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高考語文文言文閱讀命題取向分析

【摘要】新高考語文試題以《中國高考評價體系》和新課標理念為指導，反映新時代語文課程理念和未來方向。文言文閱讀是學生語文核心素養培育的重要基礎，在語文課程和高考中均占重要地位。本文從選文體裁、篇幅大小、選文出處和考查形式四個方面對2023 年四套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部分進行統計分析，并與2019—2022 年全國卷文言文閱讀相應部分進行對比，發現新高考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命題呈現三個基本取向：關聯教材，引導教學由重識記走向重語用；營造情境，促進文化理解由疏離走向融通；綜合考查，推動思維由單線提升走向多元發展。新高考文言文閱讀命題取向是我國當前課程改革與社會發展需要的綜合反映。

【關鍵詞】新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試題特征；命題取向

隨著語文課程改革的深入，新課標怎么用、新教材怎么教、新高考怎么考，一直廣受語文教育同人的關注。縱觀歷年高考語文卷，文言文閱讀試題地位十分穩固，統編高中語文必修和選擇性必修教材中有九個單元涉及文言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教師應當如何把握文言文閱讀教學，培養學生何種能力？研究高考試題或許能帶給我們諸多啟示。

2023年教育部考試中心命制了四套全國高考語文卷，分別是新課標Ⅰ卷、新課標Ⅱ卷、全國甲卷和全國乙卷。本文以全國卷中文言文閱讀試題為主要研究對象，與2019—2022年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部分進行對比分析，以管窺新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命題特點，為文言文教學與備考提供有益的思考。

一、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試題統計分析

1.選文來源

2023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選文出處有：諸子經典《孔叢子》《韓非子》，古代軍事理論專著《百戰奇略》，兵家著作《唐太宗李衛公問對》和紀傳體史書《隆平集》。為更系統地總結高考文言文閱讀選文規律，現對近五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具體篇目情況進行統計（見表1）。

選文出處按由多到少的順序排列如下：選自《史記》和《通鑒紀事本末》各三套，選自《明史》《宋史》《戰國策》和《韓非子》各二套，選自《晉書》《宋史紀事本末》《東漢觀記》《說苑》《孔叢子》《隆平集》《百戰奇略》和《唐太宗李衛公問對》各一套。

可見，2019—2022年，同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選文來源保持高度一致，如2019年皆選自《史記》，2020年皆出自《二十四史》，2021年皆選自紀事本末體史書，到2022年選文出處才稍顯多樣，有2篇選自國別體史書《戰國策》，1篇選自紀傳體史書《東漢觀記》，1篇選自漢代劉向所編纂的小說集《說苑》。2019—2022年間選文來源于史書的比重較大，16篇選文中僅有一篇選自小說集。2023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較2022年，選文來源更加豐富，新增軍事著作和諸子經典中的文章，6篇選文中僅一篇出自史書，文言文閱讀由注重從史書中選文轉向注重選取諸子經典作品。

2.選文體裁

2023 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選文體裁有：人物傳記、諸子散文和論說文。四套全國卷的6篇選文中，有3篇諸子散文，分別選自《孔叢子》《韓非子》，涉及儒家和法家思想；2篇論說文，選自《百戰奇略》和《唐太宗李衛公問對》；1篇人物傳記，選自北宋曾鞏撰寫的紀傳體史書《隆平集》。筆者對2019—2023 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體裁、篇幅作了統計（見表2）。

結合表2可知，2019、2020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考查人物傳記，2021年考查歷史散文，2022年以考查歷史散文為主，兼有人物傳記，并新增“文言小說”這一體裁。2023年全國卷文言文閱讀新增“諸子散文”體裁，以考查諸子散文為主，同時兼顧人物傳記和論說文這兩類體裁。可見高考語文文言文閱讀選文體裁逐漸多樣化，不局限于過去以單一體裁為主的考查形式。與2019—2022 年選文體裁相比，2023 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中，諸子散文和論說文體裁有所增加，人物傳記和歷史散文與往年比有所減少。

3.篇幅大小

2023年全國甲卷文言文選文字數較多，篇幅671字，其次是新課標Ⅰ卷，全國乙卷字數最少。2023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選文篇幅平均622字，多于2022 年的585 字，少于2021 年的632 字。總體來說，2019—2023年高考語文文言文閱讀選文篇幅呈現出先增后減又增加的趨勢（見表3）。

