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小溪邊撿的那塊鵝卵石,安靜地躺在書桌上,像一個膽怯的異鄉人。
石頭上飄著幾朵云煙。
不知它來自哪一座山峰,哪一塊石頭?走過多長的旅行?歷經了哪些磨難?被哪一陣波浪推到了岸邊?它的兄弟姐妹們都去哪里啦?
最后來到我這里,和書籍相守,和我相伴。
它被磨得如此圓潤,細膩。
我猜想,它黝黑的身體里一定藏有一顆鮮紅的心臟,像我一樣,為這個世界眺望和呼喚。
我似乎能聽到它身體里的波濤,熱情而激越,回音長長,期待也長長。
一枚不說話的石頭,它的經歷和苦難一定不會比我更少,它的渴望和索取一定不會比我更多。
堅硬的身體里藏著一場秋雨——它,是不是也有一顆柔軟的心靈?
它,沉默不語。
燈光下,它的影子比它更輕。像多年以前我在故鄉的那個秋雨夜。
讀《夜雨寄北》有感
巴山的那一場夜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千多年……
還在下。
線裝本《全唐詩》,水汽氤氳,霉味沉重,撈出一首濕漉漉的絕句。
詩人寄出的那一封書信,寄了一千多年,還沒有抵達故鄉,也許,收信人永遠也收不到了。
西窗的燭光,在秋風中搖曳。
一個孤獨的身影,站起,又坐下。
一滴滴水珠從屋檐落下,啪嗒,啪嗒,激起一陣悠遠、空靈的回音。
長安城里,秋風蕭瑟,落葉紛飛。
大雁,早已飛回了南方。
而詩人,卻歸期無期。
這一場雨啊!淹沒了大半個晚唐。
在故鄉的寒風中,等一個人
在故鄉的寒風中,等一個人。等著,等著——天氣就涼了。
在故鄉的寒風中,等一個人。等著,等著——落葉就鋪滿了路面。
哦,遠行的人,現在已是臘月。
桌上,杯里的茶水都結冰了。
遠天蒼茫,山峰靜穆。白雪,已經覆蓋來時的道路。
耳邊,呼嘯的西北風,騎馬而過。
一棵樹,迎風挺立,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