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閩軒是今年的表演藝考生,也是擁有500多萬粉絲的抖音博主。2024年3月8日,她在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專業考場上報出自己的姓名,違反了《北京電影學院2024年招生專業考試表演學院復試考生須知》第9條規定,被取消考試成績。由此,洶涌的輿論掀開了藝考作弊的冰山一角。
“下筆如有神助”
藝考包括省級統考(含省際聯考)和高校校考。統考是由各省教育考試院組織的專業課統一考試,通常在每年11月到次年1月舉行。統考合格線,是大部分藝術院校錄取考生的重要依據。但若想進入知名藝術院校,考生還需要參加對應學校組織的考試,即校考。
校考通常從次年1月持續到3月中旬,考生通過初試、復試、終試層層環節后,才能拿到一張合格證。大部分藝考生會在高二下學期暫停文化課學習,進入藝考培訓機構集訓大半年,通過統考后再奔波于全國各地參加校考。
對藝考生而言,統考和校考的重要性不亞于高考。不過,藝考考場的監管力度不如高考。
2021年12月,湖北省藝考統考被爆集體作弊。據報道,10余名廣播電視編導專業考生公開舉報稱,在考場上目睹了某機構多名學生傳紙條、翻書、交談、夾帶手機的作弊行為,而監考老師視若無睹。有考生答不出題目,去廁所長達半小時,回來后“下筆如有神助”。
“00后”美術生楊思思告訴記者,在藝考中,像“手上畫參考小稿”在美術類考試中已是“古老”的手法。近幾年,受新冠疫情影響,不少考試轉為線上,給作弊提供了更大空間。一位朋友曾告訴楊思思,他的畫室老師讓學生們在線上考試時將攝像頭遮蓋一分鐘,假裝設備出問題,老師趁機幫學生改畫。那場考試中,學生們計算時間,安排好哪一個人哪一分鐘斷線,老師一個個改過去,未被監考者發現。
李閩軒在回應作弊的視頻中說道,備考期間“從未私下見過任何藝術院校的考官老師及領導”;但網友在評論區指出,表演類藝考作弊方式五花八門,例如事先給考官看照片、考試時綁紅色發繩作為暗號、在臺詞考查環節選擇朗誦特定篇目等,考生根本不需要私下見考官。
培訓機構的灰暗地帶
“李閩軒事件”發酵后,其背后的藝考培訓機構也受到關注。
藝考培訓機構是藝考中不能忽視的存在。機構創辦者多是藝術專業出身,擁有廣泛的人脈和豐富的渠道,上游對接各大藝術院校,下游對接考生家長。對藝考生而言,藝考培訓機構是追夢路上的重要向導。“大多數學生在考學階段是非常依賴老師的,老師就是救命稻草。”楊思思說。
除了為考生提供專業指導外,在灰暗地帶,一些機構成為藝考作弊鏈條上的掮客。買賣校考合格證是一些藝考培訓機構隱蔽而喧嘩的交易。藝考生通過校考,即可獲得一張合格證,有了合格證,相當于半只腳跨進了校門。之后,高校會對高考文化分達標且報考了本校的考生,按合格證名次或文化分由高到低錄取。
多位藝考生向記者提及,藝考培訓機構的老師會私下問家境富裕的考生是否要買合格證。據報道,2016年,甘肅蘭州某藝考培訓班開辦者李某,向湖南某學院蘭州藝考負責人史某行賄35萬元。史某收受好處后,以打高分、打招呼等方式,幫助26名相關考生取得該學院校考合格證。
一張合格證多少錢?幾乎所有受訪藝考生,都聽過幾條藝考培訓機構的隱秘報價:買一張頂級傳媒類院校的合格證要100萬元,第二梯隊院校一張證要40萬-60萬元,二本民辦院校一張證也要10萬元以上。還有網友遇見過詐騙案例,機構號稱有證可賣,實則收到錢就消失。
除去豪擲數十萬元買證這條路外,對那些有意打點關系的考生,機構會安排他們上藝考院校老師的小課,混一混臉熟。藝考生宋子琦身邊有人上過這樣的課,每節課收費2萬元,是正常傳媒類專業課一對一教學費用的20倍。據報道,2014年,上海戲劇學院教師卓某擔任表演專業招生考官期間,私自開設輔導班,收取每小時2000元培訓費,以每套題6000元價格向考生泄露考題。
教育部辦公廳等四部門于2023年發布《關于在深化非學科類校外培訓治理中加強藝考培訓規范管理的通知》明確規定,普通高校藝術類教職工、參加相關省級統考和校考命題評分的專家評委不得參與或變相參與培訓機構的藝考培訓活動。
北京海潤天睿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楊曙光指出,藝考屬于國家教育考試,是高考的一個階段。藝考作弊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國家教育考試違規處理辦法》《普通高等學校招生違規行為處理暫行辦法》。一旦查實,作弊考生會被取消本年度高考考試資格和考試成績,情節嚴重的,一至三年內將無法參加高考,作弊行為將被記入考試誠信檔案,考生在停考處罰結束后繼續報名參加高考的,學校有權決定不予錄取。若考生被查出作弊時已順利入學,其學籍會被取消,即使已經畢業,其學歷、學位證書都會被宣布無效并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