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3年底,改編自紀實文學《請轉告局長,三大隊任務完成了》的影視作品《三大隊》,以電影和電視連續劇兩種呈現形式分別在院線與互聯網流媒體播放平臺上映,成為觀眾和影視研究者關注的熱點。在熱度攀升的同時,影視化改編創作存在的問題也逐步暴露在受眾與影視藝術研究者的視野中。本文基于當前觀眾對《三大隊》兩版改編評價兩極分化的基本現狀,再結合原著文本,比較分析電影和電視劇《三大隊》在人物刻畫、情節設計、主題立意等方面的異同,進一步探索研究這部紀實文學在影視化改編后呈現的創作延伸與存在的局限,為影視藝術學界分析文學與影視藝術交互提供研究案例,也對紀實文學影視化改編創作的發展之路做出展望。
關鍵詞: 紀實文學;影視化改編;《三大隊》;現實主義
作者簡介:孟璟妍 碩士研究生(在讀) 浙江傳媒學院文學院編劇專業
From the Two Versions of Endless Journey to See the Extension and Limitation of Documentary Literature Film and Television Creation
Abstract:At the end of 2023, the film and television work Endless Journey, adapted from the documentary literature Please Tell the Director that The Mission of the Third Group is Completed, was released in two forms of film and TV series in theaters and Internet streaming media platforms, becoming the focus of attention of audiences and film and television researchers. At the same time, the problems existing in the creation of film and television adaptation are gradually exposed to the vision of audiences and film and television art researchers. Based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audience’s polarized evaluation of the adaptation of the two versions of Endless Journey, combined with the original text, this paper compares and analyz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film and the TV series Endless Journey in terms of character portrayal, plot design, theme setting and other aspects, and further explores and studies the creative extension and existing limitations of this documentary literature after the film and television adaptation. It provides a case study for the film and television art circle to analyze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literature and film and television art, and also makes a prospect for the development of documentary literature adaptation and creation.
Keywords: Documentary literature; Film and television adaptation; Endless Journey; realism
