第一雄”的夔門，西傍傳說中諸葛亮擺八陣圖的地方，三面環水，雄踞水陸要津，為西漢末年割據蜀地的公孫述所建，公孫述自號白帝，故名。歷代著名詩人李白、杜甫、白居易、劉禹錫、蘇軾、黃庭堅、范成大、陸游等都曾登游此城，留下大量詩篇，因此又有“詩城”之美譽。李白詠嘆速度之美的千古絕唱“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被大書于城內的顯眼之處。白帝城是觀賞和拍攝“夔門天下雄”的最佳地點，此景觀兩度在10元人民幣上現身。

這里人流洶涌，擁擠不堪。登臨白帝城，需攀爬數百級臺階。故有大批勞力者從事抬滑竿的營生。對于他們，“掙錢”兩個字真的好辛苦。躺坐在一乘滑竿上，以半睜半閉的眼睛看著一前一后的兩個人，粗粗的竹竿深陷赤裸的肩肉，呼哧呼哧沿石階向上攀爬，如注的汗水順著前胸后背往下淌，是我不習慣也不愿意的。雖然我已年過70 ，但還是堅持自己一步步走了上去。這一趟對自己的體力和毅力的考驗，讓我對自己感到滿意。

回游船吃過午飯，抬頭望處，已到巫峽。兩岸山勢峭拔，連綿不斷，行進在江上，就像穿行于一道畫廊。巫山有12峰，身姿各異，在云蒸霧漫中偶爾露崢嶸，卻也峰峰俊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元稹兩句詩中的后一句，道盡了巫峽云霧的奇絕。也許是峽深江流湍急，也許是為了讓大家更從容地欣賞大自然的畫卷，游船行駛緩慢。在高峽和江濤延伸向遠方的高空，有一兩只蒼鷹盤旋翔舞，仿佛孤獨的靈魂在尋覓著什么。這時候，滿船人都跑到甲板上來了，大家都仰頭觀望那萬仞高峰之巔聳立如人的一根石柱，那就是傳說中的神女峰了。她孓然獨立，望眼欲穿，苦苦等待著自己的愛人。

詠嘆神女峰的詩詞歌賦多如牛毛。宋玉的《高唐賦》和《神女賦》也許算得上開先河之篇章。有人說，長江是檢驗一位詩人是否偉大的標尺，不無道理。老朋友舒婷的《神女峰》詩中有“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伏在愛人肩上痛哭一場”的詩句，深刻地表達了一種現代觀念、人本立場，堪可傳世。

下午改乘小船，游長江的一條支流——神女溪。它從神女峰下開始分岔，故名。

神女溪水碧波清，兩岸奇峰壁立，竹木蔥蘢，饒有野趣。流經的峽谷名小三峽。素有六奇之謂，即山奇雄、水奇清、峰奇秀、灘奇險、景奇幽、石奇美，乃“天下奇峽”。

坐在船頭看山水共影，表里澄澈，不禁如沐清風。悠然心會，心境一時變得空明靜謐。

11月9日

6：30-10：30游船經過三峽大壩五級船閘。一大早，人們就涌向6樓甲板，觀看和感受這一特殊時段。

據游船解說員介紹，三峽雙線五級船閘，全長6.4公里，其中船閘主體部分1.6公里，引航道4.8公里。規模舉世無雙，是世界第一大船閘。三峽大壩壩前正常蓄水位為海拔175米高程，而壩下通航最低水位62米高程，也就是說，船閘上下落差達113米，船只通過船閘要一級級下行，如走樓梯般走過相當于40層樓房的高度，真可謂“當驚世界殊”（毛澤東詩句）。

過閘要事先預約，但不收取任何費用。由于過5級閘門須4個多小時，而且每級下行的情形完全相同，故沒有必要一直待在甲板上觀覽，不妨抽空把游船看個仔細。

這是一艘美國公司管理的游船，共六層。設有酒吧、歌舞廳、電影室、麻將室、健身房、兩個餐廳和書吧等。雖然遠沒有我乘坐過的海洋郵輪高和大，設施也沒有那么齊全，但客房全部面向江景，我們不出房間就能在陽臺領略三峽風光。走進書吧，書櫥里多為外文書籍。其中有《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西游記》等的英文版。怪不得里面空無一人，是一般人看不懂的緣故。

