囈語·靈魂

楊永磊

我時不時把自己的靈魂從身體里抽出來。

每次抽出靈魂的時候都是在夜里，一定要關燈，為了防止我的靈魂四處游蕩，我會把門窗關緊，拉上窗簾。我喜歡完全黑暗的房間，一個人坐在床上，裹緊被子。剛開始一定要坐在床上，不要躺著。坐床上是思考，躺床上是感受，完全不一樣。

我感覺我的靈魂是有形狀的，是具體可感的，像褡褳袋，又像波斯貓，從我身上抽出來的時候是長條形，有彈性，表皮光滑，肉眼看不見，但閉上眼睛能看見。

有時候一激靈，靈魂就從身上抽離出來了。我也經常托著下巴，注意力集中在腦部，讓自己的靈魂慢慢分離出來。

你會發現把靈魂抽出來之后身子會輕一點，輕的那部分就是靈魂的重量。

一般來說，靈魂是飄在空氣中的，像氫氣球那樣，如果不是因為有房頂，靈魂會飄到無限高遠的地方去。

你也可以站在床上把靈魂拽下來，抱在胸前，那感覺跟抱著一個枕頭差不多。但那不是抱著枕頭，你是在抱著你的靈魂。

跟自己的靈魂交流多了，你會發現一個現象：你只能鉆進你的肉身里去感受你的靈魂，但不能鉆進你的靈魂里去感受你的肉身。也許別人能做到，但我做不到。

你想感受你的肉身的時候，你的靈魂必定在你的體內，你摸到你的耳朵就是你的耳朵，摸到你的臉就是你的臉，摸到你的胸口就是你的胸口。此外你不能以任何方式感受你的肉身。

你當然可以把你分成你自己和另一個你，去感受、想象另一個你，看你的肉身每天的一舉一動，吃飯、走路、干活、睡覺，但是，此時你感受到的不僅僅是你的肉身，你感受的是你的肉身和靈魂。

我經常閉著眼睛跟我的靈魂說話，我喃喃自語，我的靈魂默不作聲。當我不再感受自己的靈魂和肉身的時候，另一個我就和我自己合為一體。

選自《散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