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龍 胡學舉
川陜蘇區是紅四方面軍在撤離鄂豫皖根據地之后創建的重要根據地,是當時中國的十大蘇區之一。在這里,紅軍艱苦奮戰,先后擊潰了幾十萬敵軍的“圍剿”,紅軍數量由入川時的1.5萬多人發展到了8萬多人,根據地面積達到了4.2萬多平方公里,轄區總人口有500萬之多,為中國的革命事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在當時,川陜蘇區的環境卻是十分艱苦的。紅軍因地制宜、多措并舉,靈活地采用了以“接”集糧、以“打”分糧、以“公”征糧、以“購”易糧、以“借”籌糧等多種方式獲取糧食,有效地克服了糧食籌措的難題,使得紅軍隊伍得以發展壯大。
川陜蘇區紅軍糧食籌措工作面臨的困境
有兩則黨史文獻資料較為清晰地記錄了當時紅軍籌集糧食的一些具體情形:“我們省里幾個負責的最擔心的就是糧食,因為當時要打仗,要建立政權,離了糧食是不行的,省里幾個領導人下去工作都要催收糧食和檢查糧食。”(摘自《通江文史資料》)“‘萬源保衛戰的緊張階段,前線糧食發生極大困難,他帶領機關后勤人員,深入到青龍觀、大面山一帶,帶動群眾,籌集到扣子那么大洋芋,都用自己的馬送往前線陣地以應急需。”(摘自《通江蘇維埃志》)資料真實反映出了紅軍前方戰事吃緊,糧食補給的緊迫性以及籌措糧食的艱難。
從當時的外部環境來看,川陜蘇區正處于創建之中,四川軍閥在蔣介石瘋狂的鼓動以及派兵增援之下,對根據地發動了一波比一波猛烈的軍事“圍剿”。為此,紅軍必須進行擴紅,壯大革命隊伍,支援前線作戰。除軍事“圍剿”之外,國民黨軍對川陜蘇區實行了大范圍的經濟封鎖,直接切斷了紅軍的外部物資輸送渠道。經濟上的嚴酷封鎖和軍事上的包圍進攻,使得根據地的面積日益縮小,物資供應緊張,這就導致川陜蘇區在1933年以后出現了“一方面部隊猛烈擴大,需要的軍事裝備劇增,另一方面根據地日益縮小,物資供需愈加困難”的窘迫局面,紅軍籌集糧食的任務變得十分緊迫。
從所處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來看,川陜蘇區所轄區域大多地處偏遠的山區,懸崖險峻、峽谷蜿蜒、山路崎嶇,交通不便。長期的戰亂更是嚴重地影響了農業生產,大量男性或是參軍入伍,或是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勞動力十分匱乏。川陜地區的土地也頗為貧瘠,自然災害頻發,許多土地不能正常耕種,導致糧食的產量急劇下降,再加上軍閥、豪紳、地主、土匪和反動派等對當地老百姓的魚肉盤剝和橫征暴斂,紅軍的糧食籌措工作面臨巨大的挑戰。
川陜蘇區紅軍在糧食籌措工作中采取的主要方式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食供應作為軍隊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軍隊戰斗力的基本保障,更是行軍打仗需要完成的首要任務。川陜蘇區時期,竭力保證軍隊的糧食供應是紅軍后勤部門以及當地各級蘇維埃政府的中心任務。對此,在籌糧過程中,各級蘇維埃政府因地制宜、多措并舉、廣開糧路,靈活地采用了以“接”集糧、以“打”分糧、以“公”征糧、以“購”易糧、以“借”籌糧等多種方式獲取糧食,有效確保了當地部隊的糧食供應。
以“接”集糧,即紅軍一旦攻下敵軍駐守的某個城鎮,就會集中盤查當地的糧庫、糧倉以及工廠中的剩余糧食物資等,并進行清點登記,予以接收、接管。1932年年末,“紅軍在通江老官廟將戲樓下面國民政府積谷倉的570多擔糧食(折合6.8萬多斤)全部接管了,作為紅軍公糧開支”。紅軍進入萬源縣城后,“接管了國民政府設在魏家坪張家祠堂的積谷倉和大竹區田壩鄉太保寺的糧倉,共接收糧食121萬余斤”。但是,總體來說,這些敵軍逃跑時帶不走的糧食數量是有限的,紅軍實際能夠接收、接管的糧食份額是比較少的。
以“打”分糧,即通過打擊土豪,達到破倉取糧、分取田地的目的。在川陜蘇區保留下來的紅軍石刻標語中,常常有這樣的內容:“實行破倉分糧,打土豪分糧食、衣物給窮苦工農群眾!”另有文獻資料記載:“紅軍每解放一個地方,就打開地主豪紳的糧倉,除了一部分給當地貧苦群眾外,其余留作軍糧。”當時,盤踞在川陜地區的軍閥、地主以及土豪劣紳占據了相當多的土地,他們借著地租的形式放高利貸,多收租金,囤積了許多的糧食。因此,紅軍每攻占一處,都會高舉革命旗幟去打土豪,動員貧苦百姓背起籮筐去分領土豪的囤糧。通過打土豪、查田、查階級及平分土地等一系列舉措,極大地調動了當地農民參加革命、支持革命的積極性。史料記載:“沒收了富戶楊建德、兆倫純等14戶的糧食,最多1戶1萬斤,最少1戶5000斤,共沒收糧食9.8萬斤。”可見,以“打”分糧的形式一次性收糧的數量是很大的,從而有效地緩解了紅軍的缺糧問題。