游船的服務符合歐盟標準，非常暖心。比如，上下船進出碼頭，凡是有臺坎的地方，都會站著一個服務人員提醒你“小心腳下，注意安全”。下船有人遞給你一瓶水，回船有人遞給你一條溫熱的擦手毛巾和一杯熱茶。早午晚有三百多種中外菜肴輪番登場，供你自助。那天看《烽煙三國》演出歸來，還有夜宵。時不時還會提供早晚茶。每天早起有人教太極拳，晚上安排有歌友會、舞會和船員的時裝、器樂表演。也可點看電影。總之，讓你的行程非常舒適愜意。

今天的午餐我要了一碗重慶小面。這是重慶人的代表性美食之一，但麻辣味并不像重慶火鍋那樣入口就火燒火燎。重慶小面距今已有約四百年的發展歷程，起初由小販用扁擔挑著走街串巷叫賣，但調料沒有擔擔面（貴人和小姐們的專屬小吃）精致，后來逐漸轉變到門面售賣。在抗日戰爭和民國時期，吃這種小面的人，多為囊中羞澀的下里巴人。然而英雄不問來路，通過不斷豐富完善，重慶小面如今已形成獨有風味而廣受歡迎。在游船上，比起其他琳瑯滿目的中西餐美食，我對之情有獨鐘。

下午，乘車到三峽大壩實地看看。

三峽大壩是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水利樞紐工程和清潔能源基地，也是目前中國有史以來最大型的建設工程項目。三峽大壩工程帶來的挑戰也不少，包括移民搬遷、泥沙淤塞、誘發地震、戰爭威脅和文物淹沒等。其中移民工程為世界水庫移民最多、工作最為艱巨的世界難題，動態移民最終達130萬人。對當時移民的生存生活狀態，賈樟柯導演的《三峽好人》里有一定的反映。

登上5A級旅游景區壇子嶺觀景點就能鳥瞰三峽工程全貌，“截斷巫山云雨，高峽出平湖”——毛澤東詩句中的畫圖成了實景。是的，眼前的長江波光浩渺如大池長湖，可惜由于天氣原因，攔截它的那道大壩，在蒼茫煙雨中如穿云破霧的巨龍見首不見尾。陰云籠罩下，拍張以大壩為背景的照片需要特別加工，進行嫁接。有專業的攝影師在用電腦做這件事，而且收費不菲。雖然有點掃興，但人們仍然為之排起了長隊，畢竟這樣的背景太雄偉，與之同框的機會難得一遇。

景區游人多得要命，雨也不甘寂寞地從天而降，并且越下越大。人們或撐傘或披雨衣，擠擠攘攘落荒而逃。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且回船去享受迎接我們的一杯咖啡和一條溫熱的擦手毛巾。

11月10日

進入西陵峽后，江面寬闊起來。據說過去江流至此，泄灘、青灘和崆嶺灘等多個險灘橫陳，行船最為兇險。特別崆嶺灘一帶，江中亂石林立，浪涌水急，危機四伏。在這里劃行不但需要身懷絕技，還要有和驚濤駭浪搏斗的大智大勇。如今由于三峽大壩的建成，水位大幅上升，再加上我們游船的體量較大，動力強勁，所以全然沒有顛簸的感覺。

西陵峽兩岸是三峽庫區首縣、屈原故里秭歸。《水經注》有載；“屈原有賢姊，聞原放逐，亦來歸，因名曰姊歸（‘秭’源于‘姊’）”，這是縣名的由來。從秭歸沿著支流香溪而上，就是屈原的老鄉王昭君的誕生地明妃村。杜甫“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的詩句說的就是那里。但對這兩處勝跡，我們只能以遙望代替踏足親臨了。