About the Author: Meng Jing Yan,Master’s degree student in screenwriting (currently enrolled) School of Literature,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Zhejiang
影、劇兩版《三大隊》都改變自“網易人間工作室”作者深藍的《請轉告局長,三大隊任務完成了》,講述了刑警三大隊在審訊犯人王大勇時手段不當,導致王大勇死亡,三大隊隊長程兵被判刑,而另一名嫌犯王二勇則順利出逃下落不明。程兵出獄后輾轉多地,臥薪嘗膽四年,最終將逃犯抓獲。《三大隊》電影版在豆瓣評分高達7.8分,劇版也獲得了7.1分的不俗成績。雖然影劇兩版改編都是以“程兵追兇”為主要敘事線索來展開創作,但其人物設定、情節鋪設呈現出較大的區別。關于影、劇兩版改編的優劣對比也在網上引發廣泛的爭議,有些人認為電影版的故事缺乏戲劇張力,像平鋪直敘的流水賬;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劇版魔改原著,失去了英雄主義的悲情色彩。
文學作品影視化已經是如今非常普遍的創作方式,一部成熟的文學作品往往已經搭建好完整的敘事框架、豐滿的人物形象,影視化的改編只需要進行從文學文本到戲劇呈現轉變,在“照本宣科”的同時追求“錦上添花”的效果。但對于《三大隊》一作的改編,因其文學文本的紀實性文學特質而存在特別之處:紀實文學需要遵循故事真實性原則,在文本的敘述上相較小說、傳記等文本更加簡略單調。
紀實文學的特質對于劇作改編的影響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原著文本的簡潔性為影像的再創作提供了極大的發揮空間;另一方面,遵循紀實文學事件真實性的根本原則在無形中為影視工作者對情節和人物的補充塑造上設置了思維局限。筆者在此基礎之上,對影、劇兩版《三大隊》改編創作進行分析如下。
一、人物創作層面:重塑鮮活的平民英雄主人公
(一)主角家庭背景的補全:從程隊長到程兵的立體豐盈
原著中的程兵隊長只是一個模糊的英雄輪廓,他富有正義感,擁有堅毅不屈的意志。對于文學作品而言,程兵為了追兇而顛沛流離的四年已經足以震撼人心,讓讀者看到了一個偉大的平民英雄形象。但當他成為一部影視作品的主角,想要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他就要在這份宏偉的正義之外,有更加微觀的人性光輝。
影、劇兩版不約而同地加入了關于程兵家庭的筆墨,他寵愛女兒,卻因為工作的原因聚少離多,沒有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想要塑造一個鮮活立體的人物,除了社會關系之外,家庭關系是當中必不可少的元素。這也符合中華民族千百年來“家天下”的傳統觀念,忠孝難兩全一直以來都是英雄人物面臨的悲情困境,而他們也往往踏上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征途,舍小家為大家,內心飽受痛苦與掙扎。劇版由于篇幅更長,敘事寬容度增加,將程兵與女兒的和解當作了一條完整的線索。最終迎來了女兒原諒父親,父女二人重歸于好的大團圓結局。
家庭這條線的合理改編,為程兵在“三大隊隊長”這一身份之外,又增添了“丈夫”和“父親”兩重身份,大義凜然的英雄氣概之外,增添了他內心細膩情感的鐵漢柔情,為觀眾呈現的是更完整的平民英雄形象。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影、劇兩版當中都有除程兵之外的三大隊成員,也都心懷正義、壯志凌云,出獄之后依然對逃亡在外的嫌犯耿耿于懷。他們短暫地和程兵同行,但最終還是選擇回歸安穩的家庭。理想是荊棘叢,家是溫柔鄉,這份殘酷的參照對比,更加突出了程兵的孤膽英雄形象。
(二)主角性格差異化塑造:苦行僧形象的異化呈現
原著是篇幅萬字左右的短篇故事,基于作者對程兵的通話采訪整理而成,當中許多細節內容都有所保留。因此從原著當中難以找到參考依據程兵出獄后究竟是何種狀態踏上四年的追兇之路,但可以確定的是,程兵是一個目標堅定、臥薪嘗膽、堅決捍衛內心正道的苦行僧角色。
