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跟我上！”

王貞勤

革命戰爭年代，人民軍隊的指揮員們總是身先士卒，沖在戰場最前線，高呼“同志們，跟我上！”這句口號帶頭發起沖鋒。這句口號就是人民軍隊最響亮的“沖鋒號”。

大敵當前，軍團長董振堂舉刀高呼：“是共產黨員的，都跟我上！”

1931年9月，紅軍粉碎了國民黨軍隊向中央蘇區發動的第三次“圍剿”。不甘失敗的蔣介石于1932年5月在準備對鄂豫皖、湘鄂西根據地發動“圍剿”的同時，又組建了贛粵閩邊“剿匪”總司令部，以何應欽為首，指揮贛粵閩湘的國民黨軍，試圖先牽制中央根據地紅軍的力量，為再一次大舉進攻中央蘇區做準備。不久，贛粵閩湘鄂“剿匪”軍南路總司令陳濟棠派第一軍軍長余漢謀率兩個師進入贛南，直接威脅中央蘇區的安全。

1932年6月初，為了解除粵軍對中央蘇區的威脅，中革軍委命令紅一、五軍團回師贛粵邊，并決定恢復紅一方面軍建制，統轄紅一、三、五軍團，由朱德任總司令，王稼祥任政治部主任，毛澤東則隨一軍團行動。

7月2日，紅三軍團首先在江西大庾（今大余）東北部的池江地區擊潰粵軍4個團，迫使潰軍退守大庾。7月4日，紅三軍團圍攻大庾。粵軍3個師向廣東南雄集中，企圖夾擊紅三軍團，后敵一部退至水口。

8日凌晨，紅五軍團在向烏逕開進途中發現粵軍第四師正向南雄行軍，隨即改變行軍方向，向水口堵擊，打響了水口戰役。9日凌晨，余漢謀命令獨三師和獨二旅趕往水口救援。正午12時，援敵到達水口。15時，敵人向在水口東面陣地上的紅五軍團發動反撲。

大敵當前，紅五軍團軍團長董振堂始終在最前沿指揮戰斗，當看見敵人攻上來了，他立即大喊一聲：“是共產黨員的，都跟我上！”說完，他把外衣脫掉，朝遠處一扔，手持大刀第一個殺向敵人，緊跟在他身后的，都是共產黨員，普通戰士在他們的影響和帶動下，也都奮不顧身地沖了上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戰士們手起刀落，敵人紛紛倒下，陣地上尸橫遍野，戰士們渾身上下血跡斑斑。敵人一次次進攻，又一次次被擊潰。據戰后統計，光被紅五軍團戰士砍死的粵軍就有近千名。

10日拂曉，紅一軍團及紅十二軍從中站、里東、鄧坊等地趕到水口戰場。毛澤東、聶榮臻、林彪等一起趕到了設在水口橋北側無名高地的紅五軍團指揮所。毛澤東在聽取了董振堂的匯報、了解到敵我兩軍的態勢后，又親自觀察了敵軍陣地，部署了我軍戰斗任務。

11日上午7時，紅一軍團和紅十二軍按照命令開赴指定位置，會同紅五軍團和獨三、六師，向粵軍勇猛沖殺，戰至16時，水口戰場的粵軍10個團在紅軍強大的攻勢下全部潰退。接著，毛澤東又下達了追擊命令，并且帶領部隊對殘敵窮追不舍，再一次詮釋了“跟我上”的精神力量。

此役共殲滅粵軍2000多人，并使粵軍全部退出了贛南根據地，以后很長時間未敢輕舉妄動，使中央蘇區的南翼得以安寧。

在這場戰斗中，敵人軍官喊的都是“給我上”，拿著槍逼迫士兵向前沖，而紅軍指揮員和共產黨員們喊的都是“跟我上”，率領部隊沖鋒陷陣，以“跟我上”的擔當精神，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取得了勝利。

危險面前，營長王子固挺身而出：“我是共產黨員，最危險的地方必須有我”

狼牙山五壯士的英雄事跡早已家喻戶曉，但在中國人民14年波瀾壯闊的抗日戰爭中，這樣的英雄壯舉絕非孤例。1943年2月，在山東歪頭崮上就曾發生過八路軍85名勇士為保護數百名群眾，力戰3000多名日偽軍，最后僅殘存兩勇士彈盡跳崖的真實故事，其英勇和悲壯程度絲毫不亞于狼牙山五壯士……

1943年春，日軍集結重兵在沂蒙抗日根據地加緊“蠶食”，所到之處皆實行罪惡的“三光”政策，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但八路軍沒有被敵人的囂張氣焰嚇倒，堅持進行敵后抗戰。

2月25日夜，八路軍魯中軍區二團一營營長王子固和副營長徐福分別帶領二連、三連，在沂水河畔同日軍周旋時，遇到了二三百名逃難群眾。這時，日軍發現了他們的行蹤，3000多名日偽軍向他們逼來。

