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育中華文明的三棵樹

我一直說，有“三棵樹”養育了中華文明，它們分別是漆樹、桑樹和茶樹。今天，我們所有的中國人依然與這三棵樹有著緊密的聯系，對其有著微妙的情感。

先來說說第一棵樹——漆樹。河姆渡漆碗距今已有6000多年歷史，它是世界上發現的最早的漆器之一。這個漆碗由整段木頭鏤刻而成，殘存的朱紅漆色是先人的殷殷之心，至今的吉祥之色。

今天，漆在我們的生活中無所不在。但是，古代的漆，不能被簡單地理解成我們今天使用的漆，它在古代日常生活中的地位就好比今天的冰箱、汽車在我們家里的地位。

在古代，漆有兩個功能。第一個功能是保護。一開始是防腐，后來是防銹。第二個功能是裝飾，漆把人們的生活裝點得五彩斑斕。因此，我們中國人有很多語言文字至今與漆有關，比如我們常說的漆黑一團、如膠似漆等。此外，還有“丹漆不文，白玉不雕”的樸素道理。

第二棵樹是桑樹。桑樹養育了蠶，進而催生了絲綢。在古代，絲綢就是用蠶絲織造的紡織品。目前最早的有關絲綢的實物證據是錢山漾遺址出土的良渚文化時期的絲綢殘片，距今已有4000多年的歷史，其編織時的脈絡至今仍清晰可見。成團的絲帶傳遞著古時工匠的精巧技藝。錢山漾絲綢工藝殘片表明，中國絲綢在4000多年前的良渚時期就已非常成熟，因而它獲得了“世界絲綢之源”的美譽。絲綢的歷史體現了中國人穿著的歷史，意味著中國人在幾千年前就穿絲織品了。

今天，“絲綢之路”無人不曉，而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其實并沒有“絲綢之路”這個概念，它是由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在其著作《中國》中首次提出的。100多年前，李希霍芬以上海為基地，對中國展開了7次遠征考察。他正式指出了羅布泊的位置及樓蘭遺址，并把漢代張騫出使西域的古道稱為“絲綢之路”。

幾千年前，絲綢從長安沿著“絲綢之路”傳向歐洲，所帶去的不僅僅是一件件華美的服飾，更是東方古老燦爛的文明。今天，絲綢依然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我們中國人有很多與絲綢有關的成語，比如抽絲剝繭、一絲不茍、千絲萬縷等。這些成語和典故讓我們的文學和生活一樣絢麗多彩。

最后一棵樹是茶樹。西安漢景帝陽陵曾出土一批形態清晰的茶葉，這些“世界最早的茶葉”告訴我們，中國人在2000多年前就開始飲茶了。早期的茶還不普及，只有貴族能享用，滌煩解渴，祛病消食。如今，2000多年過去了，飲茶已成為全世界人們的一種普遍習慣，但它仍保留了消暑祛病的原始功用。300多年前，中國茶通過貿易走向歐洲，傳入英國，不僅改變了英國人的飲食習慣，帶來他們最喜愛的下午茶，還發展出獨特的英國茶文化。

唐代上元初年（760年），陸羽來到浙江湖州這塊寶地，隱居寫作，創作出《茶經》，該書是世界上第一部茶葉專著。“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十尺。”茶在陸羽的筆下第一次被總結成書，“騰波鼓浪”“啜苦咽甘”。至宋代，開門“七俗”——柴米油鹽醬醋茶，配以“七雅”——琴棋書畫詩酒花，逐漸成為國人精神與物質完美結合的產物。

茶余飯后、茶飯不思、粗茶淡飯、人走茶涼等成語，都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與茶建立了情感以后，在文學意象中的種種呈現。直到今天，凡是家里來了客人，沏茶、敬茶之禮還是必不可少的。在宴會上，不能喝酒的人以茶代酒，于是茶承擔了酒的社交職責。這就是我們中國人的茶文化，喝茶既是一種養生之道，也是一種交際之禮。

（阿 福摘自《解放日報》2024年4月12日，趙希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