由于2023年諸子散文和論說文篇目增多，文言文閱讀篇幅有所加大。對此，教師在文言文教學中應鼓勵學生增加課外文言文閱讀量，提高其閱讀速度和文言閱讀能力。

4.考查形式

2023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試題考查方式采取主客觀題相結合的形式，有斷句、詞語解說、翻譯和簡析四類題型，題量穩定在4—5題，分值穩定在19—20分，占高考語文試卷總分的13%左右。下面從客觀題、主觀題兩個方面對文言文閱讀試題加以分析。

客觀題方面，詞語解說題的考查是從選文中選取四個常見的文言字詞，并對其相關內容進行解釋，考生須從四個選項中選出不正確的一項。本題側重考查學生對常見古代文化常識、文言實詞、詞語含義和用法的了解及掌握情況，以及結合上下文語境理解詞義的能力，對于平時文言基礎扎實、文言知識積累豐富的考生而言，難度不大。文意概述題將選文中的部分內容以現代漢語的形式概述出來，考生閱讀完文本后判斷正誤，選項的排序與選文內容順序保持一致，符合考生閱讀的思路與邏輯。該題一般在文言實詞、詞類活用和文言句式的翻譯上設下陷阱，在考查文言基礎知識的同時，較詞語解說題進一步考查考生遷移運用知識、調動日常積累的語言知識和規律、聯系上下文語境理解文章的能力。

主觀題方面，斷句題要求考生對選文中一段二三十字左右的文字進行斷句，由于材料包含具體的文言實詞、詞類活用、句式和語法知識，因此該題能夠綜合考查考生的文言文閱讀能力和文言語感。考生作答時可結合上下文語境，初步理解文言文內容，再猜測斷句材料的含義，對其進行斷句。2023年斷句題變為主觀題形式，使得考查更具信度，從試題命制層面減少應試化、套路化的答題傾向。全國卷翻譯題分值為8或10分，占文言文閱讀試題分值的一半及以上，可見其重要性。該題需要考生將選文中的兩句話翻譯成現代漢語，作答時須將文言語句中的實詞、虛詞、詞類活用和句式準確翻譯出來，按點給分。相比于斷句，翻譯題對考生的語言組織、表達能力和閱讀理解能力有更高的要求。

二、新高考語文文言文閱讀試題命制取向

通過與往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試題進行對比分析，筆者發現新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命題呈現以下三點基本取向。

1.關聯教材，引導教學由重識記走向重語用

“引導教學”是高考三大核心功能之一，“高考命題應發揮其對基礎教育正向積極的導向作用，促進學生素質的提高”［1］。王元華指出文言文教法存在“底層缺失文言語感，頂層缺失文言美感，中間缺理解性思辨”三方面傾向，文言文教學習慣述而不作，彌漫著一種簡單識記、重復記憶、知識至上的教風與學風［2］。這種對文言知識抽絲剝繭的分析將文言文拆解得七零八落，使得文言文學習既瑣碎又單調、枯燥。但往年高考文言文閱讀多取材于課外，選文與教材文本關聯性不強，且試題命制與教材“學習任務”的聯系亦不夠緊密，高考未能發揮對文言文教學正向的導向作用。基于此，近幾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命題與教材聯系愈發密切，而2023年尤甚。

一是2023年四套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選文題材、體裁的選取貼近教材選文編排思路。統編高中語文教材“以‘人文主題’和‘學習任務群’兩條線索組織單元”［3］。以必修下冊第一單元為例，該單元以“中華文明之光”為主題選取了《論語》《孟子》《莊子》中的經典篇章，對接“思辨性閱讀與表達”學習任務群，引導我們以現代的、理性的思維去理解中國經典論說篇目中的文化理念與人文精神。根據第一部分的統計，2023年四套全國卷文言文閱讀選文以諸子散文為主流，接近教材單元選文內容。

