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建民：在線教育大有可為

從2015年正式加入成為最早的創業團隊成員開始，屈建民此后的人生就跟高途分不開了。最初的探索和彷徨，隨后的聚焦和增長，后來的高光和輝煌，以及最近的變故和堅強，屈建民都與高途一起經歷、一起成長。

近日在中關村軟件園高途教育的會客室里，屈建民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闡述了他對于在線教育的觀察和思考。

在線教育還處于發展階段，未來可期

記者：你是2015年加入跟誰學（高途集團前身）并投身在線教育事業的，此前一直在新東方工作，那時關注過在線教育嗎？

屈建民：我從很早就開始關注現代技術對教育的影響。確實，當時通用的叫法是“網?！?。新東方、學而思（后來的好未來）正是國內第一批在這個領域做初步探索的公司。

2014年被業界稱為“在線教育元年”，當時的大環境是在線教育開始引起人們的注意，2008年，慕課概念提出，2012年慕課在美國一些頂尖高校上線，次年中國的慕課上線。更重要的是硬件的普及，2014年中國智能手機銷售達到4億部，智能手機滲透率達到86%，這些為在線教育的起飛奠定了強大的社會基礎。2014年底中國的在線教育企業約有2500家，平均每天增加2.6家，用戶接近1億人次。當時看到這些數據時，我的理解就是外部環境正在發生劇烈變化，移動互聯時代來了，“互聯網+教育”的風口已經形成。那時我還在哈爾濱新東方學校當校長，移動互聯網正在深刻重塑社會的方方面面，我周圍的年輕人都在用智能手機和新的App溝通，用手機叫出租車的人越來越多，哈爾濱當地最火的商場在2014年斷崖式冷場，這些現象引起了我的深度思考。我有了一種感覺，在移動互聯的大潮中，一定有一個大機會屬于在線教育。恰好，2014年底，Larry（跟誰學創始人陳向東的英文名）創辦了跟誰學。2015年經過慎重思考，我決定加入這個創業團隊。

記者：據了解，你們在創業早期既有收獲也踩了不少坑，能說說當時你帶領團隊做了哪些探索，收獲了什么嗎？

屈建民：創業的過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不斷試錯的過程。踩過一個又一個坑，但是從不放棄，堅持到底并取得一些成果，就是創業成功。現在回過頭來看高途的創業過程，經歷過很多次失敗，但同時也收獲了許多。我們真切地體驗了一家創業公司要走的每一步，也深諳每一步的管理重點，這些都是無價的財富。

2014年，投資界一致看好在線教育賽道，于是大量資本涌入，短時間內催生了一大批在線教育公司。跟誰學在2015年3月對外宣布完成了5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資金問題解決后，接下來就是創造客戶價值，那時大家都在摸索，沒有成功經驗可供借鑒，只能摸著石頭過河。我當時的主要任務是帶隊沖鋒，先是帶著團隊在全國各地開分公司，半年時間就開辦了十幾家分公司，選址、招聘、培訓、考核，要考慮所有事情。

分公司組建完成后，公司急需找到盈利模式，開始全力尋找變現途徑。那時我是北方大區總經理，負責8個城市的分公司業務，如何能跨區域做好團隊轉型完成目標是一個巨大挑戰，而完成這個挑戰的最好方式就是在親臨一線。所以，那段時間我基本上一直在出差中，和各分公司的小伙伴們在一起工作，帶著他們開會、走訪客戶和復盤。我相信一點，管理者自己做出表率，就是最高效的管理。我帶領的其中一個團隊獲得了公司銷售大獎，當時全公司上百個團隊只有三個能獲此殊榮。

當然了，失敗也是難免的，甚至是創業中的常態。每次探索失敗之后，我都會帶著團隊一起總結，我反復告誡小伙伴們：創業本身就是由很多次失敗和一次成功組成的，每失敗一次就意味著我們去掉了一個錯誤選項，也意味著我們離最后的成功更近了。那時候我深刻地體會到，只要團隊有足夠的向心力，管理者不怕吃苦帶著大家一起干，目標早晚能實現。這些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做起來卻很難。