“兩個連不能一塊兒往外沖，這樣戰士們和幾百名群眾都會有危險，必須留下一個連斷后，掩護另一個連帶領群眾轉移！”王子固說完，大家都同意了這一方案。

“我是共產黨員，最危險的地方必須有我，我留下指揮斷后！”王子固接著說。

“不行，我也是共產黨員，這個任務不能沒有我！”徐福也搶著說。

“我們連留下！”“我們連也應該留下！”“俺雖然不是干部，但也是共產黨員，俺報名留下……”兩個連的連長和共產黨員們都紛紛報名要求留下來。

當時，二、三連都不滿員，加上炊事員在內每個連都不足百人，對陣3000多名敵人，執行斷后任務的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但大家沒有一絲猶豫，都爭著沖在第一線，將生的希望留給戰友，危險留給自己。

敵情緊急，王子固和徐福迅速作出決斷：由兩名營領導共同帶領戰斗力較強的二連83名指戰員“斷后”，掩護三連和老百姓向南突圍轉移！

王子固、徐福和二連連長齊之順待轉移人員走遠后，立刻帶領戰士們朝敵人開了火，把敵人牢牢地吸引在自己的周邊，邊打邊向轉移相反的方向撤退。幾經周旋，天亮時，他們沿張耿村的西山撤到了除北面外三面均是懸崖峭壁的歪頭崮。這時，轉移人員已經安全脫險。

日軍依仗優勢兵力，在歪頭崮北邊布置了兩道包圍圈，十幾門山炮一字排開，對準歪頭崮一陣狂轟濫炸。炮火一停，日軍步兵就開始了進攻。王子固、徐福、齊之順等營、連指揮員，眼看敵人爬到了半山腰，為了節約彈藥，決定出其不意對敵人來個反沖鋒。只聽到王子固大喊一聲：“同志們，跟我上！”說完，他就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第一個沖了過去。戰士們見狀，也都一起殺向敵人。一番肉搏后，敵人留下20多具尸體，倉皇退了下去。

接著，日軍報復性的炮擊又開始了。山炮、步兵炮、迫擊炮、擲彈筒等一起向山上轟擊。同時，日軍又從沂水縣調來兩架飛機，輪番俯沖轟炸，小小的山頂落彈近千發。徐福和齊之順等指戰員在轟炸中不幸犧牲了，只剩下王子固和不到30名戰士，而且大都負了傷，彈藥也只剩下50枚手榴彈。

中午時分，日軍發起新一輪的進攻。王子固率領戰士們用手榴彈、刺刀、槍托、大刀、木棍、石頭等死守陣地。一陣殊死拼殺后，二連只剩下雙腿被炸斷的排長孫現明和李興詩、亓榮友3個人，彈藥也只剩下孫現明手中的一顆手榴彈。3人寧死不做俘虜，李興詩、亓榮友轉身跳下懸崖，孫現明則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于盡。

李興詩在跳崖后犧牲了，而亓榮友則幸存了下來。2010年春，亓榮友來到位于沂蒙歪頭崮一帶的烈士墓地，緬懷戰友。他又一次對人們講述了王子固等營連指揮員高喊著“同志們，跟我上！”沖在隊伍最前面的戰斗情景，不禁淚流滿面。

從國民黨俘虜到解放軍英模，王克勤感觸深刻：“是共產黨員的模范帶頭精神撼動了我”

在革命戰爭年代，“同志們，跟我上！”帶動的不僅是人民軍隊的基層官兵，還有對革命持觀望態度的中間群眾，甚至還讓許多原來同人民軍隊為敵的國民黨軍士兵迅速轉變立場，跟隨共產黨融入革命洪流，從而加速了國民黨反動政權的覆滅和新中國的誕生。王克勤就是其中的一個突出代表。

1945年底，邯鄲戰役結束后不久，晉冀魯豫野戰軍六縱一下子補充進來2300多名解放戰士，其中一名叫王克勤的戰士被分配到十八旅五十二團一營一連一排。

王克勤出生于安徽省阜陽縣（今阜陽市）王冬店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1939年7月，因被國民黨抓壯丁而成為了一名機槍兵，1945年10月在邯鄲戰役中被我軍俘虜。

王克勤在國民黨軍中當了許多年的大頭兵，是個標準的“老兵油子”。對這次被俘，他起初很不服氣：“國民黨有美國人幫助，地盤大，軍隊多，有飛機、大炮，解放軍人數少，就幾條破步槍，怎么可能贏得勝利。自己這次被俘，是不走運！”一次，他生了病，副連長親自給他打病號飯。可他吃完一抹嘴，背后又對別的戰士說：“解放軍的官，就會收買人心……”