以“公”征糧的“糧”,特指公糧。關于公糧的具體含義在1933年8月1日頒布的《川陜省蘇維埃政府公糧條例》中有明確解釋:“在自動原則上,在數量規定范圍內,群眾捐助糧食,這就叫做蘇維埃公糧。”該條例還明文規定了川陜蘇區的公糧起征點:“成年人500斤,老人、小孩400斤,富農300斤。”這便直接規定了按人口等級來分攤公糧,不同年齡群體、不同成分群體的征收標準是有區別的。此外,該條例還規定了當地農業稅的具體稅率,“征收率為5%至12.5%,比國民政府時期規定的田賦稅率11.78%至19.76%(平均15.77%)低一半左右”。事實上,富農才是交納公糧的主體,對于貧苦百姓而言,他們可以在留足一家人的口糧、來年的種子以及牲口的飼料后,剩下的糧食再上交公糧。這就大幅度地減輕了當地百姓的稅賦負擔,公糧政策自然而然地為當地百姓所擁護。在當時,老百姓把公糧叫做“口袋糧”,在趕集的時候用一只袋子裝上一點兒糧食上繳即可,負擔大為減輕。例如,當時有戶農家“有5人,分田2畝,地5畝,依正常年景每年產糧3500斤,按每人留400斤口糧,100斤糧食作買鹽、油、布等的生活開支,共需要3000斤左右,余下500斤左右交公糧”。條例還特別規定:在土地分配過后,蘇區的農民就不需要再向地主和軍閥繳納賦稅了,只需要上交一部分公糧就行了。顯然,該條例前所未有地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所以他們愿意大力支持革命事業。
此外,紅軍也是有田的,即“紅軍公田”,主要有以下兩大來源:一是接收廟產、學產、清明會等一些組織的土地;二是將沒收來地主的田地按分配規則分配后剩下的土地。紅軍公田里所收獲的谷物,性質上屬于公糧,必須轉入紅軍的公糧庫,供紅軍使用。關于當時紅軍公田的具體分配方式,在川陜省蘇維埃政府第四次全省黨員代表大會上所作的總結中可以看到這樣的規定:“每鄉田多的地方留一二十背(舊時通、南、巴一帶計算土地面積的單位,川陜省蘇維埃政府規定產100斤的土地為一背)紅軍公田,不夠的地方不留。”從糧食的實際供應來看,以“公”納糧是當時紅軍籌措糧食最主要的方式之一,是不可替代的糧食來源,保證了紅軍糧源的穩定性和安全性。
以“購”易糧,即用錢幣等在市場上購買糧食,這是紅軍籌措糧食的重要方式之一。購買糧食這項特殊任務,通常由川陜蘇區的各級經濟公社、糧食合作社以及紅軍經理處等機構負責,這些機構大多采用現金、鹽巴、布匹等等價物收購或者置換糧食。當時,在《干部必讀》的報道中有這樣的記載:“特別是赤北、紅江、南江、萬源方面的軍事及地方黨的負責人,應幫助并督促各經濟公社大大收買糧食。”有時紅軍不只是缺少糧食,還會缺少鹽巴等物品,也會通過采購的方式獲取。例如,在反“三路圍攻”與“六路圍攻”的緊張階段,“從南部進鹽的大門被川軍堵塞了,在這關鍵時刻,長坪鍋廠采購員楊繼周,曾數次運鍋到漢中,……購回數萬斤青鹽”。由此可見,在當時艱苦的條件下,鹽也成為紅軍糧食籌措任務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以“購”易糧的方式不僅有效地緩解了紅軍的糧食短缺問題,還有利于補充其他生活必需品。
以“借”籌糧,是紅軍在應急情況下籌集糧食的一種方式。紅軍在糧食極為緊缺的情形之下,會采用“打借條”“立字據”等方式向當地的老百姓借取糧食以解燃眉之急。如紅軍后勤部門沒有按時送來急需的糧食,紅軍部隊就會從當地百姓那里先借一些糧食來解決吃飯問題,待后勤人員將糧食運到后,立即歸還給老百姓。
紅軍“借”糧還時常會遇到一些特殊的情形,如在戰斗較為激烈的時期,一些農民為了暫時躲避戰火,選擇了背井離鄉,而地里已經熟了的谷物沒有人去收割,紅軍部隊恰巧也很需要,于是蘇維埃政府就會幫農民代收糧食交給部隊,當逃亡者重新回到家中時,紅軍則會把代收的糧食或按金額或以實物如數歸還給他們。以“借”籌糧的方式有利于緩解戰事導致的暫時性困境,是紅軍籌糧工作的一項有益補充。
在川陜蘇區,紅軍的所有軍事活動都是以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的實力、殲滅敵軍為基本準則的。當時,在紅軍和蘇維埃政府“保衛赤區,消滅劉湘”“一切為著國內戰爭前線上的勝利”等口號的有力召喚和鼓舞下,川陜蘇區的廣大人民給予戰斗在這塊紅色土地上的紅軍部隊大力的增援和幫助,為紅軍糧食的供應和補給作出了難以估量的歷史貢獻。在1933年到1934年的兩年時間里,川陜蘇區紅軍募集到的糧食共計3.2億多斤,為紅軍隊伍和川陜蘇區的發展壯大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提供了安全的糧食后勤保障。由此,川陜蘇區得以迅速發展壯大。(題圖為川陜革命根據地紅軍烈士陵園全貌)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中國共產黨應對重大自然災害弘揚民族精神的經驗研究”<項目編號:20XKS024>、2023年度四川省三線建設研究會科研資助項目“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下毛澤東“三線建設”的戰略思想及其當代價值研究”<項目編號:SXJS20230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作者單位:四川省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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