同時新課標Ⅰ卷、Ⅱ卷的文言文閱讀圍繞一定主題選取材料，如新課標Ⅰ卷文言文閱讀的兩則材料聚焦“賞罰”問題，展現了法家和儒家主張的差異以及兩家立論駁論的交鋒，這類選文可直接對接課程標準中“思辨性閱讀與表達”“中華傳統文化經典研習”等學習任務群的學習，同時與統編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下冊第一單元和選擇性必修上冊第二單元選文具有內在聯系。

二是文言文閱讀詞語解說題的選項內容關聯教材文言基礎知識。2019—2023 年，詞語解說題一直穩居文言文閱讀第二題，從該題的變化可以看出高考試題對考生文言基礎知識和文學常識積累的考查變化。以2021年、2022年新高考Ⅰ卷和2023年四套全國卷第11題為例，考查內容、歸類及關聯教材知識如下表所示（見表4）。

與前兩年相比，2023 年詞語解說題考查文學常識的比重有所減小，增加了對文言實詞、詞語以及文言句式的考查，考查內容相比往年更完善、更豐富，與初高中語文教材文言基礎知識聯系更加緊密。

2.營造情境，促進文化理解由疏離走向融通

文言文這一獨特書寫形式承載著悠悠千年的中華傳統文化，是展現我國文化自信的重要載體。有學者提出“文言文的學習價值不在實用，而在文化，是為了學習從歷史發展的角度理解古代文學的內容價值，從中汲取民族智慧，用現代觀念審視作品，評價其積極意義與歷史局限”［4］。人教社原編審顧振彪在充分肯定文言文所蘊含的巨大認知價值、教育價值和審美價值后，提出我們應“對它進行提煉、改造和更新，使之完成現代化的轉型，融入當代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成為全民族精神支柱的組成部分”［5］。而“情境對知識學習的介入，不僅讓固態化的普遍知識變成動態化的具體知識，而且讓測評發生轉向，從對知識的測評轉向對知識在情境中的運用能力的測評”［6］，可見情境這一載體有助于促進文化理解與融通，幫助文言文實現現代化轉型。

對此，新高考改革遵循課標理念，在文言文閱讀中重視情境化試題命制，“以情境任務作為試題主要載體，讓學生在個人體驗、社會生活和學科認知等特定情境中完成不同學習任務，以呈現學生語文素養的多樣化表現”［7］，尤其是文化和思維層面。

2023年四套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在文本選擇和試題設計上重視營造綜合性語文實踐活動情境。如新課標Ⅰ卷文言文閱讀圍繞“賞罰”選取儒、法兩家經典中的兩則文本，并要求考生回答：“子鮒用以批駁韓非的事實依據是什么？”一方面，學生在對比閱讀與答題過程中，既能考查其文言基礎知識的掌握情況和讀懂文言文的能力，又需要學生對文章進行概括、比較分析、歸納總結才能得出正確結論，該題命制體現出個人體驗情境與語文學科認知情境的完美融合。另一方面，通過題干敘述我們定位到材料二，子鮒通過比較孔子去世與材料一提及的“賞罰事件”二者具體時間，得出“此先后甚遠”，以此批駁韓非的觀點。此文雖與現今相去甚遠，但處于信息時代的我們，面對繁雜的信息，如何辨別真偽，子鮒為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他的治學嚴謹、不隨意聽信他人觀點的作風引人深思。

同時，高考文言試題啟發高中文言文教學應著重培養學生的文言閱讀能力和思辨力，讓學生擁有走近中華經典的鑰匙，感受中華文明魅力，同時能夠辯證看待中華傳統文化，吸收其中的精華，并與當代社會生活構建深層聯系，在語言實踐中促進文化理解與認同，從而培育出擁有民族自信的中國青年。

3.綜合考查，推動思維由單線提升走向多元發展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 年版2020 年修訂）》指出高考命題要“以綜合考查為命題導向，通過綜合性語文實踐活動，考查學生語文學習的能力和水平”［8］。2023年全國卷文言文閱讀試題命制強調整合，從選材到試題設計均凸顯綜合性、整體性，綜合考查學生語文素養。

從選文上看，2023年全國新課標Ⅰ、Ⅱ卷文言文閱讀首次出現雙文本形式，按照一定主題或相關內容選取兩篇課外文言文進行關聯閱讀，打破了以往全國卷文言文閱讀單篇文本的考查方式。