影、劇兩版的程兵,在不違背真實人物的信念感基礎上,性格底色存在著極大的差異。電影版由演員張譯演繹的三大隊隊長程兵,出獄之后一直呈現出沉默寡言的狀態,和前期的昂首挺胸意氣風發形成強烈反差。這個版本的程兵,重點突出的性格是內斂沉穩、心思縝密。永遠緊皺的眉頭像是他心中難以撫平的傷疤,一直帶著沉重的傷痛前行。就連為數不多和曾經戰友們把酒言歡時露出的笑容,也是謹慎收斂的。這讓電影版的程兵自始至終都帶著悲傷與無奈的情緒,構成了這個人物的悲劇性形象。
而劇版的程兵,人物塑造的側重點則放在他的機智圓滑,擅長與人溝通,巧妙利用人際網絡獲取逃犯的線索信息。為此,劇中還特意設置了潘大海這一恪守規則、不善變通的人物作為其性格特征的對照組。在某些橋段通過潘大海的刻板教條,反襯出程兵的靈活應變。這種劍走偏鋒的做法,為程兵輾轉多地收集線索取得成功提供了合理性依據,也讓這個角色生動鮮活許多。但同時,某種程度上也會讓觀眾對程兵這個人產生“老油條”的觀感,削弱了他身上的悲情底色,從而使程兵這個人物缺乏原著所呈現的厚重感,有偏離原型之嫌。
兩版《三大隊》的程兵會有這么大的性格差異,歸根結底是來自影視化二度創作對于原著的詮釋存在兩種傾向。
電影版是對原著抱著極大的遵循原則,它的程兵就是一個理想主義的人物,是極具神性的宏大英雄。原著中的程兵給了太多遐想的空間,而電影版采用的是最原始最質樸的復刻呈現。這種方式大大抬高了程兵這一角色的位置和分量,但同時也有所忽視他身上微觀的人性。原著中留白的部分并沒有得到充分的填補,程兵這個角色本身缺乏性格反差帶來的戲劇張力。
劇版的創作初衷是好的,劇本改編中把握住留白的空間,賦予程兵人性的感情,豐滿他多維度的性格與行為特征,致力于將程兵打造成一個更接地氣的平民英雄形象。只是這個尺度需要仔細斟酌裁定,用力過猛就會讓程兵轉向另一個極端。分寸得當才不至于讓角色掙脫出原型人物的形象,失去紀實文學最初的創作意義。
二、情節架構層面:填補曲折的主線事件敘述
(一)角色關系的發展:從兄弟并肩到隊友離散的孤膽英雄升華
雖然《三大隊》兩版改編都遵從原著以“三大隊”作為名義上追兇查案的主語,但由于紀實文學的特質,原著事實上只是以主角程兵的追兇動線作為核心情節展開敘述。盡管原著故事中并沒有提到三大隊其他成員參與了后續的追兇行動,但影、劇兩版都不約而同地將隊友融進情節的一環。電影《三大隊》的劇作遵循經典三幕劇模式,大致分為程兵入獄前、出獄后與昔日兄弟并肩作戰,再到最后他孤身一人踏上旅程。從情節角度而言,隊友的加入與離去成為追兇過程中很重要的敘事環節。原著中關于程兵是如何按圖索驥尋找王二勇,只有幾百個字簡單的描述。只知道他先后暫留許多城市,干過許多份工作,但具體行動如何開展,線索如何串聯,龐大的行動鏈條并沒有任何詳細交代。也因此,將隊友巧妙地融入進事件當中,借助人物來推進情節的進展,是十分高明的做法。尤其是電影版當中,同伴們相繼離去,嵌合在每一個關鍵事件的情節點上。直到最終,身患癌癥的蔡彬也落寞離場,只剩下孤獨的程兵,和蔡彬留下的那句“我執”。隊友離去的過程,像是程兵一次又一次面對理想與現實的剝離。在身邊人相繼對現實妥協后,程兵迎來了他最后的一場硬仗。影片大跨度的場景是通過這些人的聚散串聯起來的,最大可能將原著中分散的地域以及工作緊湊且合理地安排在一起。
從人物角度而言,分離的過程便是成長的過程。程兵在漫長的告別當中完成人格的升華,實現人物弧光的呈現。影版當中,程兵的孤獨是被動完成的,隊友的相繼離去最終讓他不得不只身前往下一站。這樣的處理不僅讓觀眾極大地共情程兵,另一方面也襯托出他對于心中那份執念頑強的堅守。
劇版的程兵,則是在察覺到隊友左右為難的困境之后主動不辭而別,對于隊友們的安穩生活給予最大程度的成全。這種帶有自我犧牲意味的角色選擇為主人公程兵的性格發展打上了隱忍而堅毅的底色,為主角最終完成從普通人到“英雄”的轉變加碼。在受眾觀感層面,劇版相比影版更凸顯英雄主義情結,在向觀眾再次強調主角隱忍堅毅特性的同時引發觀眾對于程兵“孤勇者”英雄主義情懷的共鳴。
影、劇兩版的處理方式,都是為了讓程兵這個人物更加具有單兵作戰的英雄主義氣概,作為原著中只有程兵孤身追兇的現實依據的補充。兩種處理方式主要區別在人物動機的主動與被動,雖各有千秋,但都分別與其改變重塑的主角性格形象相吻合,因此在觀眾分別獨立觀看電影和電視劇時,不會因人物性格和行為邏輯的差異感到違和,這符合戲劇人物塑造基本的相似性與一致性,都是影視改編中合理的創作延伸。
(二)劇情補完式創作:強邏輯敘事與分散化演繹的選擇
《三大隊》的故事核心部分是鎖定在程兵追兇的過程上,鑒于原著中只是籠統概括,影視化改編不得不進行大量的劇情補完與邏輯填充,基于前文所分析的影、劇兩版改編在人物形象補充塑造上作出的不同選擇,二者在對于鋪陳主要事件的敘事上也迥然不同,也分別陷入了兩種創作的極端。
