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奇緣

宋美慧

淡銀色的晨霧包裹著整個世界，萬籟俱寂。但旭日微黃的光芒已經(jīng)準(zhǔn)備穿透云霧，緩緩上升。此時一滴露珠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神透徹?zé)o邪，好奇地打量著周遭陌生的一切。

這是她誕生于世界的第一天，在未成形的時間段中，這滴露珠已有了意識，聽她身旁的生物訴說著對她來講一切新鮮未知的事物，她仔細(xì)地聆聽，不放過任何一句話語。媽媽告誡露珠：“我們露珠一族的壽命都很短暫，人間一天，于我們而言卻是一輩子，希望你不要囿于森林這一方小天地，有機(jī)會就去真正的人世間過完這一生。雖然你的誕生意味著我的身死，但是希望你不要悲傷于生命的流逝，我是你，你亦是我，生命的含義是無窮盡的。”

露珠懵懵懂懂地聽完，就決心轉(zhuǎn)動自己小巧的身子闖蕩江湖。

露珠漫無目的地翻滾著，突然被一片落葉打入了湍急的河流，她在洶涌的波濤中不斷沉浮，能感覺到自己與河流是同類，可她不明白為什么河流容不下自己，她被裹挾在這環(huán)境里都要窒息而亡了。

露珠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要歸向何處。好在突如其來的黑暗拯救了她，原來是一個小男孩在河邊舀了一桶水，恰巧露珠就在其中。脫離了湍急的河流，露珠終于松了一口氣，在平靜的水面上和其他水滴打起了招呼，一問才知道原來大家都不喜歡激流勇進(jìn)，平淡閑適的生活才是他們的喜好，露珠同意地點了點頭。

但小男孩手上不時的顛簸讓露珠微微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害怕眼前的小男孩將自己抖摟出去。露珠怯怯地抬眼望向小男孩，她沉思了許久，以自己腦海里貧瘠的詞匯量也形容不出來小男孩的樣貌和氣質(zhì)，只覺得是說不出的好看，說不出的瘦弱，說不出的孤獨。孤獨是露珠發(fā)現(xiàn)小男孩走進(jìn)醫(yī)院后面對的是空蕩蕩的病房時得出的結(jié)論，因為在露珠的家族里，大家從睜眼到閉眼，親人永遠(yuǎn)陪伴左右。小男孩走進(jìn)病房后，就將桶放置在一旁的桌面上，隨后癡癡地看向窗外。露珠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小男孩，她對這個不屬于自己種族的小男孩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由于視野的關(guān)系，露珠無法窺視到小男孩的正面。

旭日高懸天空，萬物各司其職。窗戶外的榆柳蔭蔽著昆蟲，風(fēng)神也忍不住展現(xiàn)自己的魅力，讓花朵在柔和的日光下?lián)u曳生姿。露珠想象著小男孩凝視那扇窗戶外的景象，靈光乍現(xiàn)，想起了大叔伯伯講過的一首詩：“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倏地一個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露珠的視野，打斷了她的遐想。露珠對人類的語言還不熟悉，只能模模糊糊地拼湊出幾個字眼：“車禍、治療、良好”。露珠發(fā)現(xiàn)小男孩深邃的眼睛里迸發(fā)出了光亮，展露了他們相遇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小男孩長舒一口氣后，起身向她這個方向走來。此時的露珠才發(fā)現(xiàn)小男孩是跛腳，她猜想是車禍造成的吧，不由得感嘆災(zāi)禍不由人。在露珠的家族里，這樣的災(zāi)難對他們而言也是毀滅性的打擊。

小男孩溫柔地用桶里的水澆灌著窗外的枯草，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自己，喃喃自語：“親愛的小草，你們要好好長大。如果你們能聽到我的話，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們保佑我的父母平平安安。”露珠很幸運地落在了一株草的莖葉上，與她融為一體。露珠從小男孩的呢喃里大致明白了情況，她的心莫名地被觸動。她想到了自己和母親，生與死從來不是對立的關(guān)系，它們互相交融，她想她有些明白母親的話了。

夜已深，露珠想在她消逝之前對她的孩子說：“勇敢去人世間追尋生命的意義。”

在閉眼前她發(fā)現(xiàn)那株枯草以及她周圍的同伴們已有了些微的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