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家族和社會保障

《現代美國的起源》

[美]默里·羅斯巴德 著

粟志敏 陳玲 姚晨輝 蔡建娜 譯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洛克菲勒家族及其知識分子和技術官僚隨從，實際上構成了新政的核心。從深層意義來說，新政本身構成了對摩根勢力的激烈取代。也即，洛克菲勒家族、哈里曼家族、庫恩-洛布公司和雷曼兄弟投資銀行領導的一個政治聯盟，取代了在整個20世紀20年代主導金融和經濟政治的摩根財團。

比如，在制定新政措施時頗具影響力的商務部商業咨詢委員會，主要是由哈里曼家族的埃夫里爾·哈里曼以及洛克菲勒的親信、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首領沃爾特·蒂格爾等主導。

在這里，我們可以追溯一下洛克菲勒家族攜手威斯康星州進步派和社會服務所畢業生，在創造并推動美國社會保障體系方面的影響力。

同時，這個國家社會保障體系也是后千禧年虔敬派信徒救世主思想不可逆轉逐漸世俗化過程的最終產品。也許只有這樣說是最合適的：一場始于后千禧年揚基婦女走上街頭試圖摧毀酒館的行動，以威斯康星州的社會學家、技術官僚，以及由洛克菲勒驅使的專家，操縱政治權力杠桿，用福利國家的形式在美國發動了一場自上而下的革命而結束。

社會保障始于1934年。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總統派遣了一個三人小組，挑選經濟保障委員會的成員。經濟保障委員會將負責社會保障系統的立法工作。這三個人分別是勞工部部長弗朗西斯·珀金斯（Frances Perkins）、聯邦緊急救濟局局長哈里·勞埃德·霍普金斯（Harry Lloyd Hopkins）和農業部部長亨利·阿加德·華萊士（Henry Agard Wallace）。

其中，最重要的是珀金斯，他的部門最接近社會保障管轄權，而且他能在國會聽證會上呈現政府觀點。珀金斯和其他人決定把這些重要任務委托給亞瑟·奧特邁耶。奧特邁耶是威斯康星州一個英國國教會信徒，曾經擔任威斯康星州工業委員會秘書，管理過威斯康星州失業救濟系統。在富蘭克林·羅斯福于1933年強制推行法團集體主義國家振興管理局時，奧特邁耶被任命為國家振興管理局勞動合規司司長。法團主義商人，特別是伊士曼柯達公司的總裁、商業咨詢委員會的主要成員馬里安·福爾瑟姆衷心認同奧特邁耶在這些任務中的表現。

奧特邁耶首選的經濟保障委員會主席不是別人，正是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研究總監布賴斯·斯圖爾特博士。20世紀20年代初，專門負責洛克菲勒帝國意識形態和慈善事業的小約翰·洛克菲勒推動成立了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是推動法團主義勞工管理合作新形式，并在工業界和政府中推動支持工會和福利國家政策的學術和社會行動旗艦機構。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也在常春藤盟校，特別是在普林斯頓大學，設立了深具影響力的勞資關系系。

然而，布賴斯·斯圖爾特對公開代表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和洛克菲勒家族掌權社會保險事業猶豫不決。他更愿意待在幕后，為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提供咨詢，并合作指導委員會的一項失業保險研究。

遭到斯圖爾特拒絕后，奧特邁耶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威斯康星州工業委員會秘書職位的繼任者、康芒斯的弟子埃德溫·威特。威特成為經濟保障委員會執行秘書，負責任命其他成員。在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建議下，奧特邁耶向商業咨詢委員會委員杰勒德·斯沃普、沃爾特·蒂格爾、約翰·拉斯科布咨詢經濟保障委員會的機構設置和相關政策。

奧特邁耶和威特還為富蘭克林·羅斯福準備了一份由雇主、工會和“市民”組成的名單，以從中挑選經濟保障委員會的顧問委員會成員。

除了杰勒德·斯沃普、馬里安·福爾瑟姆和沃爾特·蒂格爾，顧問委員會還包括另外兩位有權勢的法團主義商人。一位是莫里斯·利茲，利茲-諾斯拉普公司總裁，支持工會和福利國家的美國勞工立法協會的一位成員。另一位是山姆·盧易森，邁阿密銅礦公司副總裁，美國勞工立法協會前主席。擔任顧問委員會理事長的是深受愛戴的南方自由主義者、學術帶頭人、北卡羅來納大學校長弗蘭克·格拉哈姆。

