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漢起義起因尋補

促使盧漢起義的原因很多，下面我們根據相關史料和當時情形，來探究一二。

一、地方大員、云南自保

蔣介石早就知道，龍云暗地里與共產黨聯系，想依靠他們和民主黨派的力量，與國民黨中央軍對抗，達到獨霸云南的作用。1945年10月2日龍云被國民政府免去云南省政府主席職務，調任中央軍事參議院院長任職且要求即刻啟程前往重慶赴任，國民黨中央軍駐昆明最高軍事長官杜聿明在此前早就作了軍事布防準備，一旦龍云反抗，武力剪除。龍云被制服后束手就范。解除武裝之后，蔣介石也知道，單靠杜聿明的軍隊是無法控制云南的，還必須依靠盧漢。1945年12月1日，盧漢接替龍云任省政府主席，成為新一代“云南王”。

就在接任云南省主席的當天，昆明就發生了大規模的學生游行，昆明爆發了震驚全國的“一二·一”慘案，國民黨軍隊特務公然向赤手空拳的游行隊伍投擲手榴彈，炸死4人，受傷十余人。當時，昆明已是全國民主運動的中心，昆明愛國青年投入反對國民政府的反內戰運動，盧漢是同情學生運動的，從內心來講，他知道學生一腔愛國熱情，不夾雜一絲個人私利，奮不顧身、沖鋒在前，為之欽佩。因此，他也贏得了學生的好感，他正好借力打力，順勢趕走了蔣介石的嫡系李宗黃，云南的局勢得到了控制。盧是和龍云從小一塊成長起來的生死之交，思想認識相互影響，在起義之前，都存在保一方平安的傳統思想。但要說此時盧漢有明確的政治傾向，為時尚早。

由于政治立場并不明確，雖然他與國民黨中央政府若即若離，但他也并沒有下決心走到共產黨這邊。他想的是如何維系自己作為地方實力派而自保，然后想盡一切辦法擴充軍力。他不斷向蔣介石說明云南的重要性，甚至表明應增強力量以對付不斷壯大的共產黨力量。蔣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旦內地戰場全面失利，也想將云南作為最后的退守反攻基地。為了拉攏，最終還是同意他成立“云南保安司令部”。盧漢很快以入越受降的原第一方面軍司令部為基礎，改組成立云南省保安司令部。他親自兼任保安司令，將省內地方部隊全面控制在自己手中。1949年起義前夕，盧漢指揮的部隊已達5萬余人，成為起義中的基本武裝力量，并主要依靠其阻擊國民黨中央軍的反撲，以保衛回到人民懷抱的昆明城。

1948年底，盧曾對秘書這樣說：“我們都坐在國民黨這只船上，由于這只船的管理人員太不行、太壞，使這只船經不起大風大浪的沖擊，眼看就要沉沒了。不過，它既是一只大船，不是一下子就沉下水去，還得慢慢地沉。沉是注定的了。問題是坐在船上的人各自怎么辦。”（《父親盧漢是最后一代“云南王”》盧國梅，選自《文史博覽》2016.10.05.）

二、昆明起義，與蔣決裂

1949年年初，隨著東北戰場、華北戰場以及中原戰場相繼失利，國民黨在軍事、政治上全面潰敗，盧漢也感覺到國民黨在全國的統治根基發生了根本動搖。此時的盧漢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去留。2月下旬，他派與中共有聯系的民主人士宋一痕秘密與中共接觸，與中共華南局的聯系也從此建立。

蔣介石此時也在為丟失國內主要戰場的退路作安排，能否進駐并穩固云南，盧漢的政治態度格外關鍵，蔣要全面掌控盧的所思所想。國民黨軍統在盧的房子周圍和附近布置了各種暗哨，家里來了什么人、干了什么，都有人監視。到處搜集信息和情報，判斷盧漢究竟是親共還是反共。此時的盧漢也深感身處險境，于是決定讓家人先轉移到香港，也為自己選擇留有空間。

