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煮雪

編者按：漫漫黃沙中，有他迎風前行的身影；崎嶇山路上，有他堅定執著的足跡。20余年，他無怨無悔默默地造林護林，以瘦小的身軀托起了滿山的綠色。

說到“煮雪”，一定會有人聯想到古代，聯想到“閑嘗雪水茶”的詩句，聯想到圍爐品茶的浪漫雅事。今天，我們要認識的這位主人公也曾煮過雪。他叫侯貴，是遼寧省阜新市彰武縣四合城鎮劉家村村民，一名不拿工資的義務造林員和護林員。

侯貴所在的村莊距離我國最大的沙地——科爾沁沙地不足兩千米，他深知風沙帶給人們的危害。1975年，要求進步的侯貴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被推選為村主任后，他開始帶領村民在沙地上栽樹。由于風沙太大、地太貧瘠，樹的成活率非常低，勉強活下來的也都長成了“小老樹”，根本無法對付來勢兇猛的風沙。

20世紀90年代末期，一場大風吞噬了鄉親們的田地。見此情景，侯貴做出一個決定：承包荒山，造林治沙。2001年，他來到四合城國有林場，提出要在難以治理的荒山上栽樹。林場負責人認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就讓他先試驗三年，等樹栽活后再正式簽合同。家人勸侯貴不要冒這個險，但他認為多栽一棵樹就多一分希望。就這樣，他毅然決然地走上了荒山。

在沙地上栽樹都難以成活，更別說在沙山上了。一場大風刮過，栽下去的樹苗就失蹤一半。有的樹苗春天栽下時明明活了，到了六七月份卻因干旱而死；還有的樹苗挺過了夏天，到了秋天卻莫名其妙地枯死。不服輸的侯貴一邊補栽一邊摸索，費了很大周折才取得試驗的成功。

2004年，侯貴與林場正式簽訂合同。為了不影響村委會工作，也為了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造林上，2007年村委會換屆時，他主動放棄了村主任候選人的資格，從此身居山林，一心栽樹。

為了買樹苗、買化肥，侯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日子過得十分清苦。春季、雨季栽樹成活率高，為搶抓最佳時機完成大面積造林任務，他不得不雇用村民來幫忙。因為付不起工錢，他只能給人家打欠條，等到秋收后再還上。這些年，他把家里所有收入都用在栽樹上了，累計已達40余萬元。

俗話說，栽樹難，護林更難。為了防止周邊的牛羊進山啃食、踐踏苗木，天還沒亮侯貴就帶著手電筒出發了。就連下雨天，他也要穿上雨衣和靴子照舊去巡山。就這樣風雨無阻，每天徒步往返10千米，巡山兩次。在泥濘不堪的山路上跌跤，在風雪交加的歸途中染上風寒，在溫度低至零下的護林棚里昏迷……他經歷的苦無法一一列舉。

但還有比這些更加殘酷的事。2010年，由于天氣干旱，山上的楊樹得了立枯病，陸續死去將近三分之一。10年的心血付之東流，這對侯貴來講無疑是最大的打擊，但他沒有退縮，而是咬緊牙關迎接挑戰。他忍痛砍掉枯死的楊樹，重新栽下生命力頑強的松樹和楓樹，讓那片山林起死回生。

從侯貴上山栽樹至今，已經20多年了。他憑一己之力完成造林2400畝，栽植樹木26萬余株，存活樹木達到21萬余株。如今，那座荒山已是植被繁茂、綠樹成蔭。曾經肆虐的風沙變小了，周邊的生態環境發生了改變，鄉親們春種秋收，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照理說，年過古稀的侯貴也該下山安度晚年了。可是，他舍不得停下腳步，因為他心中還有許多綠色夢想：他打算在林中套栽些山杏、扁杏和桃樹苗，等獲得收入后再投入到固沙造林中；他打算升級改造樹種，用云杉、元寶楓、油松等顏色不一的樹栽出一片壯觀的五彩林；他還打算用7～10年時間，讓山上的樹木達到30萬株……為了實現這些，他每天起早貪黑忙個不停。

也許，會有人發出這樣的疑問：忙碌不已的侯貴怎么會有空閑“圍爐煮雪”呢？因為連降幾日的雪封住了大山，山路深處的積雪厚得接近了膝蓋，他無法走到山腳下去挑水。這點兒困難對侯貴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走出門外，用鐵鍬將雪撮進水桶，又將那桶雪倒進灶臺的鐵鍋里。他點燃了柴禾，開始煮雪。隨著灶口傳來的一陣陣噼啪聲響，鍋里的雪融化了，沸騰了。以苦為樂的侯貴開心地說：“一鍋雪，兩壺水，可以用上一整天了！”

侯貴煮雪的時候，一定有許許多多的人在溫室里，或賞雪，或品茶，感受著歲月的美好。殊不知，在山蒼蒼、雪茫茫的深處，正有人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