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蜷縮在墻角,渾身瑟瑟發抖,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妻子,像一只小鼠被貓逼到絕境。
幾經化療放療,男人已骨瘦如柴。都這個時候了,男人最希望妻子能給他交心,說些讓他心安的話。可小菊什么也不說,只是在那發呆,或者默默流眼淚。
聽妻子說親戚朋友要來探望,男人腦子“嗡”的一聲,他癱坐在床上。他整個人好像在慢慢萎縮,滿臉的皺紋變成一道道褶子,兩只手只剩下又黑又松的老皮,指甲老長。妻子發現越看男人越像一只猴了。男人蜷曲在墻角,兩手左右比劃著,嘴里發出“吱吱吱——吱吱吱——”的聲音。
妻子心中一陣酸楚,再也抑制不住兩眼的淚水,失聲地痛哭起來:“岳巖,你——你這是何苦呀!”
“岳巖,你的同事來看你了。”墻角里男人正吃香蕉。
“嫂子,這,這是岳主任嗎?幾個月沒見,岳主任怎么成這樣了?”
妻子眼圈發紅,囁嚅道:“他已經拒絕治療了。”
同來的十來個男女同事面面相覷,唏噓一片。男人只顧自己入神地吃著,眾人如同不存在。眾人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這真是岳主任?一點兒看不到他的風采了。”
“大志,這回你小子高興了,你這副主任馬上就要扶正了,趁大家都在,今天晚上安排一場吧?”這時,聽見屋里傳出一聲凄厲的叫聲。大家回回頭,互相遞個眼色,匆忙走了。
“岳巖,你的同學來看你了。”妻子忙招呼大家在客廳坐下,沏上茶。
“小菊,別忙活了,岳巖現在怎么樣?”同學中老大甕聲甕氣地說道。
“大家稍等,我讓他出來見大家。”好大一會兒,妻子小菊走出臥室,兩眼含淚說,“對不住了,你們先回去吧。”
大家一時愣在那里。老大猛地站起身:“什么?小菊,你說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見岳巖一面,就這么走了?”
小菊含著淚說:“他早沒了以前的模樣,見不見又有什么要緊呢?”
臥室內,傳出來“嘭”的一聲。群主站在臥室門口,環視四周,不見岳巖的身影。便嚷道:“老三,老三,你在哪里?我們來看你了。”
大家屏住呼吸,聽見衣柜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大家齊刷刷地抬頭望,見岳巖用雙手摸摸柜頂,然后在頭上臉上胡亂涂抹。一會兒,就成了一個土人,沒了一點兒本來的面目。眾人搖搖頭,嘆息著走出臥室。
男人最敬重的恩師李老師后腳就到了。白發蒼蒼的李老師走進臥室,見自己的得意門生直挺挺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活像一只老猴,不禁兩眼發濕。男人慢慢伸出來一只手,示意老師過去。恩師疾步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兩個男人眼角淌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