2017年是創業最辛苦的一年，公司很多業務跑不通只能關掉，解散了一些團隊，那是我記憶中最大的挫敗，心情極度沮喪。幸運的是，就在同一年，公司早期孵化的“高途課堂”項目開始盈利了，這是公司發展史上的里程碑事件，說明在線教育的業務模式跑通了。

后來我們經過集體復盤，得出的結論是，創業公司能不能活下去的關鍵在于能不能持續創造客戶價值。最開始我們想做O2O平臺，類似于“教育界的淘寶”，沒跑通。后來我們又想做B2B，為市面上那些中小型教育公司提供系統服務，有客戶但規模有限，也沒跑通。同時我們也做了B2C，在2015年就推出直播授課業務，但一直沒形成影響力。就這樣反反復復摸索了兩三年，依然沒有找到可持續的盈利模式。隨后，整個行業都陷入低谷，投資人失去信心開始撤資，許多同行公司紛紛倒下，我們的情況也很艱難，一度徘徊在破產邊緣。

回顧創業初期階段走過的路，可能對任何一家創業公司都有借鑒意義的是：創業的試錯要控制時間成本和資金成本，擁有更多的試錯機會意味著擁有更大的成功可能性。沒有利潤的時候要追求花每一分錢的效率，有利潤的時候要強調節省每一分錢成本的重要。

以高途課堂項目跑通并盈利為標志，我們進入了創業的新階段。

記者：高途課堂的模式是什么？是怎么跑通的？你們做了哪些具體的探索？

屈建民：高途課堂的模式可以用三個詞來概括——直播，大班，雙師。

直播就是為了區別于錄播，所有的內容是由老師現場給大家講授，而不是錄像看回放，這點我們一直堅持到現在。大班就是強調一起學習的氛圍，把互聯網的優勢發揮到極致。雙師是指有兩名老師完成行課。換句話說，就是每名學生都會有至少兩名老師負責。主講老師負責講課，向學生傳授知識，二講老師負責輔導，為學生提供教學服務，這些服務包括各種細致入微的服務，比如答疑解惑、批改作業、陪同練習、心理開導等等方面。

公司全面聚焦高途課堂業務之后，我的主要工作是在幕后，圍繞著師資培養和教學內容展開。核心任務有兩個部分：一是什么樣的老師適合在線上上課？這個問題是解決誰上課的問題；二是如何讓一名老師成為優秀的線上老師？這個問題是解決人才培養問題，提煉核心競爭力。

這些工作很復雜但也很重要。從學科的維度看，不同的學科對老師上課表現力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從學生的維度看，不同年齡段的學生對老師的要求也是不一樣的。隨著探索的深入，我們在2018年組建了教學質量部，負責優秀老師招聘、選拔和考核，同時負責老師的教研、師訓、行課和課堂質量評估等職能。師資水平是教育公司的核心競爭力，高途的教學質量口碑一直很好，實際上是有制度支撐的。

記者：你們公司上市后引來許多效仿者，你認為在線教育行業目前發展到了什么階段？

屈建民：凡事都是利弊相依，上市給公司帶來了好處，也帶來了不少麻煩。由于發展過于迅速，公司的業績屢遭質疑，因為別人完全不相信憑什么你能發展得那么快。這個也容易理解，每個人都受限于過往的認知，過去確實沒有哪家教育公司能發展得如此迅猛。實際上，根據我們的估計，在線教育的市場潛力非常大，現在才剛剛開始釋放。有統計數據顯示，預估2025年中國在線教育市場規模將達到8000多億元，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市場。面對如此巨大的市場，只要潛心修煉內功，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做精，做到極致，包括高途在內的各家在線教育公司未來可期。