群文閱讀的考查形式在高考現代文閱讀中已十分普遍，文言文閱讀這一長期以來較為穩定的板塊，2023年也采取群文閱讀的形式，體現出高考對學生文言文閱讀能力和思維發展水平的雙向綜合考查，這一考查形式與統編語文教材多類型、多角度、多層次閱讀課程的方向一致。

往年，天津卷文言文閱讀中也出現過多文本閱讀的形式，但文本間關聯度不高，僅圍繞“家訓”（2020年）、“評魏武帝”（2021年）選取表層內容相近的材料，簡析題針對多文本綜合設題，要求考生比較“家風異同”“對曹操評價的不同之處”，但限于選文選材過于扁平，試題僅停留在對文本表層的篩選與概括，無法引導考生在對比閱讀中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2023年新課標卷在借鑒天津卷基礎上，更注重多篇文本的關聯度，體現出對考生比較、審辨思維的考查。如新課標Ⅱ卷材料一以淝水之戰為例闡明作戰時兵力懸殊的情況下采取的作戰策略，材料二借助人物對話補充戰爭前后實況，分析苻堅淝水之戰失利原因，并與吳漢討伐公孫述作對比，論證分兵合兵的相變之法。兩則材料，一則先闡述事件，一則呈現古人對事件的評述，考生在閱讀時既能獨立地理解事件本身情況，形成自己的觀點、看法，又能結合另一則評述材料進行梳理、分析和整合。多文本閱讀考查學生的思維過程，鼓勵通過比較閱讀，運用創造性、發散性思維，多角度分析解決問題。

從試題上看，結合第一部分的統計分析得出，文言文閱讀試題題型已基本穩定，但穩中亦求新變。2023年文言斷句題變化最大，將往年的斷句客觀題改為斷句主觀題，由斷七八處變為“僅斷三處”。如新課標Ⅱ卷第10題：

材料二中畫波浪線的部分有三處需要斷句，請用鉛筆將答題卡上相應位置的答案標號涂黑，每涂對一處給1分，涂黑超過三處不給分。（3分）

夫為人A 所B 陷而欲勝C 敵D 不亦難乎E臣故曰無術焉F 苻堅之類G 是也。

斷句題考查考生的文言語感、語法知識和對原文大意的理解，往年斷句客觀題選項將同一句子的四種斷句情況呈現給考生，考生可以根據選項規律作答，考查效度不高。而主觀題形式的斷句需要考生自己分析，猜題的有效性大大減弱，體現出高考測評的反思精神。

結合表4可知，詞語解說題較2022年除選項內容與初高中語文教材聯系更加緊密外，還出現了考查文言詞語古今詞義的選項，并結合現代詞語、成語組合考查。例如，2023年全國乙卷第11題的D選項“絕世，指斷絕了諸侯的世系傳承，與成語‘絕世無雙’的‘絕世’意思不同”。又如2023 年新課標Ⅰ卷第11 題D 選項“誣說，指沒有事實依據的胡說妄言，與現在所說的‘誣蔑之辭’并不一樣”。這一設計不僅考查考生對文言詞語的理解，而且體現出對考生文言基礎知識掌握情況、遷移運用能力以及聯想等思維能力的綜合考查。選項設題方式由碎片化靜態知識轉向素養能力測評，既減少了套路備考、機械化的應試刷題，在考查文言文本體性知識同時，也考查了學生遷移運用知識的能力，輔助學生構建知識網絡。高考選文組合方式和試題變化也體現出反套路、反機械刷題的傾向。

總之，近幾年高考語文試題一直在探索核心素養下人才選拔新機制，2023 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文言文閱讀緊密聯系統編語文教材，以情境化試題為載體，綜合考查考生文言文閱讀能力。試題于穩中求變，于變中求進，體現出高考命題的創新性、綜合性和應用性。但文言文閱讀命題在促進學生開放性、創新性表達方面仍須努力，如主觀題引發考生立足現實，加強對當下語境的思考，支持考生發表個人見解等。廣大語文教育工作者須認真研究高考語文試題，適應新高考的變化，以便發揮高考對語文教學的積極引導和對課程改革的推動作用，為完成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奠定堅實基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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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 年版2020 年修訂）［S］.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4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