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劇夢照童年路

在20世紀70年代末的悠遠時光里，我的童年被一層淡淡的鄉愁籠罩，那是一段色彩雖不斑斕卻純真無邪的日子。那時的蘇北鄉村，仿佛一幅靜謐的水墨畫，日復一日地鋪展在廣袤的大地上。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溫柔地喚醒沉睡的田野，村民們開始了一天的勞作，生活節奏緩慢而規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顯得尤為單調。除了村頭老槐樹下放映隊偶爾搭起的銀幕、村口高音喇叭里傳來的清脆歌聲以及偶爾飄入耳中的收音機里的京劇片段，村民們的生活幾乎被無盡的勞作和靜默的夜晚填滿。孩子們的娛樂更是有限，他們或是在泥濘的小道上追逐嬉戲，或是在村邊的老柳樹下捉迷藏，歡聲笑語成了這片土地上最動聽的旋律，卻也難掩對外面的世界那份朦朧的渴望。

每當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滿村莊，村里的大禮堂—那座當日看來頗為壯觀的建筑，在落日的映照下顯得更加雄偉。每當鎮上的宣傳隊或地方上的淮劇團到來，大禮堂便成為全村的焦點。新建的大禮堂顯得格外耀眼，它不僅是村民們心中的驕傲，更是他們心靈的港灣。每當外來劇團將在這里演出的消息傳來，整個村莊便像是被施了魔法，瞬間煥發了生機。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消息如同春風一般，迅速吹遍了村莊的每一個角落—縣里赫赫有名的淮劇團即將蒞臨，為久居鄉野的村民們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文化盛宴。這個消息瞬間點燃了村民們心中的熱情之火。大人們放下了手中的農具，孩子們更是歡呼雀躍，整個村莊都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包圍。孩子們三五成群，興奮地討論著即將到來的演出，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期待與好奇的光芒，仿佛已經能夠預見到舞臺上那些精彩絕倫的表演。大人們則開始忙碌起來，有的忙著打掃大禮堂，有的忙著準備茶水點心，還有的張羅著搬來更多的凳子，確保每一位村民都能有一個好的觀演位置。整個村莊洋溢著一種節日般的氛圍，空氣中彌漫著期待與歡樂的氣息。

淮劇，這種融合了鹽城豐富文化內涵的戲曲形式，已經在村民心中生了根，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無論男女老少，都能隨口哼唱幾段經典，它的魅力突破了時間的限制。我們村里的宣傳隊更是將這一傳統藝術與現代流行元素相結合，創作了許多深受村民喜愛的節目，為這一古老藝術注入了新的活力。因此，專業劇團即將到來的消息一傳出，整個村莊仿佛就被一股激情點燃，村民們相互轉告，臉上溢出期待和喜悅，整個村莊都沉浸在一片歡騰的海洋中。為了保證演出的順利進行，村委會和縣淮劇團細致安排，決定實行購票入場的制度，這既是對藝術的尊重，也保障了觀眾的權益。雖然票價僅為五角，對于一些經濟不寬裕的家庭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因此，村委會特別為五保戶、烈軍屬以及鄰村的友好關系預留了免費票，這一做法獲得了村民們的一致好評。

在這段充滿希望的時光里，我的表妹—那個與我同齡、從小到大如影隨形的伙伴，帶著歡聲笑語和滿心的溫暖，走進了家門。陽光在午后輕柔地灑滿客廳，我們圍坐在桌子周圍，品嘗著李志強—那個在生產隊養牛的漢子送來的香氣撲鼻的葵花籽。閑聊之間，話題很自然地轉到了即將上演的淮劇上。不料，表妹思維跳脫，眼珠一轉，嘴角露出一絲調皮的笑意，拋出了一個既勇敢又頑皮的提議：“哥哥，如果我們能悄悄搞到幾張戲票，然后像小販一樣賣給李志強他們，那我們就能一起去欣賞淮劇啦！看完戲，我們還能大吃特吃，享受無數美味呢！這主意是不是太棒了？”她的提議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了層層波瀾，也攪動了我內心深處的矛盾與掙扎。

