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富豪夢斷法國波爾多

富豪的紅酒夢正從高處跌落，酒莊需長線經營，被沒收等法律風險仍存。相關專家指出，歐美國家法治嚴苛。中國富豪因收入來源合法性問題被征稅或罰沒，在國外很常見。

很多離奇故事發生在中國富豪曲乃杰身上。大肆在法購買酒莊，涉嫌欺詐、洗錢、逃稅；大量舉債蒙眼狂奔，累垮信托公司；圈養海洋生物賺錢；公司股價閃漲閃崩……目前其已卸任海昌旗下多家公司職位。

記者從不同城市多位人士處獲悉，海昌曾因創始人負面輿論及經營困難迎來人員大調整。大手筆斷臂求生之后，鄭州主題公園項目曾停工引戰，目前項目開園仍面臨運營修整難題。

繼幣安創始人趙長鵬、天上人間老板覃輝在美認罪認罰之后，又一中國富豪在國外遭到處罰。被法國媒體譽為“波爾多酒莊最大的中國買家”，原大連海昌集團的董事長在法上演“人在囧途”。

法國當地時間5月15日，法庭以財務違規為由，決定沒收中國富豪曲乃杰名下的9座葡萄酒酒莊。曲乃杰被控罪名涉嫌挪用遼寧省和大連市政府撥給海昌集團的3200萬歐元（2014年約為2.68億元人民幣）的海外科技型企業補貼。

被沒收酒莊的同時，曲乃杰被判3年緩期徒刑，罰款100萬歐元。而早在2018年，因洗錢、逃稅、偽造文件，其波爾多10家酒莊已經被法國政府調查。

一位深諳各國法律的業內資深人士坦言，歐美國家法治嚴苛。國內很多企業主，資產移過去后，因為收入來源合法性問題被征稅或罰沒，很常見。

涉嫌欺詐、洗錢、逃稅等，曲乃杰已剝離海昌多家公司職位

隨著曲乃杰事件再度曝光于公眾之下，其橫跨石油貿易、船舶運輸、房地產投資、商業旅游、生態農業等領域的資本帝國也浮出水面。將虎鯨等大型海洋生物圈養在海洋館賺錢；大肆在法購買酒莊；公司股價閃漲閃崩……很多離奇的故事，都曾經發生在這位中國富豪曲乃杰身上。

對于涉嫌欺詐、洗錢、逃稅等國外風波不斷，國內公司是否會受到影響？

記者從愛企查獲悉，從2020年開始，曲乃杰逐漸剝離重慶、武漢、成都、大連、天津等多地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及執行董事等職位。2023年11月，曲乃杰不再擔任海昌（中國）投資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執行董事、總經理。針對大連海昌集團有限公司曲乃杰仍持股60%，為董事長，旗下有30家企業。

另據官網顯示，曲乃杰仍擔任上市公司海昌海洋公園的執行董事兼行政總裁，其兒子曲程為執行董事。回顧曲乃杰的發家史，與大海有關，最早從事石油貿易與運輸起家，后來進入房地產行業，并逐漸把主業轉到了以海洋公園為核心的旅游地產。曲乃杰曾在2010年以51.5億人民幣身家，位列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第189名。

2002年，曲乃杰開始將海洋生物搬到了陸地上，做起了海洋館的生意，在此之后，2002年到2006年，以幾乎每年一家的擴張速度在青島、成都、武漢、煙臺等地成立運營公司。2014年，海昌海洋公園（02255.HK）在香港上市，成為內地首家在香港上市的主題公園運營商。

最鼎盛時的2019年，曲老板的海昌海洋公園在大連、青島、天津、煙臺、武漢、成都、重慶、上海、三亞等全國重點城市分別經營著十余個項目。

只是一切因曲老板的激進擴張而折戟。海昌先是在大連搞起了所謂高端紅酒主題地產項目——總占地面積52萬平方米的波爾多莊園；之后不僅在國內大量并購紅酒酒莊，甚至跑到法國收購10余個酒莊。

據《中國經濟周刊》報道，2014年，審計署爆出，曲老板在法大手筆購置酒莊的費用，是挪用了遼寧省和大連市政府補貼。這成為海昌由盛轉衰的關鍵點。2016年，曲乃杰因涉嫌單位行賄罪被逮捕，直到2020年年底被撤回公訴，此后又逐漸回到公眾視野。

亦有知情人士說，在曲乃杰被捕之后，其28歲的兒子曲程，在2018年到2020年逐漸接過大旗，成為海昌海洋的實際管理者。

屋漏偏逢連夜雨。近幾年，除了創始人輿論風波之外，海昌一直游走在業績低迷、丑聞纏身的泥沼中。因為主題公園開發是典型的重資產業務，前期投入資金量大，回收期長。在大跨步舉債之時，海昌的資金鏈也趨于緊張，2019年，海昌海洋公園的凈負債總權益比率達到136%。

隨著疫情的沖擊，諸多主題公園關停，這讓海昌集團陷入連續的大幅虧損。2020年至2022年上半年凈利潤和扣非凈利潤合計數分別為-11.5億元和-40.2億元。其間，海昌集團也陷入業績“變臉”的漩渦。

