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在城鎮和鄉下,常能看見說書的盲人。他們拄著盲杖,小心探路,游走于村鎮之間。他們和剃頭、修鞋的師傅一樣,憑手藝賺點兒錢。
自然界也有殘疾者,但沒有盲道,沒有輪椅,沒有醫院,它們順應自然,一切都那么正常。
蟹蛛中殘疾者最多了。它們個頭小,天生自不量力,在樹葉、草稈上占據一個位置,就開始劫道了。姿勢十分夸張,前面的四條大長腿張開,隨時準備撲向眼前的獵物。可它們又近視,來一只蒼蠅、食蚜蠅還好,那要是螳螂、虎甲蟲、食蟲虻呢?獵物和獵手的角色恐怕就要轉換了。蟹蛛中缺胳膊少腿的多,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殘疾了怎么辦?還是要繼續活下去,一切都要靠自己。
鳶尾葉子上那只小蟹蛛竟然少了兩條捕獵的大腿,但你看它那姿勢,依然威風凜凜。在野外永遠要保持這樣的狀態,不然被餓死了誰管?
那次,我在一片折起的草葉上看到一只蟹蛛背部的圖案很奇特,便靠近拍攝,鏡頭都快觸碰到它了,它也沒跑。我細看那團白色的蛛絲后才明白,那里面有它的孩子,它是一位母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小蟹蛛也是。再細看,又發現它還少了兩條大腿,這是一位殘疾的母親,可它依然守護著孩子,一點兒也不畏懼我這個龐然大物。

至于蜻蜓、豆娘、蝴蝶這些有翅膀的小昆蟲,翅膀殘破不全更為常見。盡管飛起來歪歪斜斜、跌跌撞撞,但還要飛。一日三餐,都要自己解決,不然,明天的太陽只能別人去看了。
我還見過一只腳的鹡鸰,沒有拐杖,但還好,它有雙翅。落地的時候,它的動作有些走形,但一只腳也能跳。過了一會兒,我看它一縱身,飛到了房檐上。
也許,在自然界根本沒有“殘疾”這個概念。

有一天晚飯后閑來無事逛街,幾個同事打賭看誰能走在盲道上不偏,結果一閉眼才知舉步維艱,腳感差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一走才發現,平時熟悉的道路在黑暗中充滿未知的恐懼。
史鐵生曾經ula8dFa+4BOe+IO+QEruwdzMSaC1zBWzb6u8oq7AMmY=給盲童寫信,他說:“殘疾無非是一種局限。你們想看而不能看。我呢,想走卻不能走。那么健全人呢,他們想飛但不能飛……”史鐵生很了不起,他以自身的經歷提高了我們對苦難的認知。

復旦大學葛劍雄教授有一篇文章叫《邂逅霍金》,寫的是他自己在劍橋大學遇到霍金的事。“當霍金經過時,一切都是那么平靜,認識他的和不認識他的人都毫無異樣,就連照料他的老護士也不靠近他的輪椅,只是默默地跟著,大家都尊重他作為一個平常人的生存權利。霍金的輪椅漸漸消失了,就像路上無數過往的行人一樣……”
我多想看見這樣的情景:人行道上有老人拄著拐杖慢慢走,也有盲人借著盲杖前行;健壯的人在自行車道上騎著車你追我趕,腿腳有恙的人搖著輪椅也自由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