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該文基于瑞文·康奈爾的男性氣質理論,參照《簡·愛》,從性別結構和性別構型兩個角度深入剖析了《茫茫藻海》中羅切斯特男性氣質的演變過程。一方面,性別關系結構四維度下,置身于西印度群島的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并顯露出嚴重的危機傾向。另一方面,在應對危機和挑戰的過程中,羅切斯特積極應對,調整并重塑了自身男性氣質,從《茫茫藻海》中的邊緣性男性氣質衍化成《簡·愛》中的霸權性男性氣質。該文通過分析小說中羅切斯特男性氣質的危機及積極構建,從而揭示作者重書《簡·愛》中被遮蔽的歷史的創作意圖。
關鍵詞:瓊·里斯;《茫茫藻海》;《簡·愛》;男性氣質;危機;構型
中圖分類號:I769.2"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7(a)-0011-05
Masculinity in Wide Sargasso Sea
ZHOU Chuanjin, LIANG Ling, XU Shuqi
(Nanfang College·Guangzhou, Guangzhou Guangdong, 510970,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Raven Cornell's theory of masculinity and referring to Jane Eyr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evolution of Rochester's masculinity in Wide Sargasso Sea from two perspectives: gender structure and construction. For one thing, under the four dimensions of the gender relations structure, Rochester's masculinity faces unprecedented challenges and serious crisis tendencies in the West Indies setting. For another, in coping with crises and challenges, Rochester actively adjusted and reshaped his masculinity, evolving from the marginalized masculinity in Wide Sargasso Sea into the hegemonic one in Jane Eyre. By analyzing the crisis and construction of Rochester's masculinity in the novel, the author's intention of rewriting the obscured history in Jane Eyre is clarified.
Key words: Jean Rhys; Wide Sargasso Sea; Jane Eyre; Masculinity; Crises; Restructuring
英國女作家瓊·里斯(Jean Rhys,1890—1979年)的代表作《茫茫藻海》(Wide Sargasso Sea,1966 年)是夏洛蒂· 勃朗特 (Charlotte Bront?觕,1816—1855年) 經典小說《簡· 愛》(Jane Eyre,1847年) 的前篇。《茫茫藻海》聚焦于《簡·愛》中伯莎·梅森和羅切斯特在西印度群島上的時光。《簡·愛》中,伯莎被囚困于桑菲爾德莊園的閣樓上,被污名化為克里奧瘋女人。里斯賦聲失語的瘋女人,講述男性敘事傳統(身為女性作家,夏洛蒂被迫遵從男性書寫傳統)遮蔽下的故事:羅的年輕過往;伯莎如何被“設計”成《簡·愛》中的瘋女人。
