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小院

阿艷

初夏時節，好不容易暫別繁忙的工作，終于擁有了一個可以放飛自我的假期，我毫不猶豫地回到娘家，以期讓自己的心靈得到徹底的放松。

翌日清晨，我被窗外鳥兒啁啾的叫聲喚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心里還在感慨不被鬧鐘吵醒的日子簡直是太美妙了。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從窗外飄進來，這個香味對我來說簡直是太熟悉了，所以我十分篤定它就是金銀花的味道。我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幅“林蕉間展琉璃葉，野蔓競發金銀花”的場景。記憶中金銀花喜歡生長在坡灌叢或疏林中，或者是亂石堆以及村莊籬笆邊，就在我對香味的來源感到十分疑惑時，驀然發現窗外的院子里有一叢金銀花環繞在木架上，青白色的花骨朵就像是一位稚氣未脫的小姑娘，身穿雪紡紗裙沖我打招呼，已然怒放的花朵金光閃閃，尊貴得猶如仙女們頭上別著的發簪。

母親大概是出門買菜去了，屋子里只剩我一人面對母親種的花花草草。我不知母親何時把野外的一株金銀花移栽到院子里了，然后每天精心地打理著它們，讓它們看起來如此精神抖擻。淡雅的花兒沒來由地吸引著我的目光，不知不覺間，我步行到了院子里，腦海里竟想起了汪曾祺先生在《人間草木》一書中說的：“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他們很多很多日子了。它們開得不茂盛，想起來什么說什么，沒有話說時，盡管長著碧葉。你說我在做夢嗎？”想必我不在家的日子里，母親也會感到孤寂，然后端坐在花前，把自己的心事一一訴說，那張躺椅便是見證。于是我坐了上去，隨手翻開一本書，不一會兒便沉浸其中了，仿若那些白紙黑字也糅進了花香。初夏的陽光有些慵懶地照在我的身上，在徐徐的微風中，花香若有似無地襲來，頗有一種“物我兩忘 ，花不醉人人自醉”的味道。

沉浸在小憩如夢的愜意里，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自己身著薄衣單衫去野外采金銀花的場景，外婆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我：“采摘金銀花一定要選初生的花苞，那些青澀可愛、尚未開放的花骨朵才管用，采回來曬干后用來泡水喝，具有清熱解毒之功效。金銀花在《本草綱目》中名為忍冬，是一味上好的中藥材。”后來，我在查找資料中得知，李時珍常言：“三四月開花，長寸許，一蒂兩花，二瓣，一大一小，初開時蕊瓣俱色白，二三日則色變黃，故稱金銀花。”又因為一蒂二花，兩條花蕊探在外，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狀如雄雌相伴，又似鴛鴦對舞，故有鴛鴦藤之稱。原來金銀花還象征著人類的愛情，承載著人們“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的美好夙愿。

目之所及，眼前是美麗的花兒、湛藍的天空，一切都是那么迷人與美好，不知不覺間我的身心都放松下來，于是打起了盹兒，在半明半寐、半夢半醒之間，耳邊仿若又出現了外婆關切的詢問：“累不累？累了就在樹下歇一會兒。”外婆背著背簍，用手絹細心地為我拭去汗水，我在一棵大樹的庇蔭下睡著了。夢見自己采了很多枝條，興高采烈地與小伙伴們做花環，我的花環里怎能少得了金銀花藤蔓呢？故鄉不但留下了我童年的足跡，也彌漫著回味無窮的浪漫詩意。

門輕輕地開了，想必是母親拎著瓜果蔬菜滿載而歸，我閉著眼睛不想睜開，只想在這個溢滿花香的院子里沉沉睡去。“起風了！”母親嘀咕著，一條毯子隨即搭在了我的身上。此時此刻，溫暖的我與這個歲月靜好的初夏小院融為了一體，我深知自己一旦走出母親的閑適小院，便會滿血復活。那是我生命中被喚醒的另一個自己，一個休憩歸來、散發著新生的自己。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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