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低到塵埃

尹瑞

父愛如山，深沉而堅定；父愛如海，寬廣而深情。父愛無聲無息，未曾停息，卻又震耳欲聾。

當我的雙腳再次站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眼前風景盡是荒蕪，內心深處皆是我與父親的故事。

記憶里我總是穿著一雙粗布鞋，無論晴天還是下雨。那時候我總是腳踩土地拼命奔跑在路上。

所以，我不喜歡下雨天，因為泥濘的路面，雨水和著泥土總會弄臟粗布鞋子。 那時候，我的愿望就是擁有一雙小皮鞋。

后來，父親從城里親戚家帶回來一雙紅色的小皮鞋，那是一雙需要系鞋帶的小皮鞋，精致又好看。父親說，那是你堂姐穿不了的鞋子，剛好是你的尺碼，說送給你。可我完全看不出那是一雙舊皮鞋。所以，我非常喜歡那雙紅色小皮鞋。因為一直穿粗布鞋的緣故，系鞋帶對我來說是件麻煩事兒。我每天起床上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父親幫我系鞋帶，就這樣，我看著父親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低下身來，用他笨拙的手去幫我系出一個不那么好看的蝴蝶結來。此刻，我覺得父親比我矮了很多。系完鞋帶的父親起身時，總是不忘摸摸我的頭對我說：“丫頭，好好念書。”

背靠大山，腳踩土地。我家生活在農村，拮據的生活使得父親不得已去城里做了瓦匠。聽母親說，父親根本不會干瓦匠的活。剛開始都是別人帶著父親，父親一遍一遍努力學出來的。之后，父親每回進城，在人才市場上都舉著一塊紙板，上面寫著自己會干的活計，供雇主們挑選，運氣好就有活干，運氣不好就只能繼續等待挑選。

后來，我考上了大學。當我把這個消息打電話告訴父親的時候，父親的聲音里除了欣喜以外還有一絲擔憂。即使如此，快要開學了我也沒有見到父親。但此時，我收到了父親寄回家里的學費。母親說，這是父親向領導預支的三個月工資。我看著手里沉甸甸的學費有點心酸。父親再一次打來電話，只對我說，好好念書。

那一刻，我決定在開學前去父親工作的地方看望他。當我站在那片還是廢墟一樣的地方時，我覓跡尋蹤，四處找尋父親的身影，猛然間，我看見父親在遠方用盡力氣攪拌著水泥，父親整個人都顯得那么矮小，頭發好像也白了很多，整個人都憔悴了。我朝著遠方的父親喊了一聲：“爸爸。”許是被沙子迷了眼，父親瞇著眼睛看著我，眼里有驚喜，也有疲憊。

那天，我和父親坐在工地旁邊的道沿上聊了很久。我吃了工地上給工人們配送來的盒飯。飯送來的時候已經涼了，捧著手里的盒飯，我吃著吃著就哭了。我站在父親面前，對他說：“爸，我以后一定不會讓你這么辛苦。”父親只說：“好好念書。”

多年后，當我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看到的是父親蹣跚的腳步，笑起來滿臉的皺紋，以及被風吹散的銀絲和再也直不起來的腰桿。我知道，這一次父親不僅僅是矮了，更多的是老了，他再也沒有年輕時的意氣風發，而是多了幾分歲月沉淀留下的生命韻味。陽光下，我拉著父親的手，與父親相對而坐，此刻度過的每一分鐘都是最珍貴的禮物。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父親的艱辛付出為我撐起了一片天。父親，猶如一座豐碑，永遠值得我去仰望。父親在塵埃里為生計奔波的一生，看似低矮，卻始終帶給我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