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步云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全國杰出資深法學家”,被譽為“敢開第一腔的法學家”,被尊為“法治三老”之一,最早倡導依法治國和保障人權。談到依法治國,無法繞開李步云,而發展當代中國人權學科更是無法繞開李步云。“一個中心、兩個結合”是李步云推動人權學科發展的基本思路,即以人權研究機構建設為中心,堅持人權研究與人權教育相結合,堅持人權法學與人權一級學科相結合。李步云提出的“五個倡導、五個奠基”是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的集中體現和重要成就。首先,倡導人權基礎理論研究,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充分彰顯當代中國人權觀的核心意涵,為發展人權學科奠定理論基礎。其次,倡導人權教育,建言成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傳播和弘揚當代中國人權觀,為發展人權學科奠定教育基礎。再次,倡導人權法學,闡釋和傳播當代中國人權法治觀,依法保障人權,為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建設奠定學科基礎。復次,倡導人權一級學科,闡釋和傳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權理念,即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人權共同體,為全球人權治理改革奠定學科基礎。最后,倡導“求實”“創新”“嚴謹”“寬容”的治學“八字經”,為發展人權學科奠定方法論基礎。總之,李步云為推動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而提出的“一個中心、兩個結合”“五個倡導、五個奠基”已經成為當代中國人權知識體系的重要內涵,不僅影響了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的形成與發展,而且對當代中國人權事業的發展進步影響深遠。
[關鍵詞]李步云;當代中國;人權;人權學科;保障人權
[中圖分類號] D901 [文獻標識碼] A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人權事業的發展進步,以及人權研究和人權教育的長足發展,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受到中央關注。2022年2月,習近平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七次集體學習時指出:“要依托我國人權事業發展的生動實踐,提煉原創性概念,發展我國人權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要加強人權智庫和人權研究基地建設,著力培養一批理論扎實、學術精湛、熟悉國際規則、會講中國人權故事的高端人權專家。”[1]這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第一次就人權學科發表講話。無疑,這一重要講話的精神為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指明了方向,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建設也因此迎來了重大歷史契機。
談到當代中國人權學科,有一個名字無論如何也繞不開,他就是“首倡依法治國、敢開第一腔的法學家李步云”。[2]在當代中國,李步云“一是倡導依法治國,二是倡導保障人權”,[3]在這兩個領域功勛卓著。石泰峰曾指出,李步云“影響了‘文化大革命’以后進入法學大門的一代人,可以說是整整的一代人”。[4]從學科發展來看,李步云不僅促進了當代中國法學學科的發展,更推動了人權學科在當代中國的形成與發展。鑒于李步云在法治領域的卓越貢獻,他和郭道暉、江平被尊為“法治三老”,也被稱為“法治布道者”。[5]而鑒于他在人權領域的卓越貢獻,則被尊稱為“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奠基人”。[6]新華社在報道中尊稱他為“中國人權法第一人”。[7]美國學者皮文睿指出李步云是“當代中國優秀的權利倡導者、重要的法學理論家”。[8]丹麥學者林博認為“李步云教授不僅對中國人權事業的發展進步作出了重大貢獻,還對世界人權事業的推動發揮了重要作用”。[9]日本學者鈴木敬夫則提出李步云和郭道暉均為“現代中國法哲學的指導者”“承擔著中國人權理論旗手的角色”。[10]從歷史的角度來看,談到當代中國依法治國無法繞開李步云,而發展當代中國人權學科更是無法繞開李步云。但是,李步云卻自謙道:“我只不過是偉大時代的一朵小小的浪花。”[11]