1 相關文獻綜述
重書經典給作家帶來極大榮譽,亦讓《茫茫藻海》一度受文學批評者的追捧。國內外對小說的批評繁雜,且大多聚焦于性別﹑種族、殖民主義和后現代主義。西爾維婭·馬瑞爾 (Sylvie Maurel) 指出,里斯在小說創作中構建男性話語后,引入與之對抗的女性話語,來凸顯小說主題[1]。維羅尼卡·瑪麗·格雷格(Veronica Marie Gregg)剖析了里斯的克里奧人身份同小說創作之間的關聯,指出里斯通過想象,從種族、性別和殖民主義角度,對《簡·愛》進行改寫,構建了西印度群島歷史話語和克里奧人的話語[2]。納齊拉·赫里希安(Nazila Herischian)以后現代主義角度切入,認為《茫茫藻海》是基于《簡·愛》的一部超文本小說,通過分析兩部小說中羅切斯特的性格、女性敘事者簡·愛和安的角色及夢境,闡述了兩部小說是如何嫁接和戲仿,最終形成超文本小說的[3]。張德明指出里斯在小說創作中采用了雙重乃至多重聲音交替敘述的策略,呈現反殖民和反父權話語,試圖重構作家本人及《簡·愛》中閣樓上瘋克里奧女人在殖民時代被遮蔽的身份[4]。然而,鮮有聚焦羅切斯特的研究,對其男性氣質流變的關注更少。因此本研究某種程度上突破現有研究邊界,開拓新的研究范圍。
20世紀二三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性別角色是西方男性氣質的研究場域。在20世紀中后期的女性主義研究和同性戀研究的推動下,男性開始自觀,并審視父權制,男性氣質的社會構建理念得以發展。男性氣質研究的社會轉向理論的提出標志著男性研究這一專門領域的誕生并成顯學,其標志人物為澳大利亞的社會學家瑞文·康奈爾。她提出性別是在社會實踐中構建的,其構建場域有個人生活史,話語、意識形態或文化,以及機構三大類。它同種族、階級、國別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錯綜復雜的結構。她還提出多元化男性氣質,這是她的另一個重要理論貢獻。她將男性氣質劃分為支配性或霸權性、從屬性、共謀性和邊緣性男性氣質。支配性男性氣質與非支配性男性氣質“并非一個協調一致的體系,而是性別關系的體系中的性別實踐的建構,所以我們不說該建構存在危機,而是說該建構存在斷裂或變形,或危機傾向”[5]。
父權制作為權力等級結構體系,《簡·愛》中羅切斯特處于上位。通過里斯的再想象,《茫茫藻海》中羅切斯特被剝奪支配性男性氣質,在各種形塑力量挑戰和掣肘中,其男性氣質表現出嚴重的危機傾向。同時,面對自身男性氣質危機困局,羅切斯特積極重塑,成功型構了支配性男性氣質,成為《簡·愛》中的經典形象。
2 《茫茫藻海》中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危機傾向
康奈爾將男性氣質劃分為四種,霸權性男性氣質被認為是理想型,是男權制用以保證男性統治地位和女性從屬地位的行構。當維護男權制的條件發生變化,特定男性氣質統治地位的基礎就動搖了。而每一種男性氣質作為社會實踐建構下的產物,被同時置于一系列的關系性結構中,每種結構都遵循不同的邏輯和歷史軌跡。因此男性氣質總是有內部矛盾和歷史性的斷裂。從康奈爾的社會性別關系的四個維度來考量,羅切斯特在《茫茫藻海》中的男性氣質受到極大挑戰,在各種形塑力量的拉扯中危機四伏。
2.1 生產關系方面
男性氣質危機體現在大幅度的結構性的變化:男性被剝奪了生產資料而女性成了產權所有者。《簡·愛》中,羅切斯特在父親和哥哥相繼去世后,繼承了龐大的家業,富甲一方。《簡·愛》中提及羅切斯特曾在西印度群島短暫生活過。《茫茫藻海》則以此為敘事焦點,著重描繪了那段經典中隱去的時光。被父親冷落,被哥哥排擠,羅切斯特遠赴西印度群島,迎娶伯莎·梅森。小說中,羅切斯特給父親的信揭露了自己的困厄:“親愛的父親,我拿到了三萬英鎊,沒有提問題,也沒有任何附加條件。”[6]“霸權男性特質很可能涉及一些內部等級區分和情感沖突的具體模式,究其原因恰恰是因為它們與社會性別權力之間有關聯。與父親的關系有可能成為張力之焦點。”[7]父親的態度對羅切斯特的性別身份的確立至關重要。被父兄剝奪家族財產的占有和處置權,意味著羅切斯特失去男性權力的源泉,被邊緣化,因此其男性氣質面臨極大危機。同時,小說中財產權顛覆性的配置加劇了這一危機傾向。作家刻意調換了男女主角對財產的控制權:婚前安托瓦內特(即《簡·愛》中伯莎·梅森)擁有不菲的財產,同時掌握著絕對處置權;羅切斯特卻身無分文,為了財富,強迫自己同安托瓦內特結婚。從父親承襲財產的渠道被阻斷,且只能依靠女性獲得財富,極大削弱了羅切斯特男性氣質的力量,成為其男性氣質危機傾向主要誘因。
