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扎克的另一面

1850年8月18日，“現(xiàn)代法國小說之父”巴爾扎克去世，留下了葛朗臺和高老頭等一眾經(jīng)典形象。

這位改寫了法國小說的巨匠，選擇文學純屬誤打誤撞。他出生于一個資產(chǎn)階級家庭，但因為父母婚姻生活并不美滿，結(jié)果他還未滿月就被送給乳母寄養(yǎng)，每周只有周日一天能跟家人團聚。因為沒有家庭溫暖，巴爾扎克認為自己的童年是“任何人命運中所不曾遭受到的最可怕的童年。”

1816年，巴爾扎克考入大學，畢業(yè)后拒絕了父母為他選擇的法律行業(yè)，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

有人說巴爾扎克走上文學路的動機不純，純粹為了出人頭地，其實從當時情況來看，巴爾扎克是在做一場賭博。因為從小缺少家庭溫暖，他也不需要家庭替他做的所謂“穩(wěn)定安排”。唯一讓他感謝家庭安排的是大學期間，父母為他聯(lián)系的法律見習工作，讓他熟悉了各種民事訴訟程序，也接觸了各種不同案例，而這些案例后來成為《人間喜劇》的素材。

他的寫作之路最初簡直是一場災難，處女作得到的評價是“這位作者隨便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搞文學”。

于是，他只能用各種筆名撰寫流行小說，編造各種下流情節(jié)。他還寫過防詐騙的小冊子，轉(zhuǎn)頭又去寫騙人技巧大全。這樣的作品可以糊口，卻不能帶來任何聲譽，也不可能讓巴爾扎克獲得家人的認可。

他還曾涉足商業(yè)，嘗試過出版業(yè)，結(jié)果出版的書籍市場表現(xiàn)一敗涂地，神奇的是他將虧損歸咎于印刷費用太高，所以買下一家印刷廠，這個不成功的操作不但沒讓他翻身，反而還讓他遭遇破產(chǎn)。不成功的從商經(jīng)歷倒也不是全無作用，因為它同樣為巴爾扎克提供了大量寫作素材。

1822年，落寞中的巴爾扎克結(jié)識了比自己大22歲的貝爾尼夫人。這位溫柔高雅，兼具母性與睿智的女性，讓從小缺乏母愛的巴爾扎克熬過了幾年的艱難歲月。貝爾尼夫人也成為巴爾扎克的靈感源泉，是《幽谷百合》中女主角的原型。

但巴爾扎克的這場初戀多少有些虛幻，因為貝爾尼夫人的愛平淡而真摯，就如《幽谷百合》中的那段話：“跟你度過的幾個夜晚，我感到一種母愛的快樂。難道你不是一個小毛頭般的男人，他的靈魂需要開導來安慰？我想看著你在男人當中成長，你的成功沒有一個會令我蹙眉頭。我希望你的成就很快配得起你的名字，而且對我說，為了希望你變得偉大，我已經(jīng)做了我分上的事。這種秘密合作，是我所能夠容許自己的唯一的快樂。”

1829年，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了小說《朱安黨人》，描述1800年的朱安黨人暴動。為了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他不但研究歷史文獻，還專門去布列塔尼地區(qū)考察，訪問暴動的目擊者與參與者。

此后，巴爾扎克的創(chuàng)作步入高峰期，開始創(chuàng)作《人間喜劇》。而在此期間，他也躋身巴黎上流社會，成為炙手可熱的名人。

在《人間喜劇》的世界里，巴爾扎克繪制著眾生相，安排著每個人的命運，從容不迫，令人驚嘆。但在現(xiàn)實中，巴爾扎克可沒有一點偶像氣質(zhì)。他個頭不高，而且肥胖，頭發(fā)永遠很亂，牙齒參差不齊，而且舉止極為粗俗。

他還是文豪里的頭號大財迷，可惜早年做生意屢屢不成，甚至破產(chǎn)。他還有一個大毛病，那就是虛榮與揮霍。依靠文學聲名鵲起后，他的稿酬愈發(fā)優(yōu)厚，原本可以過上優(yōu)渥生活，但因為揮霍無度，肆意購買豪宅和豪華馬車，添置各種華服，導致一直背負著沉重債務，甚至要為此四處躲藏。

不過也正因為債務，使得急需錢的巴爾扎克堅持寫作，而且是高頻率的快速寫作。他全情投入于寫作時，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也刺激了他的創(chuàng)作欲望。他會擺脫自己的所有弱點，成為“人間喜劇”的記錄者。正如他自己所寫的那樣：“人的全部本領無非是耐心和時間的混合物。”

也是在這期間，他愛上了韓絲卡夫人。這位夫人嫁給了一位老公爵，住在古堡中，擁有廣闊的領地，但十分寂寞，只能靠讀書度日。她通過作品喜歡上了巴爾扎克，并給他寫匿名信。巴爾扎克后來終于見到了這位夫人，并被她的美貌所震懾。

迫于現(xiàn)實壓力，二人相約在老公爵去世后結(jié)婚，但老公爵的生命力極其強悍，甚至強于巴爾扎克。正如張宏杰老師在一篇文章中所寫的那樣：“男爵還是沒有死，而且看起來有可能不會死在他前面。他實在是筋疲力盡了。四十二歲時，他那動力強勁的大腦已經(jīng)生產(chǎn)了一百部作品，創(chuàng)造了大約兩千個人物，其中許多都是不朽的流傳。一個完整的世界已經(jīng)被他創(chuàng)造出來，而他卻沒有從這個冷酷的現(xiàn)實世界中得到任何東西：金錢和女人，都落了空。他已經(jīng)成了憂愁的白發(fā)老頭，肥胖得讓人討厭，不能夠集中思想，高血壓病讓他時常眩昏，腦充血時刻威脅著他的生命。”

直到1842年，老公爵去世，但韓絲卡夫人因為遺產(chǎn)問題和感情轉(zhuǎn)淡，已經(jīng)失去了與巴爾扎克一起的欲望。巴爾扎克則以每日一封的情書來打動對方，終于在一年半后贏得了對方的同意，遠赴俄羅斯與之相會，然后回到巴黎準備婚事，再奔赴烏克蘭迎接愛人。但以當時的條件，這種長途奔波讓巴爾扎克原本就孱弱的身體徹底垮掉。

他與韓絲卡夫人結(jié)婚沒多久，便一病不起，在自己購置的華宅中熬過了最后幾個月的人生，告別人世。諷刺的是，巴爾扎克尚未辭世時，韓絲卡夫人就已經(jīng)有了新情人。

巴爾扎克一生創(chuàng)作了91部小說，塑造了兩千多個人物形象，他筆下的巴黎眾生相，也被視為早期資本主義社會的最佳寫照。

巴爾扎克的意義不僅僅在此，雨果在巴爾扎克的葬禮上說道：“現(xiàn)在被葬入墳墓的這個人，舉國哀悼他。對我們來說，一切虛構都消失了。從今以后，眾目仰望的將不是統(tǒng)治者，而是思想家。一位思想家不存在了，舉國為之震驚。今天，人民哀悼一位天才之死，國家哀悼一位天才之死……就像文明發(fā)展中，出現(xiàn)了一種規(guī)律，促使武力統(tǒng)治者之后，出現(xiàn)精神統(tǒng)治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