“表妹，你這個想法真的不錯，讓我心跳都加速了！”我沉吟片刻，眼神中閃爍著既興奮又猶豫的光芒，“但是，妹妹，咱們這么干，是不是有點兒不講信用了？你想啊，那戲票是說要大家公平分的，咱們要是偷偷多拿了，那其他人不就沒得看了嗎？這樣不太好吧！”我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憂慮。

表妹聞言，臉上的笑容稍斂，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后抬頭望向我，眼中閃爍著堅定與期待交織的光芒：“哥哥，我明白你說的道理啦。但是嘛，這次能看到我們心心念念的淮劇，真的很難得哦！我們只是想用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換個小小的獎勵，吃點好吃的，真的不是要去做什么壞事啦。我保證，會很小心地只拿那些多出來的票，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感到不方便或者不開心的。就這一次，讓我們小小地任性一下吧，好不好嘛？”

我被她的純真與執著打動，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最終，那份對淮劇的渴望與對表妹的寵溺占據了上風，我輕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好嘞，妹妹！咱們得把這事兒搞得天衣無縫，大人們絕對不能發現一絲一毫。而且啊，得讓那些真的想看戲的朋友們都有機會，咱們得講良心，別讓他們因為咱們的原因錯過了好戲。就這么定了，咱們得好好琢磨琢磨，讓一切都完美無缺！”于是，我們開始制定詳細的計劃。表妹提議由她去跟吳大伯“撒嬌”求票，因為她最擅長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甜甜的嗓音打動人心。我負責打聽李志強他們愿意出的價格以及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完成交易。

“我們得把保密工作做好。”我嚴肅地說。“嗯，對！這事兒得絕對保密，連咱爸媽都不能透露半個字。至于定價嘛，得琢磨個既不會讓人起疑心又不會讓咱們自個兒吃虧的價位。高了顯得假，低了又覺得虧心，得找個平衡點，既合理又公平，讓人心甘情愿地掏錢，還不覺得咱們是在占便宜。這事兒得好好合計合計！”表妹連連點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對，我們還要分工合作，你負責收錢，我負責分票，這樣效率最高！”

就這樣，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午后的陽光下，用他們那充滿智慧與天真的小腦袋，共同編織了一個關于淮劇、友情與成長的夢。每一個細節都經過精心策劃，每一個步驟都力求完美，只為了那個簡單而又純粹的愿望—在淮劇的旋律中，共同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那個下午，陽光如同柔軟的金絲絨，溫暖地覆蓋了整個村莊，給大地披上了一層溫煦的光芒。我們歡快地找到那位總是笑瞇瞇、和藹可親的吳大伯，他正是這次淮劇演出的票務負責人。我們裝作十分向往的樣子，圍在吳大伯身邊，用天真而又渴望的語氣詢問戲票的情況，編造了一個關于家里長輩和弟妹都渴望看戲，卻因為家中的老母雞突然“罷工”而無法購買戲票的溫情故事。

吳大伯那雙經歷滄桑的眼睛里流露出理解和寬容，他微笑著聽我們“訴苦”，然后告訴我們：“哎，孩子們，免費的戲票確實不多了，只剩下幾張了。”那一刻，我們心中有些失落，表情也露出失望。吳大伯隨即話鋒一轉，好像看穿了我們的心思，提出了一個讓我們眼睛一亮的主意：“只是，若是你們肯幫我一個小忙，我自會以八張戲曲門票作為答謝。”

話音剛落，我們的眼神立刻變得熠熠生輝，沒有片刻猶豫，便應下了吳大伯的請求。緊接著，我們跟隨他的腳步，踏入那座洋溢著歡聲笑語、人潮洶涌的大廳。這個地方即將上演一場淮劇的盛宴，四周的空氣中充斥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期待與激動。吳老先生并沒有給我們分配繁重的任務，僅僅讓我們幫忙整理座位，向村民們發放宣傳冊子。這份看似輕松的差事，對我們來說卻充滿了非凡的意義。我們小心翼翼地擺放座椅，力求每排座位都排列得整整齊齊，將宣傳冊子逐一送到村民手中，每一張笑臉、每一句道謝都讓我們感到無比滿足。不僅身體未感覺到勞累，內心的喜悅與成就感也如同春天盛開的花朵，異常絢爛。