曲老板留下的“爛攤子”：曾出售股權“斷臂求生”，人員大調整

海昌海洋公園曾是海昌的王牌項目，受困于資金鏈緊張，曲老板留下的“爛攤子”也讓主題公園的建設多次“渡劫”。

在疫情期間，全國主題公園項目全部關停。為了剝離債務，海昌海洋不得不“斷臂求生”。2021年10月，為改善高額債務及持續虧損現狀，海昌海洋一口氣賣掉位于武漢、成都、天津、青島4個海洋主題公園的100%股權，以及建設中的鄭州海洋主題公園的項目公司66%股權。交易對價61億元。此后，主題公園逐漸轉向輕資產模式。

一位在大連工作多年的業內人士表示，因為2014年老板出事，海昌曾經歷過大調整，當時很多人員離開，事件平息之后，目前公司已經恢復正常，公司由曲乃杰的兒子曲程掌管。

以鄭州海昌海洋公園為例，項目位于鄭州國際文化創意產業園，總占地面積約42.5萬平方米，也曾陷入停工風波。為了加速開業，去年6月，海昌海洋公園曾引入14.36億貸款，彼時，鄭州海昌海洋公園項目一期主體結構工程已全部完成。

一位常年深耕鄭州市場的知情人士指出，鄭州海昌海洋公園與河南著名主題公園“只有河南·戲劇幻城”距離不到1千米。項目配套住宅是海昌與碧桂園所合作的碧桂園中央公園項目，主題公園停工之時，相關住宅配套項目已經基本售罄，目前已經交付完成。

“歷經停工，目前主題公園已經開園，因為體量并不大，距離市區較遠，并沒有很好做。平常去的人倒也有，但不算多。”該位人士透露，主題公園開始票價想定到將近200元，后來隨便在門口找票販子買低價票也只有六七十，主題公園的運營也需要加強。

上述人士還提到，相比于主題公園，其相關住宅項目體量較大。如果放到現在賣，碧桂園和海昌都得賠得底兒掉。

事實上，從老板負面風波及債務泥淖中逐漸走出的海昌集團，正在走向正軌，只是尚需時間恢復元氣。財報顯示，2023年海昌全年收入約18.17億元，歸母凈虧損約1.97億元，虧損幅度相對于2022年大幅收窄。

此外，海昌的主題公園項目也在加速。5月16日，海昌海洋公園控股稱將在大連森林動物園內建設奧特曼冰雪世界項目。該項目占地面積10000平方米，預計今年7月開業，項目落成后，將成為全球第一家奧特曼冰雪世界。

拖垮華信信托，海外中國富豪們酒莊收購泡沫破滅

“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的欲望也會被反噬。

在大連企業海昌集團經營陷入困境時，董永成的華信信托陷入了曲乃杰制造的債務窟窿之中。2019年，華信信托連續踩雷。2020年9月起，華信信托深陷兌付危機，超過25只產品延期兌付，涉及華冠系、華悅系、悅盈系。

作為與銀行、證券并列金融業三大支柱之一的信托，高回報率對應的是高風險。在華信信托掌舵人董永成背后，隱藏著東北大地復雜而神秘的財富故事，其中就包括萬達王健林、永嘉集團董事長戚士新以及海昌集團的曲乃杰。

為了激進擴張而輸血，大連海昌集團以多家子公司股權，在2016年、2017年向華信信托質押融資數十億。即便距暴雷已過去了五年，因踩上地產雷，華信信托的“后遺癥”仍很明顯。

不僅拖累信托公司，曾經幻想著融資“滾動”擴張的曲老板，現在也深陷財務違規及洗錢的漩渦中。

他可能也會后悔，當初為何會在2010年，不惜挪用海外科技型企業補貼，一意孤行踩上中資收購海外葡萄酒的熱潮。

彼時，馬云等企業老板、影視明星黃曉明等紛紛走上了海外酒莊收購的征途。2010年前后，僅在波爾多產區，中國人就買下了80余座酒莊。葡萄酒莊曾經是時尚和身份象征，富豪們的動機很簡單，紅酒在中國大熱，進口紅酒讓外國人賺足了錢。

也正是2010年至2013年間，曲乃杰大肆收購法國波爾多酒莊，整個25座波爾多葡萄酒酒莊大部分位于法國利布爾奈，預計總價值約為6000萬歐元。但是，曲乃杰這些富豪們忽視了酒莊投資回報期長、風險高的客觀事實，以及潛在的法律風險。

如今，熱潮退去，看似美好的投資夢想正從高處跌落，中國富豪碗里的葡萄酒莊不香了。在消費者逐漸發現葡萄酒價格虛高后，酒莊經營狀況直線下滑。2023年，據外媒披露法國波爾多產區的中資葡萄酒莊已有1/3被遺棄，約50家處于待售狀態。

于曲乃杰而言，被沒收的紅酒莊園承載著他曾經的“紅酒夢”，只是曾經的豪情壯志只能在法律的聲討中逐漸被淹沒。那些大筆增持酒莊的中國富豪也在熱潮的當頭一棒中留下悵然，曾經的酒莊泡沫也逐漸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