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綠燈打開急促的閘門
作為溯洄冷水魚,我們總是擦鰭而過
學校浴室的霧氣,氤氳成一團謎語
淹沒冷冷的臉,孤獨是冗長的潮濕
水管上洇散的鐵銹刺青
疼痛的花兒從時間中落下
擁抱瀑布,約等于猴子想
打撈最圓滿的那輪月亮
散佚的詞語枝葉粘在濕濡的頭發上
像在熱帶雨林等候一只孔雀
像在故鄉的酒館前
等待一個答案
你的胸口有一只雨燕
濕了她的羽毛
用剪刀修飾你的鎖骨
十一月,熱水管道泄漏
霧氣飄向天空,告別是這樣輕盈
露天電影
村莊年輕的時候
有人翻過山岡
去一個更大的村莊,看一場露天電影
生活的泥垢阻卻了
生命中浪漫的部分
譬如褲腳的塵土、院子里的牛糞
在另一場更大的雨中
把牲畜趕回村子
又如炊煙熏干他的一生
就像熏干一塊臘肉
直到一張臉成為褶皺的土地
年輕人很少再回到村子
當那個中年男人跌進城市的某個角落
站立在新世紀的影院門口
想起了也曾風雨無阻的年代
知秋冬
葉子先是偶爾掉落
掉在腳邊,掉進少女的書頁
而后都被堆積在草坪上
堆成大大的整齊的長方形毯子
上面停滯了黑斑黃蝴蝶的睡眠
每天下樓,長方形漸漸枯瘦
瘦成一棵樹易燃的衛星帶
每天上樓,葉子被攬進鐵皮垃圾車
老化的血管,骨骼清脆地響
最后樹的枝頭空空,掛滿寂寥
終于落了一場雪,一片白茫茫
舊冬
舊冬里天空總是灰色的
皮膚稚嫩地皸裂,我們將白氣哈向玻璃
河的冰面茫茫,渡河的腳輕輕
我們擁抱彼此的棉衣
雙手放進口袋,有溫暖和香
沒有人不愛看一雙琥珀倒映雪花
眼淚是很久遠的事,需要長時間的悔
那時節草木凝霜,路過的汽車大口呼吸
小鎮上公交車踩雪遠去,夜色被風吹來
我會關上房子的木門,點亮昏黃的燈
塵埃會在燈前飛舞,梅花會在燈下凋零
山中半日
躺在山谷里,將草帽蓋在臉上
將所有天空的藍都收進光的縫隙
天空是遠方一片海的鏡子
那片海正好風平浪靜
飛機飛過,白浪驚動了魚群
地球在轉動,落下蓬松的云朵
拆下闊葉林的舊毛衣
給更年輕的山穿上色彩
手機無信號
這一次我走得遠
耳畔只有年幼的河流
握著鵝卵石互相辨認
一個農人從獨木橋上走過去,撿拾
對岸的牛糞,又從橋上走過來
我的不遠處,一頭牛臥在草里
用尾巴驅趕著蠅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