昆明地下黨早期在滇軍中的活動及后來東北地下黨對六十軍等滇軍的策反，為后來的策反盧漢為首的滇軍起義，順利實現和平解放昆明打下了很好的基礎。戰場形勢變化也促使盧漢早拿定奪：滇軍第六十軍軍長曾澤生是其老部下，在1948年10月，遼沈戰役廝殺正酣，突然率部起義，隨即被任命為解放軍50軍軍長。其叔父，93軍長盧濬泉堅持頑固對抗，其部隊最終在錦州被殲，自身被俘。滇系兩軍不同的抉擇，一個回到人民陣營成為座上賓，一個與人民為敵淪為階下囚。這一活生生的事實，促使盧漢思考自己的出路。此時，共產黨的統戰工作發展得相當成熟，鄭伯克代表云南省工委充分分析了爭取盧漢的可能性。工委利用盧漢與蔣介石的矛盾，告誡不要逆歷史潮流行事，更不要與人民為敵，采取積極爭取的策略。同時還組織了一個敵情工作小組，從事搜集情報和偵察敵情等活動。敵工小組成立于1948年9月。在他們的活動下，我黨很快控制了盧漢的貼身警衛部隊，并爭取了省參議會。省參議會里的統戰小組極力做了兩方面的工作，一方面起了抵制國民黨中央控制云南的作用，另一方面還利用與上層人士的特殊關系，開展爭取盧漢和情報偵察工作。如昆明南屏戲院的女老板劉淑清，與盧漢夫人交情不淺，她可不經通報就進入盧公館內室。楊青田等可從她這得到不少有關盧漢的重要情報。據鄭伯克的回憶，盧漢曾經腳踏兩只船，在我黨和蔣介石中搖擺不定。1949年2月間，楊青田反映盧漢在與我黨聯系的同時，還派王政到溪口向蔣介石效忠。后來在香港的龍云看到蔣介石必敗，派秘書張增智到昆明策動盧漢早日起義，盧漢在內外夾擊的壓力下，態度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1949年6月，敵工小組反映解放軍總部派遣原北京警備司令周體仁回云南，做爭取盧漢起義的工作。周是6月離開北平，8月到達昆明的，受周恩來、朱德委托，輾轉回到昆明后，找到盧漢即分析當前解放大軍席卷大江南北之大形勢，勸他早拿主意，促成義舉。盧深有感慨長嘆到：“傅作義兵比我多，地比我富，尚且依靠共產黨，我盧漢怎么還為老蔣賣命。”（《最后的“云南王”盧漢》盧國梅、李菁）此時，盧漢態度已決，只等時機成熟付諸行動了。這次同回的還有很多原在東北起義和被俘的滇系軍官，他們以親身所歷、親耳所聞，引導盧漢，更加堅定了其決意。因形勢的急劇變化，看到國民黨的失敗成定局，盧漢開始準備起義，積極與朱家璧等聯絡。

各方面的人士參與統戰策反，最終盧漢決定投誠。正如鄭伯克的回憶：這是一段艱險的歷程。

8月24日，蔣介石對完全退守臺灣仍心有不甘，他計劃錨定西南，著重經營云南，急切由臺灣飛往重慶，數次電召盧漢來渝面談并考驗。盧漢9月6日飛重慶，受到了蔣介石的熱情接待。蔣介石告訴盧漢準備將昆明作為國民黨中央政府的所在地，等待時機再反攻中原。盧明白，此時若不答應，可能自己再也回不去云南了，只得有口無心、諾諾連聲，求得脫身之后再作計議。從重慶回來后，他起義的態度明朗了。但重點還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把握準時機的問題。

張群是國民黨元勛，在西南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他極力主張蔣介石固守云南并頻繁往來昆明聯絡盧漢。12月9日這一天，是他近期連續第四次來到昆明，他的再次到來，讓盧漢看到了良機，再不開始行動就錯失機會了。當日下午，盧漢在公館里大擺宴席、廣邀地方鄉賢招待張群，在眾多賓客當中，還有許多國際友人，如美國駐云南總領事陸德瑾、英國總領事海明威和法國總領事戴國棟等，都興致勃勃地來參加盛宴。盧公館地處翠湖之濱，來的都是云南舉足輕重的地方重要人物，國民黨各派特務可能覺得盧漢是在為國民政府安排大事，絕不可能是密謀起義之類的事情，因此放松了警惕。

