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劇本小品是為謀生,寫小說是相對純粹的創作,而寫散文是更加走進內心的表達。三篇散文跨度接近十年,按照時間順序,《你是故鄉那條河》寫的是姥姥,《母親十七年前的一次出走》寫的是媽媽,而《油鹽煎餅》是近作,寫的是在記憶中形象已模糊的奶奶,她們三人是不同的姓氏,卻都流淌在我的血脈里。
姥姥的故事和流經家鄉的沂河緊密相連,奶奶走得太早,印象最深的便是她攤的那張油鹽煎餅,母親那篇是我大學時寫的,大學學的是戲劇,繞不開的是易卜生《玩偶之家》中娜拉的出走,我想母親的那次遠行,也是一次娜拉式的出走。而“娜拉”的那次出走終因她放不下孩子而告吹。
個人淺薄地認為,談散文創作和其他文學題材不同,散文想要表達的所有東西都在文本里了,主要還是太私人了,拿出來拆解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羞赧感,雖然不常寫散文,但我和散文還是有些緣分,我是通過藝考進入上海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學習的,當時的藝考分為三試,初試散文寫作,復試故事寫作,三試綜合素質面試,散文是開頭炮,也是最難過的一關,據說在這一關就刷掉了百分之七八十的考生,藝考的時候不理解,編劇專業不應該重視故事編講能力嗎?為何那么重視散文寫作?坊間流傳的答案是,編劇技巧可以教可以學,但對生活的觀察,對情感的感知等等可以從散文里看出來,這些更見天賦。
還記得當時上戲藝考散文的命題有兩種,一種是具象的,如《晨練》《婚禮》;一種是抽象的,如《孤獨》《陣痛》。前者需要對生活的觀察力,后者需要化抽象為具體的能力。還記得有位師姐寫《燈光》,寫的不是燈,開篇第一句就是“在遍布霓虹的城市里,我家附近沒有路燈”。她寫的是父親站在樓上,反復打著打火機來迎接下晚自習回來的女兒,一個默默守護的父親形象躍然紙上,那篇散文過去了二十年了,現在再讀,仍然感動。
散文當然要寫情,簡單點的是寫情緒,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進階點的,寫情感,親情愛情友情,再往上就上升到家國情懷了。境界或許有高低,情感肯定無貴賤,散文是包容的,都可以囊括其中,只需找到合適的“事”,就不會寫得空洞無物太難看,事件是情感的載體,情感是散文的靈魂,這是我的一家之言。
再回到我那三篇并不高明的散文上來,寫對姥姥的感情落地在那條河流,寫對奶奶的思念從那張油鹽煎餅開始延宕,寫母親我則聚焦于那次“出走事件”。載體也反過來給情感賦予底色,沂河的厚重,油鹽煎餅是細枝末節的關懷,母親的出走是一種抗爭最后又不舍,富有張力。而這些通通都融在我的血脈之中,感謝生命中的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