正如張文顯在李步云先生九十華誕志慶上所言,李步云學術思想集中體現為四種精神:第一,人民至上精神。人民至上是李步云學術思想的根本立場和鮮明標志,他堅持人民至上的觀念,呼喚人權法治,為尊重和保障人權、保障公民權利而奮斗。第二,反思批判精神。李步云對中國法學的主要思想淵源都進行了深刻的反思,無論是中國古代的法律思想,還是西方的法律思想,以及蘇聯的法律思想,他逐一進行過反思,他勇于、善于批判一切不合時宜的舊思想、舊制度、舊做法。第三,變革建構精神。李步云學術思想彰顯了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生動地體現了破與立、變與不變、守正創新的結合。在李步云的學術著作里,我們感到有破有立,破在其中,立字當頭,他建構了完整的學術思想體系。第四,包容精神。李步云對國內外學術研究中的優秀成果,都以海納百川的胸懷去審視并擇善而用。對于學術上的不同見解、不同觀點,他都是以和而不同的態度與其真誠對話,求同存異。[12]其中,人權精神貫穿于李步云學術思想的所有領域,是李步云學術思想之魂。因此,深刻理解李步云學術思想的人權精神,全面、系統、深入地研究李步云人權學科建設思想,對于更好地推動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大有裨益。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改革開放以來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形成發展的每一個階段、每一個領域以及每一個細節都留下了李步云的思想足印,每一個重要的歷史節點的形成都離不開李步云學術貢獻的推動。在推動人權學科發展上,李步云始終堅持“一個中心、兩個結合”,即以人權研究機構建設為中心,堅持人權研究與人權教育相結合,堅持人權法學與人權一級學科相結合。同時,李步云倡導的人權基礎理論、人權教育、人權法學、人權一級學科以及治學“八字經”等學術思想已經成為當代中國人權知識體系的重要內涵。
二、倡導人權基礎理論研究,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
改革開放以來,李步云在人權的基礎理論研究上做了十分有益且細致入微的理論探索。他在1991年第4期《法學研究》發表的《論人權的三種存在形態》是其人權基礎理論研究的開端。2005年1月,李步云提出“建立起社會主義的人權理論體系,是擺在中國法學家面前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13]這種理論建構的自覺,以及孜孜不倦的學術追求,在1992年第4期《法學研究》發表的《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和2015年第2期《法學研究》發表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權理論體系論綱》中都有體現。他以人權基礎理論研究為抓手,以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為核心,在人權概念基本范疇體系、人權歷史基本范疇體系、人權屬性基本范疇體系以及人權實現基本范疇體系的研究上取得卓越成就,充分彰顯了當代中國人權觀的核心意涵,為人權學科在當代中國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李步云自覺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時間跨度之長、基本范疇之全面、邏輯結構之嚴謹、見解觀點之深刻以及學術影響之深遠,無人能出其右,他是獲得廣泛認同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的倡導者與奠基人。
(一)人權概念基本范疇體系建構
人權概念基本范疇體系是人權理論體系的基礎。當代中國人權觀與西方人權觀的對立與沖突就是始于人權概念的差異。因此,李步云極為重視人權概念基本范疇體系研究,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人權概念基本范疇體系是李步云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的基石。在人權概念上,李步云系統論證了人權定義、人權主體、人權內容、人權存在形態、人權本原、人權本質、人權實質等一系列基本理論范疇,并對其作出了重大理論創新,為當代中國人權觀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對人權的不同理解往往是從人權定義開始的。中西方在人權定義上存在顯著差異,西方人權觀認為是“天賦人權”。李步云認為“人權是人依其自然屬性和社會本質所享有或應當享有的權利”。[14]在李步云看來,人權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權利,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不以任何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只要是人就應該享有人權。一個人在任何國家,即使不是該國公民,也應該享有人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權利都是人權。因此,在人權定義問題上,李步云主張必須將人權與人權意識、人權與公民權或公民的基本權利區分開來,不能混為一談。