“三峽人家”是國家5A級旅游景區，位于三峽大壩和葛洲壩之間。由于沒有受到三峽大壩工程的影響，這里能完美展現三峽地區的原始風光。沿著一條有圍欄的棧道向與西陵峽垂直的一條細長峽谷深處走去，一條河水清澈得可見游魚，河中石塊錯落，激起浪花朵朵，噴珠吐玉。兩旁樹木茂密，翠竹垂梢。而在小橋流水轉身處，時有土家族風格的吊腳樓閃現。恰逢陰雨天氣，霧失樓臺，云迷津渡，把我們皴進一幅宋人水墨。人在畫中游，在這里絕非虛言。此地可實地體會纖夫的喘息，想象江邊號子的撕心裂肺，可遠眺陡崖上的懸棺，觀看土家族民俗表演。

下午，游船經過葛洲壩。30多年前，三峽出口的南津關，漩渦滾滾，礁石密布，有著“鬼門關”之稱。如今，這里江闊水深，風平浪靜，萬噸級船隊往來其間，“川江不夜航”已成歷史。南津關的改變，源于葛洲壩的修建。這座中國人在長江干流上首次自行設計、施工、管理的大型水利樞紐，因先于三峽大壩問世，被譽為“萬里長江第一壩”。

過葛洲壩，也須通過三級船閘。游船舉辦了一場競猜活動。即讓大家猜游船進了第一道閘門后第二道閘門的開啟時間。當然，事先公布了一個時間段：14：30至15：00之間。我填寫的是14：40：05。大家都站在甲板上，緊盯著幾十米前緊閉的人字形閘門，等待著答案的揭曉。14：30到了，閘門紋絲不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14：35，閘門還是沒有動靜。等待的人中，有些開始失望，有的變得躁動不安。到了14：39：05，閘門終于徐徐打開。我以1分鐘之差與準確答案失之交臂。想不到在與游船的告別晚會上宣布獲獎名單時，我居然名列其中。原來獲獎人員取自其猜想與準確的開閘時間最接近的五個人。真是喜出望外。獎品是一件水手衫。如果時光倒退40年，穿著可能會顯得很帥，嘿嘿。

11月11日

游覽荊州古城和荊州博物館。

荊州，坐落在遼闊富饒的江漢平原西沿，因北有荊山而得名。這座城池曾是幾個王朝建都、屯兵的重鎮，又名江陵，也是李白一葉輕舟、千里一日過萬重山的終點。三國時期的荊州，故事多多，如劉玄德永借荊州，關云長大意失荊州等等。登上荊州古城墻，可以看出，其分為三層，外邊是水城（護城河），中間是磚城，里面是土城。據說當年為防止城基下陷，洪水泛城，石城腳條石縫中澆灌糯米漿，因而城墻特別堅固。直至今日，尚可在城墻上繞古城走一周。是中國南方保存最完整的古城墻。

在古城墻的賓陽樓上，游人如織，摩肩接踵。從這里可以看到古城新貌。張居正的故居也舉目可見。那是一個四合大院，門前蹲伏著一對石獅，照壁上大書“帝弼忠良”字樣。還高懸有一塊匾額，上書“張大學士”四個字。這位明代的杰出政治家任內閣首輔時，推行考成法，整頓官場貪腐痼疾，建設清明政治；丈量天下土地，推行一條鞭法，使得倉廩充盈，天下豐饒，不愧為一位偉大的改革家。死后被抄家，遭受不公正待遇，如今在他的故鄉被隆重紀念，黃泉之下他也能舒心一笑了。

我們乘坐的大巴從荊州古城東南側駛過，導游手指臨近的護城河說，附近原先有一座迎風而立、右手拖70米長的青龍偃月刀的高58米關公青銅雕像。這個高度，寓意關公一生度過了58個春秋。雕像為當代藝術大師韓美林的收山之作。后來因為多種原因，這座世界最大體量關公雕像被拆除了。

言語之中，頗有惋惜之情。作為觀光客，我心中也難免有些許遺憾，并且認為，不管這其中出了什么問題，用一拆了之的方式來解決，似乎稍顯簡單粗暴。

荊州城地勢較低，站在高樓看長江，水面呈平齊狀態。從街道看長江，有時會覺得船在頭頂行駛，故易遭逢水患。1998年長江發大水，洪峰逼近荊州，整座城有被淹沒的危險。江澤民親臨荊江大堤指揮，極大地鼓舞了軍民士氣，最終奪取了抗洪搶險的勝利。這難忘的一幕，如今導游講起來，依然十分動情。