任務圓滿完成，吳大伯笑瞇瞇地遞給我們八張珍貴的淮劇門票，那一刻，我們的心仿佛被陽光照亮，快樂幾乎要溢出來。我們連聲道謝，聲音里滿是感激與喜悅，隨后便像兩只掙脫束縛的小鳥，迫不及待地飛離了大禮堂，心中滿是對即將到來的淮劇盛宴的憧憬。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我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享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戰利品”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寧靜。村東頭的一群孩子，不知怎的，也聽到了風聲，他們像嗅到了獵物氣味的狼群，迅速朝我們逼近。

“喂，聽說你們手里有多余的淮劇票？”為首的孩子，眼神中閃爍著貪婪與挑釁，“識相的就交出來，不然……”

我們的心猛地一沉，意識到情況不妙。表妹緊緊抓著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的緊張和不安。我們相視一眼，眼中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不愿輕易放棄的堅定。

“這些票是吳大伯給我們的，我們不能給你們！”我鼓起勇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有力。

但那些孩子顯然不打算輕易放棄，他們步步緊逼，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就在這時，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們必須智取，不能硬拼。

“這樣吧。”我故作鎮定地說，“我們可以和你們分享，但你們得答應不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們的父母。”

那群孩子聞言，面面相覷，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他們點了點頭，同意了我的提議。于是，我們小心翼翼地分出了幾張票給他們，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算是暫時化解了這場危機。我們迅速找到了李志強—那個總是能帶來驚喜和美食的好友。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我們用四張門票換回了一袋夢寐以求的葵花籽。那時，我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個“小手段”可能帶來的后果。

事情的發展遠比我想象的復雜且戲劇化。就在我們得意揚揚地回到家，準備向父親炫耀我們用“智慧”換來的葵花籽時，命運似乎開了個玩笑。父親看到葵花籽的瞬間，眼神從溫和轉為驚訝，然后變成深深的失望，最后定格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上。

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接照進我們的心底。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父親沒有立即發作，而是沉默地審視著我們，那種沉默比任何責罵都更讓人難以承受。終于，他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有力：“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成果’？用欺騙換來的葵花籽，吃起來能心安嗎？”他的語氣中既有痛心也有責備，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著我們的良心。我試圖辯解，聲音卻小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父親見狀，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們知道嗎？誠實比任何物質都來得珍貴。你們用欺騙換取了短暫的快樂，卻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信任和尊重。而且，你們傷害了那些真正需要票的人，這是何等的自私！”

父親的情緒逐漸升級，從失望轉為憤怒，但更多的是對我們未來的擔憂。他的話語像是一盞明燈，驅散了我們心中的迷霧，讓我們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么錯誤和幼稚。我低下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那一刻，我深刻體會到了父親話的分量，也明白了誠實守信的重要性。我暗暗發誓，以后再也不會用欺騙的手段去獲取任何東西，而是要用自己的努力和誠實去贏得一切。父親見狀，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孩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記住這次教訓，以后要用正確的方式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和幸福。”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份沉甸甸的期待和信任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我滿懷期待與興奮的心情，急匆匆地踏上了前往李志強家的路，心中滿是對即將收回我們應得票錢的憧憬。我清楚地記得，那些票是我們辛苦積攢下來的，而李志強作為我們信任的伙伴，卻私自將它們轉售牟利，這讓我心中的信任之墻瞬間崩塌。然而，當我滿懷希望地站在他面前，提出合理的請求時，李志強卻面不改色地編織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謊言—他聲稱自己正忙著前往公社趕集，無暇顧及此事，以此作為逃避責任的借口。他的態度之冷漠、言辭之狡黠，讓我瞬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與憤怒。這個曾經真誠的朋友，如今在我眼中卻如此卑鄙與不堪。帶著滿腔的失望與憤慨，我步履沉重地返回家中，將這一令人心寒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向父親傾訴。父親聽后，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他沒有責備我的輕信，而是迅速召來了小叔，兩人低聲商議片刻后，決定親自出馬，為我討回公道。然而，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復雜。李志強仿佛預料到了我們的行動，開始了他的躲藏游戲，刻意避開所有可能與他接觸的機會。父親和小叔四處奔波，多次探訪，卻始終未能捕捉到他的蹤跡。這段時間，我內心的焦慮如同野草般瘋長，每晚都難以入眠。

