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

人都死了，封侯又有什么用！

傅燮殉國的噩耗傳到譙縣，曹操含淚嘆息！

三年前，曹操、傅燮響應朝廷從戎號召，與左中郎將皇甫嵩在潁川郡大破黃巾軍，何等風發意氣！傅燮所部還生擒三個黃巾首領，更是居功至偉。傅夑本可因此封侯，但由于抨擊奸佞宦官，得罪了漢靈帝“干媽”趙忠，不僅沒封侯，還被排擠到涼州。如今傅燮壯烈成仁，忠魂在天！哀哉痛哉，做忠臣怎么這么難！

其實，做昏君也挺難。自從涼州淪陷，各地叛亂分子備受鼓舞、風起云涌。張純在冀州發動叛亂，殺死右北平太守和遼東太守；觀鵠自稱“平天將軍”，率領叛軍攻打桂陽；休屠各胡叛亂，殺死并州刺史；汝南葛陂黃巾軍攻沒郡縣……

自中平四年（187年）夏季以來，不到一年時間，東漢各州郡長官崗位空出不少，卻再也賣不掉。缺錢搞花活的漢靈帝為此非常苦惱，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心情相當沉重。對于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漢靈帝從不背鍋，必須是太監搗亂或是公卿無能。于是，漢靈帝按照大老板的標準做法，憤怒罷免了名義上的軍事領袖——太尉曹嵩。

其實，做奸臣也挺難。曹嵩不容易，從小過繼給宦官，認了不陰不陽的曹騰為爹。曹嵩長大為官，也不得免俗，還得依靠奸佞宦官，與不陰不陽的張讓、趙忠稱兄道弟，逢年過節輸出無數硬通貨。得到奸佞宦官庇護的曹嵩，仕途倒是順利，官至大鴻臚、大司農，又不惜花費巨資買來太尉，圓了位列三公的夢。

曹嵩的太尉癮還沒過夠，半年不到便被找碴兒免職。曹嵩肯定不甘心做冤大頭，估計通過與奸佞宦官的友好協商，在給曹操謀得都尉的基礎上，又在即將組建的西園禁衛軍中，爭取到排名第四的典軍校尉一職。別看只是典軍校尉，但并不簡單，因為西園禁衛軍是漢靈帝親手操辦，是寄予無限希望的帝國新軍。

其實，做大將軍也挺難。表面上，組建西園禁衛軍是為加強東漢帝國軍事力量。實際上，根本目的在于制約大將軍何進。這不是何進臆想，因為漢靈帝把排名西園禁衛軍八校尉之首的上軍校尉，授予了寵信的宦官蹇碩，并規定上軍校尉可以節制其他七個校尉，甚至大將軍何進都要聽從指揮。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崗位，歷來高危。即便沒有風吹草動，大將軍何進都時常如坐針氈，更何況漢靈帝明目張膽地削弱大將軍權力。從小販賣豬肉的何進先生會算賬，知道自從妹妹何皇后與漢靈帝感情不和后，何家人便如同待宰的肥豬。只不過，殺豬無數的何家兄妹，不打算任人宰割。

其實，做皇后也挺難。《后漢書·皇后紀》記載：“（何氏）家本屠者，以選入掖庭。長七尺一寸。”由此推斷，沒權沒勢的何氏，極可能以妙曼身姿和一雙無敵大長腿，擊敗了萬千佳麗，得到漢靈帝劉宏的寵幸，生下皇子劉辯。不久，宋皇后被廢，母以子貴的何氏力壓群芳，主宰后宮。

紅顏尚未衰，恩寵卻已斷。才貌雙全、聰慧體貼又出身名門的妃子王榮，憑借情詩無敵橫空奪愛，成為漢靈帝的新寵，生下皇子劉協。心狠手辣的何皇后，氣憤不已，立刻派人毒殺了王榮。這讓情詩沒聽夠的漢靈帝暴跳如雷，若非張讓等宦官拼命磕頭、好話說盡，何皇后十有八九會一命嗚呼。

