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過了江東能不能翻盤

公元前202年，縱橫天下無敵手的項羽，被漢軍包圍在垓下，陷入缺兵少糧的絕境。

項羽帶領八百多人趁夜色突圍，來到烏江邊，烏江亭長勸他：“江東雖然小，但也有千里土地，數十萬人口，足夠您稱王立國了，您趕緊過江吧。”

項羽不愿意過江。當初和八千江東子弟去打天下，現在江東子弟都死在外邊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回去，太羞恥了。于是，項羽在烏江邊自刎而死。

項羽死了，但世間依然有他的傳說。后世無數人在幻想，如果項羽聽了烏江亭長的話，天下是否會不一樣？但問題是，項羽真的有機會翻盤嗎？

爭天下是要打仗的，戰爭勝利的基本條件是發達的經濟和足夠多的人口。如果經濟不發達，便不能保證軍隊的后勤；人口不多，就沒有足夠的兵力，更缺少經濟生產需要的勞動力。那么，江東的經濟和人口，能不能讓項羽繼續稱霸甚至反攻？

《史記·貨殖列傳》里記載，江淮以南，地廣人稀，農業生產仍采用刀耕火種的方式，糧食產量非常低。如果糧食不夠吃，人們就去摘果子、捕魚。《史記·貨殖列傳》里還記載，雖然關中只有天下1/3的土地，人口也只占30%，經濟總量卻占漢朝的60%。而四川、遼東、山東和河北等地，都有各地的特色產業，足以支撐起地方經濟。

換句話說，整個黃河流域的經濟總量，幾乎占到漢朝的80%以上。

司馬遷寫《史記》是在漢武帝年間，距離項羽自刎大約七八十年。在兩千多年前“車馬慢”的年代，七八十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出現經濟重心的轉移。所以項羽在烏江邊自刎的時候，江東和中原的經濟比例，和司馬遷的記載基本吻合。

劉邦在戰場上輸了一次又一次，回關中晃悠一圈，就能滿血復活，把糧食和衣服發給軍隊，繼續和項羽死磕；而根據地在東部的項羽輸了一次，就被逼入絕境。背后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地域經濟的差距。如果項羽到了江東，以不到天下20%的經濟總量，怎么和占有80%經濟總量的劉邦對抗？劉邦只封鎖大江，也能把項羽困死。

然后再來說人口。江東有多少人口呢？烏江亭長都說了——數十萬。單從數字來說，幾十萬人口不少了，足夠稱霸一方了。但把這個數字放到整個中國來看，遠遠不夠。秦朝滅亡前有兩千多萬人口，經過8年戰爭摧殘，按照“戶口減半”的說法，再加上因躲避戰爭而逃亡到山林里的“黑戶”，漢初人口保守估計有1000萬到1500萬。

在數十萬人口的江東，即使動員力發揮到極限，能招募10萬軍人差不多了吧？但是擁有千萬人口的劉邦，開足馬力動員參軍的話，招募幾十萬軍人幾乎沒什么問題。

回顧楚漢戰爭，每次劉邦輸得啥都不剩時，蕭何就在關中招兵送到前線，讓劉邦重新和項羽對陣。劉邦正是用消耗戰活活把項羽耗死的。因此，我們可以斷定，項羽到了江東，幾乎沒有機會翻盤。

他要是聽了烏江亭長的話，跑到江東做了幾十萬人的王，最大的可能是在劉邦的圍攻下，地盤越來越小，人口越來越少，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為了穩定人心，項羽可能會扛起“反攻”的大旗，最開始還能籠絡人心，可隨著戰爭消耗和經濟困境，反攻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最終連項羽自己都不會相信能翻盤。到那個時候，曾經的輝煌和現實的窘迫一對比，項羽恐怕更難受。

項羽在烏江邊自刎，以最悲壯的姿態留在了歷史的長河里，也讓自己成為一個悲劇英雄，這才給后人留下幻想的空間。悲劇英雄才是人們同情的英雄，要是英雄落魄了，污點就冒出來了，人們嫌棄都來不及，哪里還有半點同情？

羽驚林//摘自溫伯陵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佟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