家庭成員齊聚一堂，針對這件事展開了緊急商討。會議初始，緊張的氛圍在空氣中蔓延，擔憂與關懷相互交織，每一次輕微的呼吸都透露出即將擔負重任的沉重心情。率先發聲的是父親，他的嗓音沙啞而充滿力量，宛如遠古銅鐘的響聲，激蕩在每個成員的心海。他細致地敘述了事件的全貌和我們將要面臨的后果，這不僅是對過失的坦白，更是對家族理念的深度闡述。他的目光嚴峻中帶著暖意，似乎在向我們保證：無論遭遇何種挑戰，家庭始終是我們的避風港。緊接著，小叔表示同意，他鄭重地點頭，目光中既有對侄子的嚴格要求，也流露出愿意與家人共渡難關的堅定。他分享了自己年輕時的一個相似故事，當時他因沖動而犯錯，也是家人的齊心協力讓他渡過難關，這番話感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母親則在一旁靜靜地整理那件手工編織的毛衣，每一針都凝聚著她對家庭的愛與奉獻。雖然她話語寥寥，但她的沉默中充滿了力量和鼓勵。她輕聲細語：“不管遇到啥事兒，我們一塊兒扛過去。”姐姐突然起身，從抽屜里取出一枚心愛的發卡，那是她生日時收到的珍貴禮物。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但很快被堅定的光芒覆蓋。她將發卡輕放在桌面，表示這是她對家庭的貢獻，盡管微小，卻代表著她的心意。年幼的我目睹這一幕，心中暖意涌動。我緊握著手中的零花錢，雖然明白這些錢對于補償來說微不足道，但這份盡自己最大努力的心意，讓我感受到自己在家中不可或缺的地位。我堅定地表態：“我也要貢獻我的零花錢！”

隨著賠款一點點地匯聚，原本壓抑的氛圍逐漸被一絲難以言喻的釋懷替代。家庭成員間開始低聲細語，交談中透露著相互激勵與慰藉。這次聚會似乎成了對錯誤的修正，同時也是一次心靈上的凈化和團結的契機。正在此刻，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擊聲。我們拉開門，發現是李志強的父親站在那里。他手里緊握著一疊鈔票，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歉意，說道：“我得知了你們的事情，是我沒有教育好兒子，讓你們承受了不公。這點賠償，請你們笑納。”原來，李志強收到我們遇到困難的消息后，內心充滿了歉意，于是向父親交代了所有事情，并請求父親給予援助。

在那個瞬間，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情與力量。這次事件不僅教會了我責任和擔當，還讓我領悟了給予和接受愛的深刻意義。

第二天清晨，我們一家人早早地起床，簡單吃過早飯后，便一同踏上了前往禮堂的路。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鄉間的小路上，為即將召開的會議增添了幾分莊重與神秘。

隨著大隊書記鏗鏘有力的言語緩緩落地，大會正式啟幕。會堂之中，村民們有的站立，有的落座，神色凝重，周圍空氣里充滿了焦慮與期待交織的氣息。書記立于演講臺之上，聲如洪鐘，每一字、每一句都猶如甘泉滌蕩著眾人的心靈。他先是實事求是地闡述了我的過錯的性質，村民們聚精會神地聆聽，有的輕輕點頭，有的陷入了沉思。但書記并未就此打住，話題突轉，他以敏銳的洞察力贊揚了人性中的那份難能可貴—勇于承擔責任和自我反省的精神。他分享了一個小故事，講述了一個青年農夫不慎破壞了鄰居的莊稼地，他沒有選擇退縮，而是勇敢地道歉并答應賠償。此舉換來了鄰居的寬容與敬意，也在村中傳為美談。