依據時間線來劃分，目前大致可以把在線教育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

在線教育1.0階段，從1996年到2013年，可以稱之為早期起步階段。當時互聯網是互聯網，教育只是依附于互聯網傳播。這個時期在線教育的主要形式是錄課，然后把錄制好的課程放到網絡上供有需要的人學習。此時的教和學，像油和水的關系，你是你我是我，兩者之間層次分明、缺乏互動。

在線教育2.0階段，從2014年到2021年7月，可以稱之為野蠻生長階段。這個時期的在線教育開始借助新技術不斷創新，最終形成了高途“雙師模式”的經典形式，并且還被新冠疫情額外“助推”了一把，整個在線教育行業呈現出一種烈火烹油的繁榮場景。此時的教和學，像大齒輪和小齒輪的關系，聯系緊密彼此帶動，比之前有很大的進步。

在線教育3.0階段，起始時間節點大約在2020年左右，持續至今并且可能會一直續較長時間，可以稱之為規范發展階段。特征是互聯網和教育逐漸融合，彼此作用，互聯網不僅是行課階段的工具，還賦能教研、課程督檢、課后作業批改和知識總結等等方面，讓教學變得更加高效。

當然，從2021年7月“雙減”政策落地之后到現在，也可以稱為一個新階段。我們支持這個政策，因為有效監督是一個行業能長期存在并不斷發展的重要前提，如何能在各種規范要求下保持快速前進，才是需要研究的課題。

新技術是核心驅動力的重要來源

記者：你剛才提到了人工智能技術，目前市面上有很多人工智能產品，比如國外的ChatGPT，比如國內的文心一言和天工AI，有人認為這些技術會顛覆在線教育行業，你怎么看？

屈建民：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人工智能技術不但不會顛覆在線教育行業，反而會成為在線教育行業未來發展的巨大推動力。原因也不復雜，在線教育之所以能迅速發展，本質上就是得益于新技術的不斷進步。試想一下，如果沒有移動網絡的出現，在線教育是不可能有如今的場面的。

不可否認的一點是，人工智能非常強大，而且未來潛力無限，ChatGPT剛出現的時候，對整個教育行業都產生了重大影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帶來的震撼已經慢慢平息下來了。因為不管人工智能多么強大，在本質上它依然只是一種工具，而工具的目的是為人服務，只要能認清這一點，就不用擔心它會顛覆在線教育。事實上，我個人認為，在線教育要想在未來取得突破性發展，就必須借助人工智能這場“東風”，利用人工智能的強大功能和算力，讓教和學真正做到融為一體，達到理想狀態。到那時候，才是在線教育的高光時刻。對于在線教育而言，新技術不但不可怕，反而是核心驅動力的重要來源。

記者：你現在的職位是CEO高級顧問，以后有什么計劃，會繼續在教育界打拼嗎？

屈建民：這是當然的。我在教育界工作已經24年了，生命中最寶貴的青春歲月全部奉獻給了教育事業，職業生涯中積淀下來的經驗和認識也集中在教育行業里，而且這些經驗和認知在高途的創業中，在分公司的建立、組織的搭建、團隊的建設、組織能力的打造等等方面都被證明是行之有效的。在經歷了創業公司的全部周期磨煉后，我原來的經驗得到了豐富，以前的認知也進行了迭代，收獲很大。

我最近幾年走訪了美國、英國和中東等地的數十個國家，去觀察他們的教育現狀。我發現大多數國家存在優質教育資源稀缺、管理水平參差不齊等問題，有些地方的教育企業正在經歷著當年高途遭受過的挫折。這說明教育市場還遠沒有達到完善的地步，如何能找到合適的機會，讓自己的經驗的認知去惠及更多的學生和家長，這可能就是我下半生努力的方向。只要能為教育行業的發展做一些添磚加瓦的事情，我會心甘情愿，甘之如飴。

以后會有什么計劃，我現在還不敢斷言，因為“計劃趕不上變化”。但大方向是可以肯定的，就是無論將來我怎么折騰，所折騰的事情一定會與教育有關。因為我堅信一點，教育永遠都不會過時，過去如此，將來亦然。同時我也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信心，在線教育的未來，是廣闊天地，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