2.2 權力關系方面
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危機也體現于權力關系的不對稱。在權力關系方面,“性別秩序的危機趨勢表現為父權制合法地位的歷史性的崩潰和全球性婦女解放運動”。《簡·愛》中的羅切斯特是父權的化身,是男權主導的性別秩序的構建者和維護者。而在《茫茫藻海》中,羅切斯特的父權威嚴受到的挑戰。小說中的性別秩序被倒置:女強男弱。在兩人矛盾激化前,安托瓦內特一直處于兩性交鋒的上方。當羅切斯特聽聞安托瓦內特拒絕同他結婚后,匆忙趕往安托瓦內特的住處,竭盡所能安慰討好她,最終讓其應允了婚事。在前往格朗布瓦的路上,安托瓦內特用樹葉盛了山泉水給羅切斯特喝,他內心是拒絕的,但為了討好她還是照做了。他耐著性子聽她講老鼠和河蟹的故事,給她唱歌,陪她去泡澡。種種曲意迎合折射出權力關系的偏差。此外,社會性別建構中的種族反撥力量也威脅著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殖民語境下,白人男性和黑人間的力量此消彼長削弱了羅切斯特的權力。羅切斯特初到牙買加時,白人的殖民統治風雨飄搖。解放了的黑人對白人的態度前后迥異:“他們迅速投過來的睥睨的目光看到了他們想要看到的一切,對此我卻渾然不覺。只是在夜里我才感覺到危險。”羅切斯特明顯感受到黑人的不友好,卻無計可施,只能默默忍受。性別和種族權力關系中,羅切斯特皆處于被排擠的邊緣而陷入重重危機。
2.3 情感關系方面
情感關系是社會性別秩序的第三重關系,同樣折射出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危機。《簡·愛》中的羅切斯特流連于英格拉姆等一眾貴婦小姐中,逢場作戲,主導所有的情感關系。在同愛小姐的感情中,他依然是主導者。《茫茫藻海》在情感關系上做了大膽處理:女性在感情探索中成了積極主動的一方。在情感方面,女性對性快感和自己身體控制權的追求影響了異性戀的性別實踐。性的不平等、男性在婚姻中的權利及性自由都會造就緊張局勢。蜜月里,羅切斯特給安托瓦內特開啟了性愛的大門,安托瓦內特開始主動追求性快感。羅切斯特收到丹尼爾的挑撥信件后,開始從情感和身體上刻意疏遠安。遭遇挫敗的安托瓦內特向克里斯托芬求助,請求她用巫術助她去誘惑羅。東窗事發后,羅切斯特惱羞成怒,因為性事是為數不多完全由他掌控的事情。安托瓦內特主動追逐性愉悅的行為直接挑戰了父權下男性在性這件事上的主動權和控制權,是對現有性別秩序的強勁反撥,極大威脅了羅切斯特的男性主體性。
2.4 象征關系方面
性別關系中的第四個維度是象征關系,其研究對象包括但不限于“性別的文化再現、性別的話語構建、性別化的態度、價值體系和相關問題”[8]。羅切斯特在《簡·愛》中是父權的化身,象征著男性主導的性別話語和價值體系:他“具有上等人的趣味和習慣,希望按照他的趣味習慣辦事”。而《茫茫藻海》最大的象征就是羅陽具的缺失:與父親的疏離象征著被父權閹割和放逐并流落異鄉,直接導致了象征意義上的男性氣質的危機。房子是小說另一重要象征。《茫茫藻海》中的房子,從象征意義上講,是安托瓦內特寄居靈魂的城堡。被毀掉的庫利伯邸府是安托瓦內特童年的所有美好記憶和創傷的源泉。她跟羅切斯特分享房子里發生的故事,但是羅切斯特卻永遠無法理解。從象征層面講,他始終無法進入安托瓦內特的精神家園,永遠是個局外人。格朗布瓦是他們的蜜月住所。羅切斯特發現這幢房子及周邊的環境對安托瓦內特都充滿善意,卻都站在對立面,把他當作來自遙遠的冰冷的夢一般的倫敦的入侵者,讓他感受無處不在的敵意和疏離感。性別化的態度是象征關系的另一個表征。在《簡·愛》中羅切斯特無論對女性還是男性,都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姿態。《茫茫藻海》則呈現了迥異的性別化態度。它主要體現在黑人看羅切斯特的角度是平視甚至是俯視。安托瓦內特的黑人奶媽克里斯托芬洞悉羅切斯特的心思,也因此也讓他深感不安。此外,丹尼爾和阿梅麗都以倨傲的態度對羅切斯特的處境表達過同情和憐憫。所有象征關系織造的性別關系網中,羅切斯特都被置于邊緣,處處謹言慎行,透露出深深的無力感。