荊州古城的街道較窄，有對頭車來，須小心避讓。這大概是古老城鎮的一個共同點。如今通過開辟新市區，荊州已經一改較為擁擠的狀況。

其實，荊州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更久遠的春秋戰國時期。荊州博物館對之有較翔實的展示。

荊州博物館位于荊州市荊州區，是一座地方綜合性博物館。環境優美、陳列著豐富的館藏文物和獨具地域特色的文物珍品，以考古研究的豐碩成果而享譽海內外。

荊州博物館擁有珍貴文物12萬余件。其中有戰國絲綢，吳王夫差矛，戰國秦漢漆器；有中國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數學專著《算數書》和二年造律的《二年律令》等。最讓我們驚嘆的是展出的一具男尸。這具五大夫遂的尸體，歷經兩千余年，從外表到肌肉、從骨骼到關節、從腦髓到臟器，大都保存完好，是一具和馬王堆女尸一樣的軟體尸。經考察，其千年不朽的原因，一是墓葬深埋近10米，環境穩定；二是葬具為一槨重棺，密封嚴實；三是中草藥棺液有大量細胞芽菌，抑菌殺菌；四是古尸本身的組織特性相對穩定。這些對古代防腐技術和病理學研究具有重要價值。

特別有趣的是，和遂葬于一槨的有一塊墨書竹牘，是生人向死人報到的介紹信。全文如下：“十三年五月庚辰，江陵丞敢告地下丞，市陽五夫遂自言，與大奴良等廿八人，大婢益等十八人，軺車二乘，牛車一兩，駟馬四匹，駠馬二匹，騎馬四匹。可令吏以從事，敢告主。”介紹信的大意是：世上的官員告知地下的官員，和遂一起來的，有男仆28人，女婢18人，各種馬匹共計10匹，特此知會。我想，這些應該都是木俑陶偶。從墨書竹簡中，可以一窺古人“事死如生”的生死觀。

不能不說，荊州博物館是我參觀過的博物館中很有特色的一個。

11月12日

清晨，發現水域變得昏黃渾濁，原來游船已駛離清澈的長江，進入洞庭湖。不久，船在岳陽港停靠。

八百里洞庭，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古時曾經是中國第一大淡水湖。湖南的岳陽樓，屢經歷史的風霜雨雪，于洞庭湖畔屹立千年，正對青翠君山，與湖北黃鶴樓、江西滕王閣并稱為“江南三大名樓”。宋人范仲淹的一篇《岳陽樓記》，以文傳名，更使其名揚四海。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趨之若鶩，登斯樓題詩作賦撰聯，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佳句。

讓人特別欽佩的是，范仲淹未到過岳陽樓，卻能把登樓所看到的洞庭湖陰晴景色寫得那么神似，由此可見他想象力和筆力之不同凡響。對此，汪曾祺是這樣進行分析的：“范仲淹雖可能沒有看到過洞庭湖，但是他看到過很多巨浸大澤。他是吳縣人，太湖定看過的。我很懷疑他對洞庭湖的描寫，有些是從太湖借用過來的。”說得不無道理，因為再瑰麗的想象也是基于實際生活經驗的。年輕時我曾經寫過一篇短文《云龍天池行》，但我至今未到過云南省的云龍縣。這樣的年少輕狂，可以算是對范夫子的東施效顰。

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之所以千古流傳，除了寫景狀物佳妙外，最主要的是它的思想性。“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境界，已成為一代又一代文人士子的標桿。“散文之美美于思想”，是王宗仁先生為我一本散文集寫的序言的標題。這標題擬得真好。

