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謀事：毛澤東的工作方法

1943年6月，毛澤東說：“我們共產黨人無論進行何項工作，有兩個方法是必須采用的，一是一般和個別相結合，二是領導和群眾相結合。”這充分體現出一種極具操作性的領導方略。

關于第一個“結合”，毛澤東認為：任何工作任務，如果沒有一般的普遍的號召，就不能動員廣大群眾行動起來；任何領導人員，凡不從下級個別單位的個別人員、個別事件取得具體經驗者，必不能向一切單位作普遍的指導。這一方法必須普遍地提倡，使各級領導干部都能學會使用。具體做法是：工作先在面上鋪開，然后再深入到點中，由面及點，再由點帶面，循環往復。現在，領導同志分頭去蹲點，其實，就是這個方法的一種運用，如此做來，領導者下命令、發指示，就能夠接地氣。

對此，毛澤東還做過兩個比喻：一是走馬看花，一是下馬看花。走馬看花，就是領導者要多跑一些地方，廣泛接觸實際，了解基本的比較全面的情況。下馬看花，就是“分析一朵‘花’，解剖一個‘麻雀’”。在一個點上深入下去，認真研究一些重要的、帶本質性的問題。兩者結合起來，就既能夠了解到全面的基本情況，又能夠抓住根本性的問題。

針對第二個“結合”，毛澤東說：“只有領導骨干的積極性，而無廣大群眾的積極性相結合，便將成為少數人的空忙。但如果只有廣大群眾的積極性，而無有力的領導骨干去恰當地組織群眾的積極性，則群眾積極性既不可能持久，也不可能走向正確的方向和提到高級的程度。”因此，無論什么工作，都須采取領導骨干和廣大群眾相結合的方法。領導骨干帶頭，組織和發動群眾，這是中國共產黨取得成功的秘訣之一。

這個結合蘊含的內容十分豐富，第一點是對群眾要“抓兩頭帶中間”。毛澤東說：“這是一個很好的領導方法。任何一種情況都有兩頭，即是有先進和落后，中間的狀態又總是占多數。抓住兩頭就把中間帶動起來了。”用之于實際工作，他特別注重典型或先進的引領作用。“組織干部和群眾對先進經驗的參觀和集中地展覽先進的產品和做法，是兩項很好的領導方法。”這個方法，現在領導干部仍然在普遍運用，比如各種考察活動。在毛澤東看來，典型是一種力量，樹典型等于插旗幟，典型產生后，推動廣大群眾向這些“好樣的”學習，由一到十，由點到面，就會逐漸形成一種氣候。

領導和群眾相結合的第二點，要堅持“一來一去”。毛澤東說：“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想問題從群眾出發就好辦。”“凡屬正確的領導，必須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就是說，將群眾的意見（分散的無系統的意見）集中起來（經過研究，化為集中的系統的意見），又到群眾中去作宣傳解釋，化為群眾的意見，使群眾堅持下去，見之于行動，并在群眾行動中考驗這些意見是否正確。然后再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再到群眾中堅持下去。如此無限循環，一次比一次的更正確、更生動、更豐富。”這樣一種“無限循環”與他在《實踐論》中的一段話極其相似：“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這種形式，循環往復以至無窮，而實踐和認識之每一循環的內容，都比較地進到了高一級的程度。”顯然，“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是毛澤東把他所理解的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運用到實際工作而產生的方法論。

毛澤東還說過：“領導者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他的責任就在于替人民群眾當傳達員，把大家的意見和反映的情況加以分析、研究和總結，作出正確的決定。然后，又將黨委的決定傳達到群眾中去加以貫徹執行。”從群眾中來，可以理解為制定政策的過程；到群眾中去，則可以理解為貫徹執行的過程。所以，“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既是決策的方法，又是執行的方法。堅持這一方法，就要反對“從機關中來，到機關里去”。毛澤東說：“在機關里面是搞不清楚的。越是上層越沒東西。要解決問題，一定要自己下去，或者是請下面的人上來。”領導活動的路徑應該是：當學生，當先生，當領導者。

領導和群眾相結合的第三點，要了解群眾的心理和需要，要知道群眾想什么、需要什么。抓人心，最根本的就是抓人的需要，特別是物質需要。毛澤東認為，領導者要想讓被領導者跟著前進，必須給以物質福利，否則，就不能實現領導。馬克思說過，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毛澤東深刻地領會了這一點。1942年12月，他更明確地說：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福利。共產黨并不是向人民要東西，而是給人民以東西。

那么，給人民什么呢？人民需要什么呢？當時，對于廣大農民來說，最需要的就是減輕負擔和獲得土地。這里，可以通觀一下黨在各個歷史時期的土地政策：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沒收地主土地分給農民（一切土地歸蘇維埃；曾經實行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抗日戰爭時期——減租減息；解放戰爭時期——廢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剝削的土地制度，實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正是緊緊抓住了土地問題，黨才能把農民團結在自己身邊。1938年6月，毛澤東說：政治問題，主要是對人民的態度，只要給他們謀利益，和他們打成一片，他們自然相信你，支持你，擁護你。而國民黨恰是在這一點上失去了民心。

可以舉兩個毛澤東親自為群眾謀利益、過問百姓疾苦的例子。1934年，他曾說，要解決群眾的生產和生活的一切問題，包括鹽的問題，米的問題，房子的問題，衣的問題，生小孩子的問題。他自己正是這樣做的。

1944年的一天，擔任中共延安市委書記的張漢武，忽然接到中央辦公廳的通知說毛澤東有急事找他。他想，一定是什么大事，于是風風火火地趕到毛澤東的住處。誰知毛澤東問他是否知道侯家溝有兩個村莊的婦女不生孩子。張漢武回答說，是有這么一回事，但弄不清是什么原因。毛澤東思索以后說：是不是水有問題？請中央醫院的人把水驗一下好不好？張漢武回答，好是好，只怕這種小事醫院不肯干。一聽這話，毛澤東嚴肅地說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話：對于共產黨人來說，人民的疾苦絕非小事！為此他親自作了安排。經化驗，果然發現飲水中含有大量影響生育的有害物質。隨后醫院人員對飲水作了無害處理，并幫群眾治病，終于使這兩個村莊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1947年3月，毛澤東乘吉普車去西柏坡途中，經過一道大山溝時，看到一個八九歲的女孩躺在路邊，奄奄一息，旁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兩眼流淚。毛澤東立即下車，大步走到孩子身邊問：“孩子怎么啦？”婦女說：“病了，燒得說胡話，只剩一口氣了。”毛澤東馬上命令隨身醫生給孩子看病。醫生看后，毛澤東問：“有救嗎？”醫生說：“有救，可是要用盤尼西林，只剩最后一支了！用了，你今后就沒有了！”毛澤東說：“那也得用！”最后，孩子的生命得救了。這可謂是“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聞其饑寒為之哀，見其勞苦為之悲”。然而，更多的一般百姓，可能并沒有這對母女幸運。領導者愛民，不在于以己之力解決某個人某些人的問題，而在于解決所在區域的全部黎民百姓的問題。因而，這需要常規的制度性保障。后來毛澤東多次感慨地說，吃了農民種的糧，就該為農民治病，要想個法子讓醫生到農村去。改革開放前，農村比較普遍的赤腳醫生成為中國的一大發明，應該就是發源于毛澤東的這種想法。

深入來看，“兩個結合”的方法是毛澤東把唯物辯證法運用于實際工作的體現。一般與個別相結合，主要是對“事”來說的；領導與群眾相結合，主要是對“人”來說的。領導工作說到底就是“以人謀事”。

（摘自《跟毛澤東學領導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