總之,在《茫茫藻海》性別秩序的四重關系中,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在性別、種族等力量的拉扯和角力中分崩離析了:他沒有財產,不占據任何生產資料;權力關系中被女性和黑人邊緣化;情感關系中的主導地位也被女性撼動;各種象征關系觀照下都是徹頭徹尾的他者。作家刻意褪去了羅切斯特在《簡·愛》中完美的霸權性的男性氣質的外衣,呈現其從屬性甚至是邊緣性的男性氣質,凸顯了其男性氣質的危機傾向。
3 《茫茫藻海》中羅切斯特的霸權性男性氣質實踐構型
康奈爾認為,男性氣質是多元的、流動的。男性氣質理論注重身體的主觀能動性;從某種程度上說,他把人性的因素重新帶回到性別研究中[9]。羅切斯特在《茫茫藻海》中遭受挑戰與質疑,處于深重危機中。不甘心的羅切斯特積極通過性別實踐重構自身男性氣質,最終形成《簡·愛》中霸權性男性氣質。在性別關系結構中,霸權性男性氣質處于性別秩序頂端,利用空間實踐、機構性權力和性存在來維護男性的權威和特權。下文從三方面來闡明羅的霸權性男性氣質是如何在性別實踐中構型的。
3.1 空間實踐
德勒茲將空間劃分成紋理化空間和平滑空間:“一種是性質的、融合的、連續的多元體,另一種則是度量的、同質的、離散的多元體” [10]。平滑空間是去中心的,而紋理化空間則是中心化的,身份建構和自我意識深受空間影響。在離散語境下,空間對身份意識的影響尤其明顯。而性別身份是身份意識中重要的一環,自然會受空間及空間實踐的影響與塑造。在《茫茫藻海》中,盡管羅切斯特被作家刻意置于“流散”空間中,窮困潦倒,飽受歧視,處于身份危機中,但他通過空間實踐,改變了自身的空間定位,建構了身份,實現了向霸權性男性氣質的蛻變。
羅切斯特登上西印度群島伊始,島上已歷經了黑人解放運動,白人的權力與地位今非昔比。羅切斯特一開始被置身于一個平滑空間,不論物理上還是心理上,他都感覺到自己的邊緣化。自然空間充滿著壓迫感, “太多藍色,太多紫色,太多綠色。花太紅,大山太高,小山太近”。島民也讓他不自在:“大多數女人站到門外望著我們,但不帶一絲笑容。這地方陰沉,這里的人也陰沉”。林林總總讓羅切斯特陷入深重的身份危機。然而,羅切斯特不久便著手將平滑空間推向紋理化空間。為了構建空間中心地位,羅切斯特從意識形態上貶低和異化自然空間及島上的居民。他會把雞蛋花狠狠地踩在腳下,認為阿梅麗是蛇一般的女孩。此外,他利用安托瓦內特的軟弱,奪取了她所有財產。步步為營,羅切斯特重塑了紋理化空間,通過空間轉換,建構了其霸權性男性氣質。
3.2 機構性權力
機構性權力同樣見證了霸權性男性氣質在性別實踐中的構型。家庭作為性別實踐的機構和場域,在羅切斯特的霸權性男性氣質的構建中起了關鍵作用。家庭中男性被允許通過婚姻獲得妻子的財產的所有權和處置權。在《茫茫藻海》中,羅切斯特“一直為自己的無能和想要占有和統治的欲望而困擾”。為了擺脫這一經濟的窘迫,他選擇同安托瓦內特結婚,找回在父兄那兒失去的財產與尊嚴。羅切斯特充分利用家庭結構中男性同謀者來實現自己的追求。盡管科拉姨媽和克里斯托芬都看出羅切斯特在婚姻中動機不純,其利用自己的人設 “可敬的紳士”“值得性命相托”,成功地將理查德變成同謀。丹尼爾給羅切斯特寫了一封誣告安托瓦內特的信,他“一點也不驚訝。仿佛我早就預料到,一直等著這樣的消息”,丹尼爾成了第二次男性同謀。在他們的協助下,羅切斯特在家庭這一性別實踐場域中打敗安托瓦內特,從她手中奪走財產權,擺脫身無分文所帶來危機感,為自身霸權性的男性氣質的形塑奠定了物質基礎。
3.3 性存在