奧特邁耶和威特任命默里·韋伯·拉蒂默、道格拉斯·布朗和芭芭拉·阿姆斯特朗出任經濟保障委員會關鍵技術委員會委員。三個人都是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的成員。芭芭拉是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第一位女性法律教授。拉蒂默和布朗是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的杰出人物。拉蒂默是鐵路退休委員會的主席，曾編寫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工業養老金研究成果，并完善了鐵路退休法案的細節。拉蒂默也是美國勞工立法協會會員，并幫助新澤西州標準石油公司、俄亥俄州標準石油公司和加利福尼亞州標準石油公司管理保險和養老金計劃。

道格拉斯·布朗是勞資關系咨商委員會創立的普林斯頓勞資關系系主任，也是為高齡老人設計社會保障養老金計劃的關鍵人物。布朗攜手勞資關系咨商委員的大企業成員，堅決表示雇主不會逃避養老金計劃的稅收。

布朗坦率地說，小企業不可避免地受到這些社會保障稅義務帶來的成本上漲影響。已經自愿為雇員提供昂貴養老金的大公司，可以利用聯邦政府迫使小型競爭對手為類似昂貴的項目付費。

1935年，布朗在提交給參議院財政委員會的證詞中說，雇主對養老金的“貢獻”的最大好處是：它給整個工業提供了相對統一的高齡保障最低成本，保護那些正在提供養老金的更慷慨的雇主，免受那些在員工高齡時解雇員工因此無需向員工支付養老金的雇主的競爭。它同時提高了進步雇主和“不進步”雇主對高齡員工保護的成本。

換而言之，通過立法故意懲罰成本相對較低、“不進步”雇主，用人為的手段削弱他們，使他們的成本提高到與大雇主相當。當然，同樣受傷的還有被迫為這種慷慨付出代價的消費者和納稅人。

2023年12月24日，在美國紐約，“紐約公共食品儲藏室”的工作人員為民眾發放免費食品。圖/新華

因此，不足為奇，幾乎所有的大公司都全力支持社會保障計劃。那些小企業協會，如全國金屬行業協會、伊利諾伊州制造業協會、全國制造業協會則都在攻擊這個計劃。1939年時，只有17%的美國企業贊成廢除《社會保障法》，沒有一家大企業支持廢除《社會保障法》。

事實上，大企業熱情地與社會保障部門合作。當社會保障委員會面臨建立2600萬個個人賬戶的艱巨任務時，他們向商業咨詢委員會請益。馬里安·福爾瑟姆幫助籌劃建立了地區社會保障賬戶中心。商業咨詢委員向社會保障委員會推薦了費城商會工業部部長出任首席登記員。道格拉斯·布朗也因為自己的工作而獲得獎勵，成為社會保障局新一屆擴大的咨詢委員會的主席。

美國勞工立法協會在發展社會保障制度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這個由康芒斯發起和成立的左翼社會福利機構，由他的學生約翰·B.安德魯斯領導了幾十年，得到了洛克菲勒、摩根和其他富有的法團自由主義金融和工業利益集團的資助。

美國勞工立法協會是20世紀20年代殘疾保險和健康保險倡議的主要發起者，在20世紀30年代轉向為失業保險制定州法案模板。1932年，威斯康星州采納了美國勞工立法協會的計劃。在美國勞工立法協會游說下，民主黨把這份計劃納入其施政綱領。

經濟保障委員會的關鍵技術委員會和咨詢委員會的職位，幾乎被美國勞工立法協會的成員填滿。不僅如此，1934年初，珀金斯部長要求美國勞工立法協會駐華盛頓的說客保羅·勞申布什起草社會保障法案，該法案成為經濟保障委員會進一步討論的基礎。與此同時，美國勞工立法協會與弗洛倫斯·凱利的全國消費者聯盟保持密切聯系。

保羅·勞申布什有著極好的家庭背景。他的父親是社會福音浸信會著名牧師沃爾特·勞申布什。保羅師從約翰·康芒斯，是威斯康星州失業保險法的主要撰寫者。更具有進步派風格的是，勞申布什娶的是著名的進步主義律師的女兒伊麗莎白·布蘭代斯。伊麗莎白也師從康芒斯，并從威斯康星大學獲得了博士學位。她是弗洛倫斯·凱利的密友，并幫助編輯了她的姨媽約瑟芬·戈德馬克為凱利寫的傳記。伊麗莎白幫助起草了威斯康星州的失業補償法。她在威斯康星大學教授經濟學，最后晉升為正教授。

最后，我們可以借歷史學家歐文·耶洛威茲的話進行總結：所有這些改革組織都是由“富有的貴族、職業人士和社會工作者組成的一個小團體主導和資助的。富有的女性，包括來自紐約社會的一些女性，所提供的資金和人力支持，對這些組織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本文摘自《現代美國的起源》；編輯：許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