另一邊，盧早早以張群名義發了一通通知，假稱因張群到來，21點要召開重要的會議，云南各軍政要員務必來公館參會。晚宴結束，盧漢送走賓客，緊鑼密鼓撒開大網，靜待收獲。

時間很快來到21點，國民黨中央軍第26軍、第8軍、空軍第五軍區等軍、師級重要將領，以及云南綏靖署保防處（軍統特務機構）、國民黨云南憲兵司令部負責人魚貫而入，匯聚盧公館，等待國民黨中央特派員張群到會講話。可將近1個小時過去，他們等來的是盧漢的警衛長龍云青帶來的一群衛兵。士兵們荷槍實彈包圍所有人，隨即將他們統統繳械并全部羈押。之后，盧漢從后門走上了五華山，于12月9日22點，向全國通電，正式宣布起義。第二天上午蔣介石從成都飛往臺灣，徹底失去了在大陸的一切念想，最終客死他鄉。

三、龍云和其他因素的影響

“昆明解職事件”發生后，龍云對蔣介石痛恨至極。在重慶期間就曾公開要求云南的盧漢“通電反蔣”。1945年11月盧漢參加蔣介石在重慶召開“復員整軍會議”，會議期間拜訪了軟禁中的軍事參議院長龍云。龍云與之談到深夜，臨走時再三交代，時機成熟就立即通電反蔣”。盧漢當時雖未直接應允，但內心觸動很大。1945年12月，龍云在重慶龍公館暗中召來一眾滇軍高級將領赴宴，直接動員他們反對蔣介石。

盧漢在決定起義過程中所擁有的心路歷程，黨的各級組織所掌握的情報，可以說比蔣介石要清晰和具體。除省參議會統戰小組和鄭伯克領導的敵工小組收集情報外，主要是通過發展黨的秘密外圍組織。先是發展了“云南民主青年同盟”和“新民主主義者聯盟”開展工作。隨后又成立了“云南救國正義同盟會”“新民主主義軍人同盟（軍盟）”“新民主主義警察同盟（警盟）”“中國人民解放軍武裝工作隊”等統戰和秘密組織。通過保持與統戰人士的聯絡，這些組織在收集情報和營救革命人士方面起了重要作用。據吉星明回憶，1948年“七一五慘案”后，他趕回昆明，通過以上組織的情報關系，了解到被捕的師生被關押在警察總局、警察二、三分局、小西門城樓、警備總部、憲兵十三團團部、寶善街憲兵駐地、警備總部政工處等地，并動用了刑具逼供。18日，他向高志遠匯報了情況，高要求他盡力了解被捕人員的口供情況，并約定好定期匯報的時間、地點等，當他不能去時由他聯系的“民青”成員去，保障了情報的按時傳遞及后來對部分同志的轉移，有效保存了起義力量。

李煥文為警衛營營長后，為我黨開展情報工作和策反盧漢提供了很大的方便。1949年9月10日，當李得知盧漢下令“整肅”，立即通知呂鏗、劉運光、沈光祖、李長順等黨盟員，在組織內做好準備，應付可能的突然事件。對此，省市委還做了“必要時使用警衛營力量，乘敵在五華山召開軍政首腦會議之機，實行兵諫，逼迫盧漢起義”的部署。

在我解放軍進軍大西南時，我黨又派劉鍔等搜集情報。劉鍔等同志到昆明后，很快掌握了李彌的第8軍、余程萬的26軍以及云南保安司令部所屬由原來保安團組成的93、74軍（盧漢起義后改編為暫編12軍、13軍）及國民黨派駐昆明4個憲兵團的編制、裝備、部署、戰斗力和各主管人姓名等情報，也搜集了云南的經濟、文教等方面的情報。經整理后，先派交通趙成周送交組織未成，后由云貴站交通員廣仲明帶回。廣在途中又為敵軍阻攔，使情報未能及時送到領導機關。呂永禎同志利用合法身份，掌握了盧漢93軍的編制及排以上軍官的詳細情況。和建元、周迅同志搜集了昆明刑警大隊人員名單，市刑警局人員編制、崗警分布圖、各分局派出所位置圖，國民黨省黨部在“九九整肅”后召開的“應變會議”等情報。這些情報，準確可靠。只因形勢發展迅速和交通聯絡沒有跟上，沒能提供給我軍事行動使用。但在我軍到達后，在追殲逃敵、對93軍整編及對盧漢政權的接管整頓等方面，都起了較好的作用。

基金項目：云南省社科聯資助出版項目《黨的地方組織對云南和平解放的貢獻研究》（YNSK2021002）階段成果。

（作者單位：1.云南體育運動職業技術學院；2.昆明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