性存在和性別權力密切相關。福斯特認為“一些語言——男性氣概和為人之父、婚姻中的性愉悅和愛情——把欲望的內部狀態和性身體的男性化傾向,融入丈夫對妻子的權威及作為獨立的統治者所享有的特權當中”[11]。羅切斯特在婚姻中控制著欲望和性身體。他在蜜月中享受著性歡愉的同時,卻對妻子非常冷漠。性愛的男性化傾向還體現在破壞性的性愛活動上,當羅切斯特主動接受丹尼爾和阿梅麗的讒言,認為安托瓦內特是個不潔的女人,便刻意疏遠她,不同她有任何的身體接觸。安托瓦內特利用克里斯托芬巫術的力量與羅切斯特有了再次肌膚相親。事后,羅切斯特極為不適。安托瓦內特在性存在中積極主動,威脅到了羅切斯特的男性主體性。于是出于報復,羅切斯特同女仆阿梅麗在安托瓦內特臥室的隔壁發生了關系:“因為我一點也沒有感到負疚。我也不急于知道同我們僅有一道薄墻隔開的我妻子的房間里正在發生什么”。性權力拉鋸戰中,羅切斯特在性上的自私冷漠和蓄意的報復讓安托瓦內特徹底敗下陣來,而大獲全勝的他牢牢掌握話語權,安托瓦內特也被污名化為《簡·愛》中淫蕩好色的克里奧女人。
綜上所述,在性別關系結構中,由于受到方方面面的力量的牽制和擠壓,羅切斯特的男性氣質出現危機傾向。面對危機,他積極主動掃除了種種障礙:從意識上貶低安和黑人,將安托瓦內特“設計”成神志不清的瘋子。他成功逃離西印度群島,擺脫了黑人的睥睨;利用男性同謀者的支持,奪走安托瓦內特的財產權,占用變賣所有財產后,帶著資本回到英國;在性存在上用冷暴力和報復手段霸凌安托瓦內特,從身體和感情上疏遠了安托瓦內特,讓她處于永遠的渴望中。在性別實踐中,羅切斯特積極主動并成功構建了自我與他者的二元對立,搖身一變,成為《簡·愛》中理想的男性形象。
4 結束語
《茫茫藻海》布局巧妙,多重聚焦,采用復調式寫作,重塑《簡·愛》中伯莎·梅森和羅切斯特:作家將故事背景設置成殖民語境下的西印度群島,賦予伯莎財產權和話語權,同時顛覆了羅切斯特在《簡·愛》中的理想男性形象。作家通過文學想象呈現了《簡·愛》中的羅切斯特不光彩的過往:被父權閹割,被女性和黑人邊緣化,與《簡·愛》中霸氣十足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同時作家重新刻畫伯莎,《簡·愛》中被噤聲的女人在《茫茫藻海》中善良、單純,卻被羅切斯特玩弄、利用,最終被逼迫成為閣樓上的瘋女人。對男性書寫傳統的對抗和對殖民主義敘事的瓦解折射了作家寫作意圖:講述故事的另一面。瓊·里斯曾在給朋友的信件中透露過,她最初讀《簡·愛》時很驚訝,再讀時感到相當懊惱。因為她覺得《簡·愛》中對閣樓上克里奧瘋女人的書寫只是事情的一面,是站在英國立場上的那一面。她同樣認為夏洛蒂透過《簡·愛》傳達了一種觀念,認為西印度群島是相當邪惡的地方。這極大激發了瓊·里斯的創作欲望,她的重書挑戰了經典,為克里奧瘋女人和西印度群島正名。
顛覆性書寫填補《簡·愛》中被遮蓋的歷史:羅切斯特是如何成長為理想的霸權性男性,實現從《茫茫藻海》中邊緣性且深陷危機的男性氣質向《簡·愛》中理想霸權性男性氣質的蛻變。性別是一個社會實踐的結構方式,同種族、階級和國別等社會結構相互交叉或產生互動。在男性研究尚未成熟的1966年,瓊·里斯在創作《茫茫藻海》時就開始關注兩性間的權力關系的互相構建,再現了男性氣質的生命史觀。在男性氣質研究漸成顯學的當下,《茫茫藻海》無疑是一部有開創性的經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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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廣州南方學院2022年度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Read-to-Earn讀書創業同盟”(項目編號:X202212 619022)。
作者簡介:周傳進(1976-),男,湖北咸寧人,博士(研究生)在讀,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英語教學。
通信作者: 梁凌(1981-),女,廣東廣州人,博士(研究生)在讀,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語教學,應用語言科學,通信郵箱:liangl@nf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