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自去來

有一段時間沒走郊外那條地鐵線了，要往回坐兩站，又繞得遠。每回走下樓梯，往左邊去乘車繞遠，往右邊去乘車快一些，不由自主就往右走了。今晨出門早，時間寬裕，想著繞遠的線路可以多看一會兒書，也是不錯的，便向左走。

郊外這條線，幾乎是全程了，到終點下車換乘，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鐘。而我要換乘到郊外這條線，得先乘坐另一條線，往遠里坐兩站，走路加上乘車時間，也得十多分鐘。這就快一個小時了。

郊外那條線終于到終點了。雖然我一直在看書，但還是覺得時間真漫長呀。下了車，上樓梯，再去換乘另一條線，這時發現腿硬硬的，上樓梯有些吃力。不禁嘆息，畢竟站了近一個小時，出現這種情況也正常。可是，從前我每天都這樣站呀，也沒覺得怎么樣。倒是我媽常常叮囑我，有座位了，你就坐一會兒，總站著，多累。然而，早高峰的地鐵，能有站的地方就不錯了。我總說自己習慣了，也的確習慣了。誰知，一段時間過去，自己就無法適應了，決定下次還要走那條近路。

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時光催人老。自己也在一天天、一年年老去。在乘車這樣的小事上也體現了出來，提醒你時光的迅速。還是少些煩惱吧。早上家人送我去地鐵站時念叨，還有三天。多年的生活，他不往下說，我也知道要說什么，說的是時間，還有三天，這個月就過去了，又是一個月。怎不讓人慨嘆！

從郊外那條線換上了去市區的線路，到第二站時，上來了一大家子，四個大人，三個小孩，還有一個老婦人。他們背著大包小包，喜氣洋洋的，一看就是來這里旅行的。這一家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說的是家鄉話，有些聽懂了，有些沒聽懂。聽明白的部分大意是老婦人喜歡出來跟著孩子們到處玩，她的想法和從前不一樣的，現在趁著還能走動，就要多出去看看。最高興的就是這老人，她看起來很累，倚著車廂，花白的鬢邊上竟簪著一朵花。正是這一朵花，讓我驀然間感動，放下手中的書，靜靜地看他們歡快的笑臉。

這歡樂的一家子和我在同一站下車。他們浩浩蕩蕩，歡欣雀躍，走到站外的廣場上，穿紅裙子的中年女子，是老婦人的女兒，扶著老婦人，讓她坐在開滿一串紅的花壇前，然后從旁邊中年男子手中接過相機，給老婦人拍照。那幾個小孩就在前面逗老婦人笑。“奶奶，看這邊！”“奶奶，您笑得真好看！”“奶奶，抬頭，看那天上的云，多漂亮！”

仰頭，果然看到遼闊的藍天上盛放著幾朵云，宛若一幅詩意的畫卷，在塵世的上空緩緩展開。

“又是一個好天氣。”身后走過一個老爺子這樣說了一句，他右手揚起來，像是遮陽，又像是和天空打招呼。他左手拉著一個買菜的小拉車，有幾根細長的豆角、一把芹菜的葉子露在外面。一時間覺得很親切，便和他打招呼，您買菜去了？老爺子愉快地答，是啊是啊！又熱情地告訴我，他轉了兩趟地鐵，跑到郊區集市趕集了。很熱鬧，多好，多好！他重復感嘆著，一個人邊走邊朗聲笑著。這是個熱愛生活的有趣老人。看著他那被風吹起的白發，我這樣想。

再看那些云朵潔白安靜，像靜止了似的，可是仔細看，發現它們在悠然游弋，如一群快樂的魚兒。這多像時間，它仿佛一直那么安靜，然而一秒秒的，一天天的，一年年的，悠然自在地來來去去，不知不覺地就綿延成一個人的一生，一個時代，一段又一段蒼厚的歷史。

靜靜地仰望了一會兒天空，看白云自去來，豁然間有一種輕盈和釋然。

（編輯 兔咪/ 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