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無須綻放

巫鏘鏘

1

“白玉蘭怎么還不開花呢？”

坐在教室第一排靠窗位置的晏清，一手托腮，歪斜著腦袋，注視著教學樓前那棵白玉蘭，浮想聯(lián)翩。

上了高三，日子都是一樣的。各科的新課已提前學完，能預見的日子就是不斷地梳理、重復、鞏固像碎布一樣凌亂的考點。當學習成了生活最重要的內(nèi)容后，晚修前，和幾個要好的同學站在走廊上聊聊天、看看風景便是最歡愉的時刻。哪怕只有十分鐘，也是十分開心的。

“你最近怎么老想著白玉蘭啊？到時候了它自然會開呀。”同桌對晏清說。

“我也不懂。”晏清心不在焉地回答，自己也不曉得為什么最近老記掛著白玉蘭，是學習太枯燥乏味了？她渴望那一樹白花，渴望那沁人心脾的清香。這點渴望也算是在高三日子里的一種自我放松吧。

呵，沉靜的晏清，也有放松自己的方式。就像現(xiàn)在，趴在走廊的欄桿上，默默地觀察樓下來來往往的人。這時，一個清瘦的男生引起了晏清的注意。

這個男生好清秀啊。高個子，瘦瘦的，皮膚白皙，眉目清朗，頗有古時書生的儒雅之態(tài)。晏清多望了這個男生幾眼。但她絕無非分之想，僅僅是欣賞。

男生慢慢朝著三號教學樓走來。三號教學樓除了一樓有幾個班是高二的，其余的都是高三的。“難道他也是高三的？”懷著好奇，晏清轉(zhuǎn)過身，背靠著欄桿，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樓梯口。

不一會兒，那張俊秀的臉龐真的出現(xiàn)了，不知為何，看到男生一步步走近，晏清的臉悄悄地紅了。男生從她的眼前輕輕走過，接著進了生物班的教室。天啊，他竟然是隔壁班的！晏清詫異地想，同校兩年多，還是隔壁班的，她怎么從未見過他呢？難道是中途轉(zhuǎn)過來的學生？

一連串的疑問接踵而來。除了白玉蘭之外，晏清的高三似乎又有了另一種奇異的期待。

2

說來奇怪，自從晏清見過那個清瘦的男生以后，竟然好幾次在走廊或校道遇見他。人與人之間的相會就是這么奇妙，你不識得他時，天天碰面也不過是任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等你被他吸引時，哪怕是一面之緣，也會鏤刻于心。

由于那無意間的瞥見和之后的幾次偶遇，晏清便多了個心眼，開始留意關(guān)于那個男生的一點一滴。一次偶然的機會，晏清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次，晏清正站在教室前的走廊等一個值日的同學一起去吃午飯。她的眼睛竟不自覺地望著生物班教室的門口。忽然，她聽到樓下有人在大聲喊 ：“趙晴川！趙晴川！”

趙晴川從生物班教室走出來。“噢，他叫趙晴川。”晏清小聲嘀咕。

那天晚上，晏清的日記本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趙晴川的名字。

3

B高位于熱鬧的觀塘街，一踏出校門，就是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學校斜對面有一家小書店，每當吃完晚飯，不想一頭扎進教室學習的時候，晏清就獨自一人到那兒閑逛。

書店門面很小，里面一排一排木架子擺滿了書，顯得有些逼仄。但小店光線充足，書本擺放整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凈整潔，又因為平時來書店的人不多，所以并不覺得昏暗擁擠。晏清喜歡這里的書味和清靜。

一見到書，晏清便像遇見老朋友一樣親切自然。她隨手抽出一本厚厚的小說集，準備與她的新朋友“促膝而談”。正當她欣欣然把小說集抽離書架時，在那透著光亮的一寸間隙里，一個清瘦的背影映入眼簾。

穿著B高的白校服，高個子、瘦瘦的，正低頭細細翻閱一本書。

是他——趙晴川。

晏清知道，她又遇見趙晴川了。那邊是文史類的專欄。想不到學理科的趙晴川，也與晏清一樣愛看文史類的書籍。晏清像遇到知己一般，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喜不自勝的笑。

“為什么又遇見他？難道是‘緣分？”當“緣分”兩個字蹦入晏清的腦海時，她的臉霎時紅透了。

那天深夜，晏清躲在被窩里，在手電筒昏黃的光下，展開了日記本：蘸著少女的情懷，像放電影一樣，用細膩的文字再現(xiàn)了她與趙晴川在書店偶遇的一幕。

那一夜，晏清很晚才入睡。

4

白玉蘭開花了。

晏清沒有注意到。一直渴望白玉蘭開花的晏清，就算是凝眸窗外，也沒有注意到玉蘭樹上綴滿了白花。她渴望看到那個清瘦的身影，渴望與他又來一次偶遇。但是，老天爺總愛與人作對，你越想見他，越是見不到。晏清已經(jīng)有大半個月沒有見到趙晴川了，雖然他們兩人只有一墻之隔，但陌生卻使他們?nèi)绱诉b不可及。

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晏清漸漸習慣埋頭在習題中。某些睡不著的夜晚，她偶爾會想起趙晴川，想起最初看到他的那股驚奇，想起關(guān)于他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們在書店邂逅的那一幕。晏清想，也許在高考之前，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所謂的緣分又讓她看見了趙晴川。

那天晚修結(jié)束后，站在白玉蘭樹下的晏清看見了趙晴川，也看見趙晴川身旁那個嬌小的女孩。女孩扶著自行車，趙晴川打著傘，兩人慢慢地朝校門走去。他倆有說有笑……

晏清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用目光追著趙晴川。她看到他的手放在女孩的頭上，看到他載著女孩，女孩拉著他的衣角，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感到某個地方，碎了，碎成一片片零落的白玉蘭花瓣。

那個晚上，晏清徹夜未眠。

若干天后，晏清在日記本上為高考前的這段小插曲添了尾聲：

如果你的生活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你曾在初見時便被他打動，你曾在多個地方偶遇他，你的心曾為他泛起絲絲漣漪，你以為這就是所謂的緣分，你以為上天必然會為你們設(shè)計浪漫的情節(jié)。于是，你小小的心充滿了他，你渴望從他的身上找到打破單調(diào)生活的密碼。可是，你們之間是那樣的遙不可及，你們不可能認識對方，更不可能建立深厚的感情。在這些時候，請不要迷惘，請不要輕率，請不要放縱，有些人，在某個時候，就是為了錯過而出現(xiàn)的。

白玉蘭終于開花了，在它應該綻放的季節(jié)。而有一種愛，無須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