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里的博物館

從巴塞羅那的舊城東區上空俯視，你會看到一道彩色的“海浪”。各色的瓷磚拼貼在一起，隨著表面的弧形，似乎在上下翻滾著。除了好看，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轉世”而來的菜市場。

1845年，市場落成，取名為“圣卡特琳娜”，是西班牙第一個有頂棚的菜市場。但隨著時代發展，它變得不合時宜。布局老舊的它，卡在城市的核心區。街區間的流通從這兒被截斷，人流量少，市場也就喪失了活力，整個片區都變成了貧困區。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一個便民的菜市場，變成了一個棘手的大難題。

1997年，“伯樂”來了，是當地的EMBT建筑事務所。它的任務，是改造這座老市場。

整個翻新豈不是更容易？但在西班牙，一座老房子里有壁畫，你要是隨意抹掉了，等待你的可是幾萬歐元的罰款。所以這里的建筑師大都不是在設計建筑，而是在保護和改造文化遺產。

EMBT建筑事務所了解游戲規則。原有的市場架構不能動，因為一拆就散架，全都得重來。骨骼動不了，加固卻必不可少。自1848年以來的原始木質頂棚，被架上新的金屬架子，新舊材質之間，還特意用相似的木質窗框填充，形成自然的過渡。

巴塞羅那聚集了畢加索、達利、高迪等藝術家。在這座藝術之都、大師之城里，EMBT建筑事務所也想搞出點花樣。他們拼出了馬賽克油畫似的頂棚，市場里的蔬果魚肉，似乎被直接搬到城市半空，整個老城區被喚醒。

市場內獨有的鮮艷色彩，都被搬上圣卡特琳娜市場的頂棚。足足67種顏色的瓷磚代表的，都是獨具巴塞羅那風情的色彩。當居民打開窗戶俯瞰時，看到的是山丘般起伏的彩色花園。

就在EMBT建筑事務所以為要順利完工時，他們挖出了意想不到的東西：12世紀的圣卡特琳娜教堂和修道院，甚至還有一座4世紀的墓地。這都是菜市場的“前世”啊！

按照常規的思路，菜市場肯定沒戲了。

那么，是不是還有其他選擇呢？遺跡是過去的東西了，如今的菜市場則是生活的必需。事務所開始思考，能不能像馬賽克般的彩色頂棚一樣，把不同時代的建筑拼貼起來？

很快，事務所找來挖掘出的建筑構件和被拆除的封閉墻體，在彩色屋頂的東南角，特意為它們留出一處空缺。它們被拼貼或鑲嵌，形成了一幅構成主義的圖畫。

在菜市場內部的另一角，也保留了一塊區域。這是施工過程中留下的一處古城遺址挖掘現場。古跡被玻璃外墻包圍，買菜時能在內部參觀，從市場外走過，也能透過玻璃窗觀賞。這里成了一個小型的歷史博物館。

在菜市場里逛博物館，這種煙火氣和文藝氣的朋克組合，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作“歷史來源于生活，藝術存在于生活”。

歷史的對話早已存在，你沒法把它打斷，那就將它接續起來。

建筑是有記憶的，改造后的圣卡特琳娜市場，帶著前世的記憶，走向未來。

（秋偉摘自微信公眾號“那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