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三個朋友帶給我濃濃的善意,使得趙雷的《成都》涌上心頭。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還有朋友給我們的愛。
先是杭州師范大學附屬學校的陳治勇。我與治勇相識已經很多年了,時間跨度可能要追溯到我剛來蘇州不久。……”
讀著開東老師寫我的文字,與他相連的那些記憶在慵懶的午后也漸漸蘇醒。
第一次認識王開東老師,是在2006年的臨海習友書屋。
那是一家開在臨海崇和門廣場附近的書店,位置不錯。習友書屋一般都是賣文學作品的。我和朋友于店中閑逛著,偶然抬頭一瞥,我看到柱子的推銷架上擺著一本《非常語文課堂》,放眼整個書店,沒有第二本與教學相關的書,不免驚奇得很,一連串的問題如潮涌起:一個文學書店怎么賣起教學輔導用書來了?一本關于語文課堂的書竟然放在文學書店的推銷架上,莫不是與文學有著什么關聯?這難道是一本關于語文課堂的文學作品?“非常語文課堂”與一般語文課堂有何區別?又如何“非常”呢?
我便迅速拿下,打開扉頁。
封面內側是開東老師的一張照片,還有他的相關介紹。彼時的開東老師,年輕,戴著眼鏡,穿著紅色的上衣,笑得絢爛至極,透過紙張,我似乎可以聞其爽朗的聲音。那時的他,是可以用“清瘦”來形容的。隨手翻閱,震撼與驚嘆油然而生。我第一次發現語文課堂竟然是可以這樣的!
我的印象里,語文老師的課是無痕無波的。回想我上學時候的語文課,似乎很難想起有哪一節語文課還在我記憶深處的河流流淌著。我只知道我初一時的語文課,語文老師從來是不講課的,細數記憶,我都疑惑那漫長的一年,語文的時光是如何流過的。初一僅有的收獲就是有一天語文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了四大名著的書名、作者還有朝代讓我們記背。初二換了語文老師,他手上總捧著一本岳麓出版社的《紅樓夢》,“如果語文課上每人有一本《紅樓夢》,那會怎樣?”他意味深長地說著。我記得:那個版本的《紅樓夢》,封面格外漂亮,它也成了我夢寐以求的《紅樓夢》版本,其他版本與之相比,簡直不足一提。這是我初二語文的最大收獲,它讓我對一本書念念不忘。我的書架里雖已珍藏了那個版本,但年深日久,書頁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撫之再三,竟舍不得翻閱了。所以依然不時在微信群里呼吁岳麓書社重印那個版本。但是,我尚未見識過美麗的語文課堂的模樣,甚至未曾思考過它應該是何等模樣。
直到站在習友書屋,站在《非常語文課堂》前。
我至今依然記得《非常語文課堂》的開篇是泰格特的小說《窗》的教學實錄與評點。在課堂中開東老師質疑起了教參,并且與學生一起修改了教參的答案。“天哪,原來語文課堂可以如此!”我在心中吶喊著。這一教學細節在我心中播下了教學“不唯教參”的信念的種子,也為我多年后寫下《將教參請下神壇》一文埋下了伏筆。時隔多年,我依然隱約記得,開東老師在那節課的尾聲說起了窗外的斜陽,他隨眼一望,信手拈來,將詩意與哲理融入了課堂。
我記得讀這本書的初感——我似乎在讀著一本小說:課堂的內容是那么新穎,教學的語言是那么詩意,教師的學識是那么淵博,師生的碰撞是那么熱烈。它讓我思考今后的教學生涯里我應該如何選擇教學的內容,它警示我應該注重自己教學語言的詩意,它告誡我身為一個語文教師應該多讀書,它啟發我如何讓自己的語文課堂變得滾燙與熱辣。
這是一本被我翻爛了的語文教學著作。