岳陽樓不高，只有三層。但老子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這個意義上說，三層是很高的。站在岳陽樓上憑欄眺望，可見煙云蒼茫處有一道黑痕隱約，像極了“白銀盤中一青螺”（劉禹錫詩句）。那是一座小島，名為君山，產一種名貴茶葉“君山銀針”。此茶在岳陽樓景區的小賣鋪多有出售，包裝精致，價格不菲。其茶形如細針，呈淺綠色，非常秀氣。沖泡時，條索會在杯中幾度沉降升浮，讓人想到人的遭逢、一生的命運。然而有人卻據此為之取名“跳舞草”，這就多少顯得有點輕挑淺薄了。君山還生長有一種斑紋似點點淚痕的竹子，這就是湘妃竹。有這樣一個相關傳說：“舜崩蒼梧，娥皇、女英二妃追至，哭啼極哀，淚染于竹，斑斑如淚痕。”毛澤東的詩句“斑竹一枝千滴淚”，用的就是這個典故。據說君山上還修復有二妃墓、湘妃祠、柳毅井等，這些古跡附有的傳說都很動人，大多耳熟能詳。由于時間有限，我們沒有涉足君山。岳陽樓景區內還建有范仲淹和滕子京的雙公祠，而最久遠的遺跡應該是小喬墓。

這里的楹聯墨跡多得不勝枚舉。有的我拍了照。現錄一聯，上聯：“一樓何奇？杜少陵五言絕唱，范希文兩字關情，滕子京百廢俱興，呂純陽三過必醉。詩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見古人，使我愴然涕下！”下聯：“諸君試看：洞庭湖南極瀟湘，揚子江北通巫峽，巴陵山西來爽氣，岳州城東道巖疆。潴者！流者！峙者！鎮者！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落款：“羅平竇垿撰，何紹基書。”書法家何紹基學顏真卿又融漢魏，自成一家，名滿華夏，似乎不必多作介紹。撰聯人卻是我們云南羅平人。竇序于22歲時中解元，26歲時中進士。此后歷任吏部主事、考功司行走、文選主事、員外郎郎中、學驗封司、記名道府，以后又升任江西道御史，欽差辦理云南團課。1865年病逝，享年62歲。竇聯將歷史人文與山川形勝相對照，表達了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宏大抱負，非常精彩，掛出后贏得無數贊嘆。清光緒年間學者張舜鏞稱其“當與斯樓共存不朽”。我們云南的特科狀元袁嘉谷，將岳陽樓的杜詩、范記、孟詩、竇聯、何書合稱為岳陽樓的“五絕”。

出了岳陽樓，就到了汴河街。一條老街一種懷念，一條老街一種韻味。汴河街是仿宋代建筑的一條街，白墻黑瓦，房屋的圓柱都是手工刷本地油漆。走在青石板小街上，領略湘情楚風，感受著宋時古韻，心扉敞開了想關都關不上。

汴河街上出售的商品均是湖南特產，有黑黝黝的臭豆腐、鹽姜、姜糖，還有人現場制作擂茶。鱗次櫛比的店鋪中，火宮殿較引人注目。它的總店在長沙，是傳統小吃、經典湘菜薈萃之地，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歷史可追溯到明萬歷年間。據說這是毛澤東等老一輩黨和國家湘籍領導人回家鄉也會光顧的地方。

11月13日

船到武漢港。收拾行裝下船，游船生活告一段落。昨天豐盛的告別晚餐，余味還在舌間喉際繚繞；告別晚會的熱鬧場景，似乎還在眼前晃動，旅游大巴卻把我們載到了武漢大禹公園。

公園坐落于長江邊，用一些雕塑展示大禹治水的故事。我國第一座長江大橋在這里也舉目可見。

接下來，導游帶我們去游覽東湖。一進景區大門，迎接我們的是一片枯荷。讓人想起蘇東坡的詩句“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據說有人曾以此詩句打趣民國了仍堅持留辮子戴瓜皮帽、穿長袍馬褂的辜鴻銘，有點好玩。細想卻也不太離譜。帶蓮蓬的殘荷是可以入畫的，可惜這時已經見不到蓮蓬了。東湖很大，據說遍游要兩三天的時間，我們只能觀其一角了。

行吟閣是我們觀覽的重點。沿湖岸長堤過荷風橋即可到達。閣名取《楚辭·漁父》中“行吟澤畔”之意。檐下懸掛的“行吟閣”匾額，乃郭沫若手書。閣前塑有屈原像。他昂首視天，舉步欲行，仿佛正高誦《天問》。我們知道，在中國文學史上，屈原是第一個有名有姓的詩人，他的《離騷》是歷朝歷代詩文中的頂尖作品，故魯迅說他“逸響偉辭，卓絕一世”。我們紛紛以屈原塑像為背景拍照留念。