首先,電影版在劇作手法上有意摒棄了“懸疑”這一類型元素。除了最終程兵在送水工的崗位上面對王二勇的現身有“突轉”與“發現”,其余的情節之間沒有太強烈的跌宕起伏。它在劇本二度創作的過程中補全了城市與城市之間遷移的線索邏輯,為追逃的路線設計了抽絲剝繭的前因后果,故事完整,邏輯清晰。但站在觀眾的審美角度,缺乏高潮重點,類似公路片一樣的追兇情節是與往常的觀影經驗大相徑庭的。
電視劇版的《三大隊》則是陷入了另一個擴充情節內容的極端。它將追兇過程視為一個整體的敘事線索,向內擴充多個獨立的懸疑故事。視角多變,觀眾不僅是跟隨程兵的腳步在前進,同時還作為全知視角了解著逃犯的動向信息。它增加了“察邦原石事件”作為獨立于強奸謀殺案之外的追查線索,牽扯到賭石、黑幫等偏離主線劇情的人物以及情節。導演和編劇自以為高明的思維發散,看似讓程兵行動的每一步都有理有據,事實上使得整個故事的展開過于分散,已經完全成為披著原著空洞框架的全新懸疑影視劇。
三大隊程兵的故事是短小精悍、振聾發聵的。它作為文學作品,能夠利用精煉的文字省略漫長的時間發展,留給觀眾回味與想象的空間。但影像是直觀的,戲內的真實與現實的真實相距甚遠,它需要有完整的邏輯系統、環環相扣的前因后果、鮮明的人物特征,才能讓廣大觀眾接受并喜愛這部影片。針對與紀實文學的影視化,一方面得益于它有真人真事作為依托,本就具備一定的傳奇色彩和戲劇張力。另一方面則是考驗編劇與導演是否有深厚的功底,在不改變原有故事內核與調性的基礎上,增加戲劇沖突,完善人物形象,將文學的魅力轉化成影像的視覺表達。
三、主題立意層面:現實主義語境下的正義光輝
(一)影版《三大隊》,時代浪潮與平民英雄
電影受制于132分鐘的影片時長,情節推進節奏較快。程兵出獄后明顯感受到自己脫離于快速發展的時代,他成為了一個游離在社會邊緣的人物。劇中用大量的畫面表現手法以及鏡頭調度設計來體現他前后的心境變化,開篇他作為三大隊隊長無限風光時,畫面呈現出高飽和度的暖色調,點光源的合理運用渲染整個氣氛。影片開頭兇案發生時程兵趕到現場上樓時的調度設計,程兵居于畫面主體,周圍有民警介紹現場情況。攝影機與演員的運動配合,將一個成熟老練、意氣風發的刑警隊隊長形象率先立住。后期,程兵出獄后,畫面則轉換為色彩更為灰暗的影調,大量的外景戲甚至以逼近紀錄片的寫實畫面風格呈現。雖然影片中的時間向前推進了近十年,但在攝影風格上卻越發趨向了平凡和質樸,再加上演員對于角色的詮釋,此刻的程兵是落寞的失意人。
影片沒有利用大量其余的細節來體現時代變遷對于程兵而言的陌生與彷徨,因此,結尾處當程兵和王二勇到了派出所,短短幾分鐘民警就利用DNA技術鎖定了王二勇是當年兇殺案的嫌疑人時,程兵那句茫然又驚訝的“沒有口供也能定罪嗎?”就顯得更加令人唏噓感慨。也正是在此刻,影片主題立意的升華達成——程兵終于捍衛住內心的正義,褪去了警服的平凡人用他最笨拙的方式水滴石穿,終成大事。并且隨著刑偵手段與司法程序的不斷發展與完善,程兵的悲劇不會再度上演。影片結尾背跟的長鏡頭,寫實主義鏡頭與超現實的畫面內容相結合,程兵獨自走在路上,曾經的戰友師父一個個路過他的身邊,臉上洋溢著欣慰和贊許的笑容。隨后鏡頭轉向前跟,程兵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停下腳步,神色悵然。這是“我執”的終點,亦是美麗新世界的開篇。
(二)劇版《三大隊》,悲情人物的命運歸宿
電影版當中,對于二大隊的描寫少之又少,二大隊隊長楊健濤在程兵出獄后已經榮升局長。盡管他對程兵依然心懷善意與照顧,但站在觀眾視角這個角色的設置更像是反襯程兵落魄境遇的參照物,他對于程兵的相助都在暗處,并沒有在情節畫面里過多展現。
電視劇版本當中,二大隊隊長潘大海則是一個貫穿始終的人物,他和程兵的關系微妙,一開始兩隊隊長之間暗流涌動的針鋒相對,到中間階段三大隊成員對潘大海的誤解怨恨,再到下一階段對潘大海放下芥蒂,形成了一種警與民之間追查的聯動。劇中設定程兵入獄后,潘大海以及當地警方并沒有擱置當年的兇案,只是苦于線索甚微,案情偵破毫無進展。程兵更像是一個沒有繁瑣程序束縛的編外人員,他的行動不受限制,手段靈活多變。于是,劇版《三大隊》的追兇過程,更像是程兵收集線索,而警方負責行動。