這個簡短的故事宛如一顆石子投入波光粼粼的湖面，漾起了陣陣波紋。周圍的村民開始竊竊私語，他們的目光中流露出對故事里那位農夫的欽佩之情。書記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在為即將展開的劇情添磚加瓦，奠定情感基調。他的話語不僅觸動了現場的所有人，也使我深刻反省了自己的失誤，明白了勇于承擔責任的價值。就在此時，父親慢慢地站了起來，在禮堂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身形顯得越發偉岸。他步履從容地走到臺前，準備毫無保留地談我的過錯，并代表整個家庭表明改正的堅定態度。在那個瞬間，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內心涌動著感激和懊悔。我明白，那一刻，不只標志著我個人的轉折，也意味著我們全家一起迎接挑戰、共同進步。

父親站在講臺上，深吸一口氣，用他那略帶沙啞卻異常清晰的聲音，開始坦誠地講述我的過錯。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責備，只有深深的反思與自責以及對未來的深切期許。這種無私的愛與責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有的甚至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珠。當父親從貼身的口袋中緩緩取出那四張紙幣，輕輕放在講臺上時，整個禮堂瞬間變得異常安靜，仿佛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那四張紙幣雖然面值不大，但在那一刻，它們仿佛承載了我家所有人的尊嚴。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座無形的豐碑，見證了我們的勇氣與擔當。

掌聲，在靜默之后突然爆發，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熱烈而持久。這掌聲，不僅是對父親行為的肯定，更是對誠實與擔當精神的最高禮贊。村民們紛紛站起身，用他們最真摯的笑容和掌聲，向父親表達著敬意與感激。有的村民甚至走上前來，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用他們樸實無華的話語，訴說著對父親的敬佩與感激之情。那一刻，父親的臉上露出了謙遜而自豪的笑容，那是對家庭榮譽的驕傲，也是對社會寬容的感激。

大會結束后，我們一家人緊緊相擁，那份親情的溫暖瞬間驅散了所有的陰霾。我緊緊依偎在父親的懷里，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抬頭望向父親，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慈愛與鼓勵，仿佛在告訴我：“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次經歷雖然苦澀，但是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我深知，在未來的日子里，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與挑戰，我都會像父親一樣，勇敢地面對，用誠實與擔當去書寫屬于自己的人生篇章。因為，我已經深深地明白，誠實與擔當，是通往成長與成功最堅實的橋梁。

歲月悠悠，轉眼間，我已步入人生的晚年，兒孫繞膝，享受著天倫之樂。但那段關于誠實與擔當的記憶，如同陳年佳釀，越品越有味，歷久彌新。每當夜幕降臨，月光灑滿小院，我總會拉著小孫子的手，坐在搖椅上，給他講述那段往事。小孫子聽得津津有味，眼中閃爍著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與對長輩經歷的敬佩。我告訴他，人生就像一條蜿蜒的河流，時而平靜溫柔，時而波濤洶涌，但無論遇到什么困難，只要心中有愛、有勇氣、有責任感，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有一次，小孫子好奇地問我：“爺爺，那你現在還會犯那樣的過錯嗎？”我笑著搖搖頭，輕輕撫摸著他的頭說：“孩子，人都會犯錯，重要的是要學會從過錯中吸取教訓，不再重蹈覆轍。現在的我，更加珍惜每一份信任，更加懂得誠實與擔當的重要性。我希望你們也能如此，無論將來走到哪里，都要做一個有責任感、有擔當的人。”

小孫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我知道，這些話語已經像種子一樣，悄悄地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而我，也在這份傳承中找到了新的意義和價值。

歲月流轉，我漸漸老去，但那份關于誠實與擔當的記憶，如同璀璨的星辰，永遠照亮我前行的道路。它讓我明白，人生的價值不在于擁有多少財富和地位，而在于堅守內心的良知，勇于面對自己的過錯，并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

如今，我回首往事，心中充滿了感激與寧靜。感激那段經歷讓我成長，讓我懂得了誠實與擔當的真諦；感謝家人的支持與陪伴，讓我有勇氣面對一切挑戰；感謝歲月的饋贈，讓我擁有豐富而精彩的人生。在未來的日子里，我將繼續秉持這份信念，用誠實與擔當書寫屬于自己的精彩篇章。

作者簡介：丁振濤，江蘇鹽城人，江蘇省散文學會會員，獲得2024年第三屆“最美中國”當代詩歌散文大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