受時間所限，東湖景致，我們只能淺嘗輒止，許多佳妙尚在我們之未達。

吃過午飯，游覽停留武漢兩天中的重頭——黃鶴樓。樓高達9層。“九”在個位數中最大，在這里應該有著象征意義。樓前懸一匾額，上書“簾卷乾坤”字樣。前面鑄有一只仰頭欲飛的銅鶴，時有人造云霧氤氳于它的身前身后，使其宛如置身仙界。

樓前人潮涌動，觀者如云。排長隊坐電梯上到最高層，武漢的高樓廣廈盡收眼底。長江大橋也歷歷在目。正應了閣頂匾額“楚天極目”四個字。但崔顥“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的景致已經難尋。

在這里人們津津樂道的是李白“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故事。李白讓高力士為之脫靴，狂得無以復加，面對崔顥的杰作，卻謙恭得真誠，好一個性情中人。

路旁建有一座仿古亭閣，橫匾上大書“擱筆亭”三個字，落款“臧克家”，兩旁的楹聯為：“樓未起時原有鶴；筆從擱后更無詩。”系曹禺所撰寫。當代著名詩人和杰出劇作家的客串，在此珠聯璧合，引人注目。

哦，懸于黃鶴樓的眾多楹聯中，我記下的還有一副：“臨高臺而極目，看大別垂楊，郎官春草，鳳凰遠岫，鸚鵡芳洲，寫不盡萬家煙景，更兼著帆隨岸轉，漢接天日，想仙人彌節歸來，邂逅相逢應歡笑；瀝濁酒以抒懷，問陶公戰艦，庾令胡床，白石詞鋒，青蓮彩筆，又誰知千載英雄，都付與江上清風，山間明月，剩我輩當歌痛飲，蒼茫獨立自吟詩。”此聯的創作手法，也是一聯盡寫登樓展現眼前的名山勝水，一聯回顧與此地域有關的歷史事件或掌故，然后在聯末抒發一些人生喟嘆，個人感懷。我注意到，岳陽樓的竇聯及很多景點的對聯采用的都是這種模式，包括郭沫若稱贊過的“長聯猶在壁，巨筆信如椽”的昆明滇池大觀樓長聯。誰是這種模式的首創者？我查了一下孫冉翁（1685-1774）和竇序（1804-1865）的生卒年月，發現孫去世后竇才出生。雖然兩聯都是名聯，而且由于岳陽樓的名氣比昆明大觀樓大，竇聯可能會比孫聯被更多人看到，卻似乎可以斷定，竇聯是受孫聯影響創作的。至于其它采用類似手法創作的對聯，就更不足論了。因此，不僅從長度，從文采，從內涵，從結構的創新性，從開創了一種讓人紛紛模仿的形式上，孫冉翁都不愧為聯圣。

11月14日

昨夜下榻于武漢一家四星賓館。房間自然比在游船上的寬敞許多。早點豐盛。一嘗當地著名小吃熱干面，才知其實與我地的鹵面（即不加面湯的拌面）沒有多大區別，只是配料較為豐富，一般有芝麻醬、色拉油、香油、紅油、細香蔥、大蒜、蘿卜丁、酸豆角、鹵水汁、生抽、醋等。

今天的安排是先參觀“辛亥革命博物館”。武昌是辛亥革命首義之地。博物館的主建筑是鄂軍都督府，似非原建筑。陳列了諸多參與辛亥革命的人物照片、說明及當時的實物，非常受益。辛亥武昌首義的具體情況，屬于教科書級的知識，基本盡人皆知，不必贅述。