但經過長時間的觀察體驗，王克勤逐漸感受到解放軍與國民黨軍隊是兩種性質完全不同的軍隊。國民黨軍隊里當官的待遇高、有特權，隨意打罵士兵、克扣軍餉，打仗時用槍逼著士兵沖鋒；而解放軍的官兵在政治上完全平等，士兵尊敬軍官、軍官愛護士兵。在解放軍中，士兵有了缺點和錯誤，干部總是耐心說服教育；干部有了缺點和錯誤，士兵也可以提出批評，還可以向上級報告。連隊伙食是由士兵選出來的經濟委員會來管的，并定期公布賬目。干部非常關心士兵生活，經常對士兵問寒問暖，夜里還查鋪，給士兵蓋被子。平時，干部與士兵同吃同住，一點官架子也沒有。他生病時，副連長還給他打病號飯、找衛生員。所有這些，都令王克勤十分感動。

人民軍隊與老百姓融洽的軍民關系也令王克勤耳目一新。部隊官兵對地方群眾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東西歸還，損壞了賠償，每到一地都把民屋打掃得干干凈凈的，把群眾的水缸擔得滿滿的。人民群眾也愛護部隊，解放軍來了都搶著給騰房子、備鋪草、送被子、燒開水、做鞋襪，部隊有任務時主動當向導，還義務組織運輸隊、擔架隊送糧和搶救傷員。這種軍民親如一家的魚水關系，與國民黨軍隊打罵欺壓群眾、群眾畏其如虎的情形，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而讓王克勤感觸最深、對他影響最大的是隴海路戰役中的一段經歷。1946年8月，隴海路戰役打響了，這是王克勤等許多解放戰士參加我軍以來打的第一仗。進入陣地后，連長發現這些解放戰士或多或少都帶有一些猶豫和畏縮情緒，王克勤也是如此。連長想起了王克勤有一次說的一句話：“在國民黨軍隊里，當官的經常欺騙士兵們說共產黨的軍隊對俘虜起初很好，打仗時卻把俘虜放在前面當炮灰。”看來，這些謠言還真起了作用，連長想對王克勤他們說些什么，但還是忍住了，心想最好還是讓事實來說話吧。

沖鋒號吹響了，連長像往常一樣，高呼一聲“共產黨員們，沖啊！”，便帶頭沖殺在最前面。不少解放戰士卻遲疑不前，王克勤也呆住了，機槍也忘了打。

這時，沖在最前面的黨員和干部有的光榮負傷了，有的壯烈犧牲了。指導員立刻又帶著第二梯隊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觸景生情，王克勤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熱流，他“呼”的一聲抱著機槍站了起來，同時向躲在后面的戰士高聲喊道：“沖啊！”于是，大家都勇猛地沖了上去。

戰斗的后一階段，王克勤打得很勇猛，那挺機槍也發揮了最大威力。地形阻礙了他，他便抱起機槍站直了身子射擊；敵人一逃跑，他便把機槍背帶往身上一掛，抱著機槍一面追趕一面掃射，打得敵人哇哇亂叫。戰斗結束后，營、連領導表揚了他，他說：“該表揚的是你們，是共產黨員的模范帶頭精神撼動了我。”

直到這時，王克勤終于明白了解放軍才是勞苦大眾的軍隊。雖然這支軍隊的裝備不好，生活也很艱苦，但共產黨員們和各級指揮員不怕困難、不怕犧牲，帶頭沖在最前面，起到了很好的模范帶頭作用。這時，他才解開了人民解放軍為什么能以劣勢裝備戰勝優勢敵人的疑問，并決心在人民解放軍隊伍里好好干。

從此，王克勤在每次戰斗中都表現得很勇敢。他用一挺機槍先后殲敵232人，累計榮立戰功９次，并榮獲我軍一等殺敵英雄等稱號，逐漸成長為一名政治堅定、智勇雙全的人民英雄戰士。

后來，王克勤先后被提拔為班長、排長，并通過不斷摸索，創造出了“生活互助、訓練互助和戰斗互助”的“三大互助”帶兵法，迅速提高了所帶班排的戰斗力，這一帶兵經驗后來得以在整個部隊推廣，毛澤東也親自號召全軍“向六縱學習，開展一個向覺醒的戰士王克勤學習的運動”。1946年12月10日，延安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發表了《普遍開展王克勤運動》的社論，“王克勤運動”很快在全軍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了，此后，千千萬萬個“王克勤”投向了人民軍隊的懷抱。

我軍的歷史，正是一部“同志們，跟我上”的沖鋒史。從南昌墻頭的第一聲槍響開始，不論是革命戰爭年代，還是新中國成立后的抗美援朝、對越自衛反擊戰和國防現代化建設時，沖在最前面的，永遠是我軍的各級黨員領導干部。“跟我上”的沖鋒，永遠比“給我上”的命令有力；躍出戰壕的雄姿，永遠比背手叉腰的動作美麗。

（責任編輯：計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