這種設計的好處在于它將程兵孤立的個人行動發散成了一部群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戲劇沖突的主要來源之一。程兵與潘大海從疏離走向信任,利用各自身份的優勢在行動中發揮不同的作用,兩人的關系變化也形成了劇中的一條暗線。而其弊病也顯而易見,它極大地弱化了程兵身上的個人魅力,原著中那份敢為他人而不敢為的勇氣與魄力有所削減。潘大海與警方某種意義上成為了程兵的依靠,他不再是前路渺茫孤注一擲的獨行者,同行的人越多,他的人物底色就越單薄。從另外的角度來說,用了較多篇幅去展示警方的行動,本意是想為原版故事當中警方的隱身來“正名”,通過潘大海那間貼滿有關案情線索的房間來體現這樁案子并沒有被警局忘卻。但在劇中的表現卻適得其反,帶給觀眾的感受則是警方的教條、程序的枷鎖,沒有程兵就永遠無法破案。這條線反而成了畫蛇添足越描越黑的一筆。
劇版《三大隊》的主題更像是程兵的一場自救,他從云端跌落淤泥,一夜之間從刑警隊長變成服刑人員,兇手逍遙法外,他卻團隊破碎、妻離子散。劇版的尾聲,程兵和女兒冰釋前嫌,和曾經的戰友們緊緊相依。抓住了兇手,拔掉了這么多年扎在心里的鋒利的刺。它的處理比電影版更溫情,相比于追兇的結果,觀眾的注意力其實早就落在程兵的命運上。他的自洽、和解、圓滿,成為了本劇最終的落點。
綜上可知,從主題立意維度進行分析,電影版和電視劇版之間的側重點有較大差異。概括來說,影版改編呈現出主角的落寞邊緣化歸咎于“時勢敗英雄”,時代的浪潮下個人的力量總是渺小的,這使得作品呈現出現實主義色彩的同時,凸顯平民英雄的可貴;而劇版更強烈地突出了主角程兵身上的英雄主義色彩,體現了“英雄造時勢”的思想。兩種立意維度各有優劣,但從文學性的延伸與藝術效果上看,影版改編立足于現實主義創作,主角作為平凡人置身于殘酷的現實世界當中,為了心中的信念目標而砥礪前行,這符合悲劇論美學的觀念,相比大團圓結局更能打動人心,引起觀眾思考。
電影與電視劇作為新媒介在當代能夠創造更多的文化價值并實現更高效的傳播效益,因此,影視改編基于文學文本,立意卻應當高于文學文本,以求為受眾帶來精神娛樂享受的同時引導積極高雅的審美需求,進而實現文藝作品促進社會與思想建設的深層意義。
四、結語
在當今藝術與多領域加速融合與多媒介迅速發展的共同作用下,文學與影視相結合產生的影響力也不斷增加,將麥克盧漢的冷熱媒介理論推及文學作品影視化改編的過程中,電影和電視劇為熱媒介傳播,信息清晰,給觀眾的想象空間少,而文學作品屬于冷媒介,傳播信息模糊卻留給觀眾更多聯想空間。文學作品的影視化改編中,臺詞的語言藝術與聲畫的視聽藝術相融合,能夠增加作品的審美價值和文學內涵。
紀實文學的影視化改編類似于真人真事案例改編創作,它要求對原型人物的真實刻畫、對現實故事的理解把握,在此角度上看,《請轉告局長,三大隊任務完成了》本身是一部極具角色張力與強情節性的文學作品,這是影、劇兩版《三大隊》在改編創作后能夠發揮出商業價值的基礎。而在對文學文本進行影視化創作延伸的過程中,影視工作者借助視聽語言的雙重敘事功能、鏡頭調度與音樂音響的有機融合,在文字講述的基礎上進一步強化了作品內容的情感表達,降低了紀實文學傳播的受眾門檻,滿足了受眾的感官需求。這體現了影視化改編為紀實文學的傳播發展提供了延伸動力,也是影、劇兩版《三大隊》改編創作的可借鑒之處。
但不得不說,兩部作品的改編處理都各自存在一些缺陷。電影版《三大隊》在情節補充架構上循規蹈矩,具有紀實文學的嚴謹與邏輯性卻缺乏懸念轉折,敘事過于平鋪直敘導致改編作品的銀幕效果大打折扣;劇版《三大隊》則過于重視次要情節的發散,讓故事敘述脫離了主線。由此可見,《三大隊》一作兩版的不足之處實質上共同指向一個方向——即紀實文學影視化改編難以把握人物形象豐盈與情節設計填充的分寸尺度。《三大隊》原著作為當代網絡紀實性文學的代表,題材的選擇具有時代旋律的典型性,事件的記錄具有英雄主義的特殊性,因此,平直的鋪陳或華麗的懸疑都不適合作為該作品的劇情架構方式,局限于文本的敘述或脫離主旨基調的思維發散,都會讓故事走向無趣與懸浮兩個極端。
從《三大隊》的改編案例來看,紀實文學作品的影視化改編整體上依舊可以遵循類型片的常規架構模式,但在具體的人物形象重塑與內容情節補充上,其操作相比小說的影視化改編更具有挑戰性。在當前與未來一段時間,同前幾年網絡小說的改編風潮一樣,網絡紀實文學的改編市場也將進一步擴大,如何在挑選優質文學作品作為改編對象的基礎上,保證影視改編作品的質量與其帶來的社會價值,是我們需要繼續思考和探索的重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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