盡管何皇后保住了性命，但是徹底失去了漢靈帝的寵愛，連劉辯都不受漢靈帝待見。而王榮所生的劉協，在漢靈帝母親董后的悉心撫養下，冰雪聰明、知書達理，還越長越像漢靈帝，恩寵日盛一日。雖說何皇后不太聰明，但也知道漢靈帝想干什么！何皇后只好悄悄翻出庫存毒藥，分好份數，準備鋌而走險！

做什么都挺難，最難還是做忠臣。中平五年（188年），曹操接到典軍校尉的任命，決定結束隱居，帶著小妾卞氏以及襁褓中的曹丕，來到洛陽赴任。盡管對曹操有殺叔之仇的蹇碩是頂頭上司，但曹操不擔心他打擊報復。因為黃巾叛亂后，東漢朝廷的格局已大變樣，眾多小密圈成員復出擔任要職，奸佞宦官再也不能一手遮天。

特別是頭頂“四世三公”家族光環的袁紹，得到大將軍何進的全力提攜，先后擔任侍御史、虎賁中郎將等職，又成為西園禁衛軍排名第二的中軍校尉。袁紹組織成立的小密圈也蓬勃發展，吸納了鮑信、荀彧、荀攸、淳于瓊等眾多俊杰，與王允、劉表等老牌“黨人”建立起了緊密聯系。

時隔四年，曹操再次回到洛陽，洛陽早已物是人非。一生致力于行賄受賄的曹嵩，終于決定金盆洗手，收拾好上百車金銀財寶，打算回老家頤養天年。曹操望著白發蒼蒼的老父，一時心緒難平！曹操雖是不光彩的宦官之后，但好賴知道親爹是誰。可老爹曹嵩呢？史書無奈地一句：“莫能審其生出本末。”曹嵩只能以宦官養子的身份，終其一生，留史千年。

老爹不容易啊！曹操記得，盡管父親忙于貪污腐敗，缺乏對自己的悉心指導，但只要自己身處險境，父親總會毫不吝嗇地掏出重金護航。曹操還記得，自己少時頑劣，惹得叔父總跟父親打小報告，自己為了“離間”他們老哥倆，與叔父單獨相遇時，裝中風、吐白沫。等父親趕來，曹操精神狀態卻無比正常。面對父親的質疑，曹操很有可能痛苦地表示：叔父不喜歡我，我做什么都不對，吐口痰怎么就成了口吐白沫？曹操當時詭計得逞，可隨著年齡漸長，得意之情漸去，倒是父親焦急不安趕來的那瞬，揮之不去、越發清晰！

曹操拜別父親，很可能要趕往袁紹大哥的府邸，參加小密圈舉辦的接風晚宴。曹操應該見到久違的老友何颙、張邈，幸會鮑信、荀彧、荀攸等新朋友。當然，還有殷勤敬酒的新同事——西園禁衛軍右校尉淳于瓊。此時，熱情對飲的曹操和淳于瓊都無法預知，哥兒倆十多年后，會在一個叫烏巢的小地方，以死敵身份重逢，左右歷史走向。

人世間變幻莫測，常有幾分說不清的神奇。自從漢靈帝組建起西園禁衛軍，自封為“無上將軍”后，東漢帝國好像轉運了，各地平叛軍隊在戰場上出奇順利。北邊，公孫瓚平定張純叛亂；南邊，孫堅鎮壓觀鵠暴動；東邊，西園禁衛軍進剿汝南葛陂黃巾軍；西邊，皇甫嵩和董卓聯手擊退強大的韓遂叛軍。

眼看東漢帝國中興有望，誰料到，漢靈帝似乎因積勞成疾，突然與世長辭。

中平六年（189年）四月，漢靈帝匆匆走完歌舞升平又驚險刺激的一生。

本文節選于《青梅煮酒：三國群星閃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