不過，來到武漢，不能不說一下張之洞。他任湖廣總督19年，在武漢開辦了煉鐵廠，為武漢成為中國最大的工業基地奠定了初步的基礎；在武漢主持修建了蘆漢鐵路即后來的京漢鐵路，使武漢成為九省通衢之城；在武漢開辦了中國第一家兵工廠，“漢陽造”曾經是中國最為著名的現代武器。他在武漢大修堤防，使武漢成為今天這樣的城市規模；在武漢大辦教育，今天的武昌因當年的雄厚根基而成為大學林立之地。張之洞所做的用兩個字來形容，就叫作“開放”。是他，使得地處內地、經濟封閉保守的武漢擁有了生平最大的一次飛躍。我于此感到，一個國家的社會經濟，封閉就會停滯就會落后；開放就會前進就會發展。這已經是被無數事實所證明的，這樣的歷史經驗，我們應該深深銘記。

在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紀念館里，我看到一張張之洞伏案寫字的照片。他穿著樸素，個頭應該不高。清王朝風雨飄搖的統治因這個人的個人作為獲得了一定程度的延緩，而終結這個腐朽王朝的第一槍也是因這個人而問世的“漢陽造”在他督鄂的首府武昌打響。成敗蕭何，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值得我們深思的東西？

第二站是游覽晴川閣。

“晴川歷歷漢陽樹”是唐人崔顥讓李白擱筆的著名詩章里的詩句，可見其地成為景觀之早。

整個晴川閣景區坐落于長江之濱的禹功磯上，它背依龜山，依山造勢，錯落有致，布局精巧，氣勢巍峨，挺拔壯觀，顯現了楚文化“高臺筑屋”的建筑特點。包括始建于明嘉靖年間可以俯瞰長江的晴川閣、始建于南宋紹興年間的禹稷行宮、始建于三國時期的鐵門關三大主體建筑，鐵門關的“雄”、禹稷行宮的“幽”與晴川閣的“秀”，使它贏得“三楚勝境”“千古鉅觀”的美譽。禹稷行宮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古建筑群移步換景。在《九州禹蹤》展陳中，我重溫了神秘浪漫的大禹故事；站在據說刻寫的是蝌蚪文的禹碑面前，我見識了它的奇特難識；山高水長碑、荊楚雄風碑、古香古色的三鎮圖以及詩詞楹聯匾額等文化遺存，更是讓我流連忘返。

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這是“渝風楚韻 詩畫三峽”之旅的最后一站。今晚，我們即要乘坐飛機回昆明。

當代著名散文家劉白羽曾在上世紀60年代用日記體寫下過散文名篇《長江三日》，我的渝楚長江10日行，只是如實記寫了一些親歷和感受。時代不同，落筆風格各異，但愿尚可一讀。

再見，豐都鬼城的玄冥神秘、白帝城的彩云輕舟、瞿塘峽的風急天高、神女峰的朝云暮雨、三峽人家的小橋流水！

再見，無峰不雄、無灘不險、無洞不奇、無壑不幽、無處不可以成詩、無處不可以入畫的三峽！

再見，恢宏壯闊、百折不回、風云激蕩、人文薈萃、歷經滄海、萬古如新的長江！

奇偉山川形勝地，浩繁史跡萬年書。長江，我們的母親河，你永遠浩浩蕩蕩流淌在我的眼前、心中和夢里。

責任編輯：尹曉燕

原因，本名袁鷹。在《人民文學》《詩刊》《散文》《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北京日報》《解放日報》《新民晚報》《羊城晚報》等發表作品。出版有《相思草》《情感小屋》《訪問春天》《在生活的郊野》《聽雨》《斑斕鄉愁》《風花雪月的故事》《玲瓏水仙》《生當作人杰》《不是傳奇的傳奇》《暖土》等作品集11部。其中《相思草》《情感小屋》先后獲首屆、二屆云南文學獎。文史隨筆集《生當作人杰》《不是傳奇的傳奇》獲云南省社科優秀成果二等獎。曾獲中國新聞獎編輯二等獎，多次獲中國新聞獎暨中國報紙副刊作品銀獎、銅獎及年度好作品一、二、三等獎，多次獲省內外新聞和文學方面的獎項。有部分作品被選入《中學生文庫·散文詩選》《中外散文詩鑒賞大觀》《20世紀中華散文英華》《現當代散文300篇》《百年美文》等40多種選集及一些中小學教材。有作品被譯為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