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森堡

荒白教授端著餐盤走過來,問:“秦子同學,你在看什么?”
秦子右手舉著筷子,左手拿著手機目不轉睛。“一篇帖子,教人如何變得幽默。”
教授一邊低頭撕牛奶包裝盒一邊說:“幽默是一種難以學習的品質,有一部分靠天賦,但更重要的是你得去經歷。”
“經歷什么?”秦子皺眉。
“經歷痛苦。”教授仰脖喝了幾大口牛奶。
“怎么說?”
“一個人要想變得幽默,往往需要飽經痛苦。當精神遭受煎熬時,人格為了寬慰和保護自己,就會營造出幽默,以帶來鎮痛的效果。”教授深吸了一口氣,“世界上一些著名的喜劇大師都曾在精神上飽受折磨和煎熬。卓別林有著十分悲慘的童年,父親酗酒成性,母親精神失常,他本人在感情上多次經受打擊,一生郁郁寡歡。金·凱瑞也是,家境貧寒,被迫休學,親人飽受病痛折磨,女友自殺,他也深陷抑郁旋渦。這一切就像陳佩斯說的那樣,喜劇的內核是悲情。”
秦子表情沉重,不再說話。
“在我看來,幽默的本質是內心痛苦的溢出,通過網絡媒介和文藝作品的傳播,本來用于為個人情緒鎮痛的幽默能給更多的人帶去快樂,但作為幽默源頭的那個人其實是在為眾人奉獻自己。”教授抿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幽默絕不是背幾個段子就能擁有的,它是深沉而陰郁的,單薄輕快的人生閱歷很難孕育出幽默,就好像塑料花盆里長不出參天大樹。”
“教授,您雖然說了很多,但這些都是泛泛之談……”
教授頓了一下,說:“我就給你舉一個具體的例子。美國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喜劇女演員,叫瓊·里弗斯,你知道嗎?”
“嗯,聽說過。”
“有一天,里弗斯出門忙工作,留在家里的15歲的女兒突然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邊的人讓這個小女孩向她媽媽轉達一個消息,女孩的爸爸,也就是里弗斯的丈夫自殺了。”
秦子睜大眼睛,沒說話。
教授捕捉到了秦子的表情。“是的,這個消息非常突然。就在事發前一天,父女二人還通過電話,爸爸說第二天就回家,女兒等來的卻是爸爸的死訊。在那幾天,深受打擊的孩子神情恍惚,無論里弗斯做什么都不能撫慰孩子的心。葬禮結束后,里弗斯帶著悲傷的女兒去一家消費極高的餐廳吃飯。里弗斯入座后,打開菜單看了一會兒,對身旁的女兒說,孩子啊,如果你爸還活著,看到這個菜單上的價格,肯定還得自殺一次……”
秦子捂著臉笑出了聲。
教授說:“她的女兒也笑了,里弗斯說自己的孩子一下子就回來了。你看,這就是幽默,一種文化意義上的內啡肽,精神上的鎮痛劑。”
(夏 荷摘自中信出版集團《教授與年輕人》一書,糊糊叔叔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