直到10年以后的2018年,我再次購得漓江出版社重版的《非常語文課堂》,再次沉浸于書中的《斜風細雨不須歸》,讀完,斜陽正濃,將窗外的銀杏葉披上了淡淡的光影。金色的葉子,如一顆一顆金子般的心映照著斜陽,在風中肆意飄逸,迷醉了黃昏的眼睛。我把十年之前的它藏在了書柜的深處。親愛的,你該是我摯愛的古董級寶書了。
2007年,我到麗水松陽參加教師招聘。面試的篇目是高爾基的《海燕》。在設計的導入環節,我將之與鄭振鐸的《海燕》進行了比較。我還沒講完呢,時間就到了。或許是教學設計的新穎,或許是語言表達的真誠,或許是教學內容的飽滿,最終我以總分第二的成績入職。我依然記得在那個電腦尚未普及的歲月,我在電腦房查閱到考試結果后的欣喜若狂。那一刻的我不亞于吳敬梓筆下的范進中舉。我在面試時敢于如此破天荒的大膽與冒險,想必其中就有著開東老師《非常語文課堂》的影響,不拘泥,不固執,眼界多大,語文就有多大。那種子早已在我的教學生涯中潛滋暗長。
大概在麗水教學兩年后,漓江出版社出版了開東老師的《深度語文》,我是迫不及待購買的。那本書,內容精彩,然書頁則與我印象中的膠紙有些距離,在開東老師的博客上留言,竟然收到他的電話,我欣喜若狂,不知所措,只是“嗯嗯”地回應著。
那次通話,開東老師大致說了三層意思。第一,應該不是紙張的問題,可能是路上損毀了,可以調換。第二,重要的不是什么紙張印制的,內容比形式更重要。第三,他看到了我的努力和執著,相信我一定會成為最好的老師,但任何時候,一定要愛惜自己的羽毛。
那段時間,我對王老師的癡迷繼續延伸擴展,從癡迷他的書到癡迷他的博客。我會每天讀他的書,每天瀏覽他的博客。我甚至跑到電腦店里上網,專門為看他是否給我回言,甚至還會寫信到他的學校。現在想來,這種行為幾近瘋狂。大概和現在的追星族無異吧。
在去溫州教學的時候,我曾想過辭職,那時王師又一次叮囑我:“治勇,要學會珍惜自己的羽毛。”于是,我的羽毛不曾零落。
在我的教學著作《語文的本色》出版之際,我曾請他給我的書寫幾句封面薦語。他在微信那頭立馬答應,像風一樣神速。過了一天,就為我寫下了一段大膽而鼓勵滿滿的語言:
“治勇教語文,有三大特點。一是細,文本剖析,細入骨髓。二是通,就是王國維說的不隔,所有的細都能連成一體,打成一片。三是融,打成一片還不夠,治勇又能融通,所有一切水到渠成,風行水上,糅合為一個整體,成為語文生命共同體。治勇教學是一扇窗,從生活中來,向生命里去,最終促進人真正的生命成長!”
我讀之再三,終涕淚難禁。
去年,我坐在地鐵上,手機里顯示王老師的來電。我驚喜地問好。他說我可以去蘇州某中學教書。聽聞喜訊,我在地鐵里,呆若木雞。這簡直太震撼了。怯怯地回了一句:“王老師,我還是中級。估計不行吧?”他有點遺憾,說對方學校要求高級職稱,他再去問問。遺憾的是最后囿于職稱,蘇州之行還是未能成行。
但這又有什么呢?能被心中的“男神”想起并認可,就足以慰藉平生了。
我的書架上有很多本王師的著作,它們的名字都是如此獨樹一幟:《非常語文課堂》《我行我素教語文》《最好的老師不教書》《教育:非常痛,非常愛》《深度語文》《高考不怕寫作文》……
它們的背后,有著一個教師的情懷與追求。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與王師素未謀面。但因為網絡,似乎一切都近在咫尺了。
從遙遠的2006到而今的2024,因為有了《非常語文課堂》有了王開東老師的引路,這或長或短的16年,是與語文真正相遇的日子,也成為我造夢的寶貴時光。
如果心中有光,那就去追逐吧。
(作者單位:浙江杭州師范大學附屬學校)
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