中西方在人權主體問題上同樣存在較大的沖突與差異,西方人權觀只承認個體才是人權的主體。李步云認為人權主體并非僅限于個人,一些弱勢群體的人權主體地位應受到重視。此外,民族、一國人民、全人類都是人權主體,但是政府或國家不是人權的主體。“個人人權是集體人權的基礎,集體人權是個人人權的保障。”[15]李步云認為,西方人權觀主張的人權遍及所有個體,但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從未真正實現過,人人自由、人人平等、人人富裕只有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才能實現。
同時,在人權內容上,中西方也存在尖銳的對立,西方人權觀認為人權就是以自由權為核心的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李步云認為人權的內容也可以稱為人權的客體,是指人可以和應當享有的權利,包括人身人格權,政治權利,經濟、社會、文化權利。此外,還包括國際集體人權。李步云強調人權最主要的內容是人與國家的關系,生存權是首要人權,“權利的行使歸根到底也是為了實現和保障人的生存權這項首要人權到各項具體人權”。[16]
在人權存在形態上,李步云認為人權存在應有權利、法定權利、實有權利三種形態。一般而言,是應有權利向法定權利轉化,法定權利向實有權利轉化。但是,應有權利將永遠大于法定權利,法定權利將永遠大于實有權利。正是這種矛盾推動著人權不斷得到實現。[17]李步云主張的應有權利與西方人權觀的道德權利存在本質的差異,應有權利是指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而產生的權利,并不是以道德觀念為基礎的權利。
關于人權的分類,李步云認為人權的內容是極其廣泛和豐富的,可以從不同角度作出多種分類。如個人人權與集體人權、積極權利與消極權利、原生人權與派生人權、明示權利與默示權利等。[18]所有人權都是相互依存與不可分割的,不能因為分類就把各種人權對立起來。例如,個人人權與集體人權是互相依存和互相聯系的,強調集體人權高于個人人權或個人人權高于集體人權的觀點都是錯誤的。
在人權本原上,人權的本原揭示了人權的正當性所在,西方人權觀往往從人的自然屬性論證人權的存在。李步云認為人權源自人的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人的社會屬性是指人的利益與道德、思想與行為都要受到社會關系的影響。人的自然屬性是指人的天性、德性和理性,天性包括生命、福利和自由,德性包括平等、博愛和正義,理性包括理性、理念和理智。[19]
在人權本質上,西方人權觀認為人權的本質就是赤裸裸的利益。李步云認為可以將人權本質歸結為利益和人道主義或正義,即“利”和“義”。“利”和“義”是“構成人權的兩個基本成分,是決定人權本質的兩個重要因素,是推動人權進步的兩個重要源泉”。[20]李步云認為“利”和“義”是人權本質不可分割、有機統一的兩個方面,“利”是人權的客觀本質,“義”是人權的主觀本質。
在人權實質上,西方人權觀往往強調人權的對抗性,即權利與權力始終是對抗與沖突的,這是西方人權觀永恒的話題。李步云指出人權不僅有對抗的一面,也有合作的一面,人權的這兩個面向都應得到足夠重視。李步云主張在人權問題上以團結促合作、以合作促發展、以發展促人權。[21]李步云強調的“為人權而斗爭”不是為斗爭而斗爭,而是為團結而斗爭,共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因此,李步云建構的人權概念體系是一個十分龐大、復雜且理論自洽的思想體系,同時,他進行了層層剝繭、去偽存真的深入論證,奠定了當代中國人權觀的學理基礎。在這個理論系統里面,當代中國人權觀與西方人權觀之間的差異都得以厘清。例如,西方國家往往在人權主體上強調個體、在人權內容上強調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在人權本質上強調利益、在人權實質上強調對抗性等因素,這顯然與當代中國人權觀存在本質沖突。從這一點我們可以充分體會到李步云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的家國情懷。
(二)人權歷史基本范疇體系建構
人權歷史基本范疇體系充分體現了李步云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的歷史唯物主義立場。李步云是現實主義者,也是理想主義者,歸根結底是歷史唯物主義者。正如他所言:“人權由人與權利兩個基本要素構成。人權的主體與人權的內容,是人權的兩大組成部分。而兩者都具有歷史性,在現實存在和思想理論上,它們都是一種發展的社會現象與觀念形態。”[22]因此,李步云高度重視人權歷史理論范疇研究,他系統論證了古代人權觀、資本主義人權觀、社會主義人權觀以及共產主義人權觀。在李步云看來,人權既是現實的,也是歷史的,人權的歷史觀揭示了人權發展變化的歷史規律。
關于古代人權觀,李步云認為,“人權作為一種社會關系,是自有人類社會以來就有的”。[23]人權的形成與發展伴隨著整個人類社會發展的始終,是一個從低級階段向高級階段發展的過程,這一過程永遠不會完結。即使是在遠古的原始社會,我們的先民也有保障自己某些權利的要求與愿望,也存在著一些人侵害另一些人的權利的問題,人們的權利也受當時一定的習俗與習慣的保障。[24]因此,自遠古社會以來,就有人權的要求,也有人權受到侵犯,還有相應的人權保障機制,這些都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日益變得復雜。
