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時節

場合與尺度，是圍繞短褲設計討論不完的話題。你可能會因為它而被某些場所拒之門外，也或許經歷過來自旁人的造型非議，但有趣的是，短褲不僅沒有因此從服裝的語境中消失，反而越發強勁地挑戰著人們對造型與著裝規范的固有成見。在2024春夏巴黎時裝周的最后一天，從Chanel到Miu Miu，秀場上接連出現的那些超短褲，也許應該再多加一個“超”字來描述，它們幾乎消解了與內衣的界限，還有的干脆完美隱身，與上裝融為一體。而如果要從這些看似個性鮮明的設計中尋找一些共同之處的話，也許超短褲的魅力就在于，它能夠以最為輕松自如的形式，喚起我們對多元生活片段的向往。

在Chanel精品部創意總監維吉妮· 維婭的闡述中，秀場中包括超短褲在內的造型都是“向著自由與靈動致意”。她將時裝的敘事背景設定在了位于耶爾的群山之間的諾阿耶別墅花園。這座由建筑師Robert Mallet-Stevens在百年前傾力打造的現代主義別墅，其多層梯的臺式花園成為欣賞戶外城景與自然風光的理想居所。也正是帶著這般對生機與閑適的向往 ，維婭將那些從潛水面料套裝、騎行褲、泳衣和百慕大短褲中的經典元素抽離出來，進一步截短褲裝的長度，與象征著花園美景的立體主義裝飾上裝、外套相搭配，“我試著以最酷的方式將兩種截然相反的風格融合在一起。在諾阿耶別墅花園與泳池的獨特氛圍下，非常應景”。她的嘗試顯然非常奏效，用一場春夏成衣系列大秀帶人們領略了法國假期生活的畫面。

而Miuccia Prada視角下的Miu Miu女孩們，本季也同樣希望借由超短褲的個性魅力享受生活的樂趣。繼數季前引領時尚風向標的超短上衣和屢次登上各種熱搜的鉆石內褲后，超短褲又成為本季發布會上強勢登場的主角。不同于維吉妮· 維婭希望將它隱藏在著裝造型之中的想法，Miuccia反而著重于放大其在離經叛道的生活場景中所釋放的潛力。無論是改良自泳褲設計的各色霓虹超短褲，還是從芭蕾舞裙基礎上不斷裁剪到極限的蓬蓬裙，都在強調Miu Miu女孩世界中的非傳統邏輯。但只擁有這些超短褲單品還遠遠無法跟上秀場中的時髦風向，還要關注需要與它共同出現的其他必備單品，比如那些能夠在上半身帶來沖突感的長款背心、風衣，甚至是通勤正裝，以及腳下無比自由隨性的人字拖涼鞋、做舊效果的樂福鞋，以及作為點睛之筆的彩色創可貼，每一處細節無不反映著個體的鮮活生命力。

相比之下，意大利時裝品牌也深諳展現旅行要義的重要。在Bottega Veneta，創意總監Matthieu Blazy在結束了意大利三部曲后，本季轉向了更為宏大的世界探索之旅。從邀請函中附帶的世界地圖，到秀場模特身穿的老式連體泳衣，還有背心之下所刻意露出的褲腳，似乎都把我們往更加未知的世界推了一把。“我的想法是融合世界。我們從世界各地汲取靈感：南美、東南亞、俄羅斯、布列塔尼、西西里島……我們試圖將它們融合在一起，創造出某種新文化。”Blazy在秀場后臺這樣解釋道。他并不想用某一處固定的靈感勝地來描述此次充滿度假風情的創作，只是在用超短褲這樣一種看似在高級時裝界不合時宜的單品，賦予我們一種出逃的勇氣，如同美國哲學家拉爾夫· 沃爾多· 愛默生所言，“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過程”。

這句在一個多世紀前留下的名言，在如今的社會生活環境下依然適用，因為周圍有太多的變化與不確定性， 我們很難自信地對未來做出判斷。MaxMara創意總監Ian Griffiths亦對此感同身受。于是他選擇從女性最具獨立和覺醒意識的一段歷史中捕捉精神的力量—活躍于一戰和二戰期間的英國女子陸軍，她們的制服造型不僅在彼時象征著新勞動力的崛起，也意味著社會發展方向和權力結構的變化。那些頗具工裝感的超短褲成為了Griffiths表達這種深刻意味的縮影，舒適的材質與恰到好處的色彩組合絕不是為了一時的噱頭所設計，而是能夠完美融入現代女性的夏日衣櫥。與此同時，Dolce amp; Gabbana也在嘗試著用超短褲來探索女性視角中的潛在張力，我們能夠在本季秀場中看到一系列以精裁西裝為基礎的造型，然而不同尋常的是，這對設計師組合并沒有選擇常規的造型方式，轉而以內衣短褲、吊帶襪或是與西裝同款面料的三角褲來搭配正裝外套，大膽地挑釁西裝造型的成規，而當我們翻開品牌的靈感板時，一切便不難理解了，從1990年代的Monica Bellucci、Linda Evangelista，到法國女演員Catherine Deneuve在電影《白日美人》中的經典造型，以及攝影師Helmut Newton為Yves SaintLaurent的名設計“Le Smoking”拍攝的形象照，Domenico Dolce和GabbanaStefano塑造新時代女性強勢性感韻味的動機已然不言而喻。

當然，在試圖解讀超短褲背后諸多的隱喻之后，也還有不少設計師們幾乎是完全出于自身純粹自在與享樂的本心，希望它能夠給人們帶來最直接的愉悅感。就比如永遠開朗樂觀的Isabel Marant，“這是一個關乎于輕盈的系列”。不需要華麗的辭藻堆砌形容，看著那些模特們神態自如地穿著皮革短褲走上T臺，肌膚在燈光的映射下透出健康的光澤，仿佛又一次將我們的思緒帶到了盛夏時節的度假海灘，感受大海與陽光的慷慨給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