關于資本主義人權觀,李步云認為近代意義上的人權,即以自由、平等與人道為基本原則與普遍信仰的人權,同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相聯系,是近代資產階級革命的產物。[25]“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權以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為基礎,財產權是其一切權利的核心,‘平等地剝削勞動力,是資本的首要人權’。這種人權的最大局限性,在于它本質上是資產階級的特權,對無產階級來說,人權有它不真實的一面。”[26]但是,“資產階級以民主對抗專制,以人權反對神權、王權和等級特權,在歷史上具有重大的進步意義”。[27]所以,既要看到資本主義人權觀的歷史局限性,也要看到其歷史進步性。
關于社會主義人權觀,李步云認為,“社會主義人權制度是整個社會主義制度的有機組成部分”,社會主義人權理論包括:人權是人按其自然屬性和社會本質所應當享有的權利;人權是受一定倫理道德所支持與認可的人應當享有的各種權益;人權是共性與個性的統一;經濟權利與政治權利的統一性;個人人權與集體人權的一致性;人權具有權利與義務的不可分割性;人權的實現是一個過程,受多種條件的決定與制約;人權的徹底實現以人的全面解放、人的全面自由發展、人的需要全面滿足為標志。[28]李步云認為“社會主義應當是一種最講人權的理論與制度……人人自由、人人平等、人人富裕,是社會主義的理想”。[29]在李步云看來,社會主義人權觀是以人權徹底實現為目標的人權觀。
關于共產主義人權觀,李步云認為,只有共產主義社會才能實現最理想的人權,“實現徹底的真正人權,是共產主義的最終目的,消滅私有制是達到這一目的的根本手段”,“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共產主義者應當是最進步的人道主義者,也是最徹底的人權主義者”。[30]在共產主義社會按需分配取代按勞分配,任何人的人權要求都能得到滿足與實現,共產主義社會是真正徹底實現人權的社會。
因此,李步云深諳不同歷史階段或意識形態下的人權內涵,十分清晰人權在人類社會不同歷史階段的發展規律。他的這一人權歷史觀,不僅是他唯物主義人權觀形成的思想根源,也是當代中國人權觀形成發展的思想基礎。
(三)人權屬性基本范疇體系建構
人權屬性基本范疇體系充分體現了李步云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的唯物論與辯證法精神。“人權的屬性涉及人權這種社會現象的一些深層次的問題,如人權的普遍性與特殊性,人權的政治性與超政治性。這在國際上始終存在激烈的論爭,是一定要搞清楚的。”[31]因此,對人權屬性的認知越深刻就越有益于促進人權的發展,就能更好地尊重和保障人權。在這個問題上,李步云系統論證了人權的普遍性與特殊性、人權的政治性和超政治性、人權的客觀性與主觀性、權利與義務的關系以及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的關系等問題。
關于人權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李步云特別強調,人權的內容、人權的主體、人權的義務主體既有特殊性,又有普遍性。人權普遍性的理論依據是人權源自人的本性或人固有的人格、尊嚴與價值以及全人類共同的利益、共同的道德。人權特殊性的理論依據是人權受一個國家經濟和文化發展水平的制約、受一國經濟與政治制度的影響、受一國民族和宗教特點的制約、受一國歷史文化傳統的影響。[32]這是人權的社會文化制約性所在。
關于人權的政治性與超政治性,李步云認為,簡單地、籠統地說人權有還是沒有政治性、階級性,是不科學的。從實然角度來看,人權的政治性是指人權的實現必然受制于政治,而從應然角度來看,人權的主體、內容應當不受政治的影響與支配。將人權政治化必然導致人權問題上的“雙重標準”,既違背人權自身的精神,也不符合國際法的準則。[33]
關于人權的客觀性與主觀性,李步云深刻指出:“人權及其相關的各種制度是一種客觀的社會關系和社會存在,必須同存在于人們頭腦中的人權意識相區別。”[34]人權與人權意識是決定與被決定、第一性和第二性的關系。一般說來,先有人權現象,后有人權意識,但是人權意識又有相對的獨立性。
關于權利與義務之間的關系,李步云立意深遠、認知深刻,他認為“權利與義務的問題實際上是一個人權問題”,“實現人權在權利與義務上的高度統一,合理地、科學地處理人的權利和人的義務之間的相互關系,是先進的人權制度的一個重要特點”。從法律上看,權利與義務關系是結構上的對應關系、功能上的互補關系及價值上的主次關系。[35]
關于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李步云認為有八點區別:(1)國家的職權與職責相對應,公民的權利與義務相對應;(2)職權不可以轉讓或放棄,權利則有的可以轉讓或放棄;(3)國家職權伴隨著強制力,而權利主體則是平等的;(4)職權的本質是權威,權利的本質則是利益;(5)職權體現公共利益,權利既可以是個人利益也可以是國家或集體利益;(6)職權與職責關系中職責本位,權利與義務關系中權利本位;(7)公民權利產生國家權力,國家權力服務于公民權利;(8)國家權力是手段,公民的權利是目的。[36]
李步云對人權屬性的認知,充滿了唯物論與辯證法的精神,充分展現了他對人權認知、理解的廣度、深度與寬度,同時也充分彰顯了當代中國人權觀的哲學價值取向。
(四)人權實現基本范疇體系建構
人權實現基本范疇體系充分體現了李步云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的初衷。李步云從事人權研究不是為了研究而研究,而是致力于人權的實現,是為了尊重和保障人權而研究。在人權實現基本范疇上,李步云系統論證了人與國家、人權與主權、人權的義務主體、人權與法治、人權與民主、人權與市場經濟、人權與人權教育以及人權與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在關系。
關于人與國家之間的關系,李步云認為這是人權最主要的內涵,個人是最基本的人權主體,國家是最主要的人權義務主體。他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中的“人民”和“共和”有深入的理解。他認為“人民”是國體,與“公民”同義。“共和”是政體,可以分為四“共”和四“和”。四“共”是國家一切權力歸人民共有,國家各種大事由人民共決,國家的主要資源由人民共占,國家的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四“和”是干部與民眾和諧相處,民族與民族和睦相待,富人和窮人和衷共濟,本國和他國和平共處。“共”是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和”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37]
從發生學意義上講,當代中國理論研究展開始于對人權與主權關系的研究。在該問題上,李步云主張要辯證對待,既不能籠統地說“人權無國界”,也不能說“人權有國界”,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基于這一認識,李步云認為人權是有國界的,又是沒有國界的,在大多數情況下人權是有國界的。“維護國家主權和加強人權的國際保護,都是國際法的重要原則,兩者是統一的,并不互相矛盾。”[38]如今,當代中國人權研究主題從人權與主權的關系轉向全球人權治理,這充分說明了李步云對于人權與主權關系的認識深刻、立意深遠。
在人權的義務主體上,李步云認為,人的義務主體多種多樣且層次分明,其中主要包括國家、國際組織、非政府組織、個人四類義務主體。國家是最主要的人權義務主體,其在立法、行政與司法等國家權力運行領域均負有保障人權的義務。[39]除此之外,國際組織、非政府組織以及個人都是人權實現的義務主體,在人權實現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人權與法治關系上,李步云直接指出,“人權得到最全面最切實的保障,是現代法治社會的一個根本目標”。[40]人權是現代國家治國之本,法治是現代國家治國之要。黨的十八大以來,法治的人權保障價值與人權的法治保障方式高度融合。講法治必講人權,講人權必講法治。人權法治千秋盛,治國理政萬事成。
在人權與民主關系上,李步云認為,民主的一個重要內容是民主權利,包括人民必須享有充分的知情權、參政權、議政權和監督權。[41]在這里必須指出的是,李步云認為人權、法治、民主統一在憲政之下,民主是憲政的基礎,法治是憲政的重要條件,人權保障則是憲政的目的。[42]
在人權與市場經濟關系上,李步云認為,以自由、平等與人道為原則的現代意義上的人權是伴隨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產生而出現的,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個人利益將備受尊重,個人自由度將擴大,個人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創造性將最大限度釋放出來,有利于民主、法治、人權的根本變化。[43]
在人權與人權教育上,李步云認為,人權教育是實現人權保障的重要手段,并指出,“從理論上和實踐上開展人權教育,傳播適合的資料,對于促進和尊重不同種族、性別、語言或宗教的所有個人的人權,可以發揮重要作用,應成為國家和國際一級教育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將尊重和保障人權作為教育的根本目的”,“應在理論與實踐上開展多種形式的人權教育”。[44]
在人權與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關系上,李步云認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有利于全人類,每個人的人權必將加快得到全面而充分的實現。[45]人權乃人類命運之所系,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人權共同體。人權組織是人權共同體的組織形式,在促進人權保障上發揮著積極作用。
在人權實現上,李步云認為這是一個實然的、現實的問題,是人權特殊性的理論基礎,整體上受經濟的發展、制度的因素、文化的差異等方面的影響,具有社會文化制約性。[46]充分實現全人類的人權是全人類的價值追求,但在人權實現上不能脫離一個國家或一定時期的社會歷史條件和歷史文化傳統,這就要求當代中國在人權實現上必須從實際出發,走符合國情的人權發展道路,這也是當代中國人權觀關于人權實現的基本立場與觀點。
總之,改革開放以來,當代中國人權基礎理論研究主題經歷了從人權與主權關系向全球人權治理的重大轉變。李步云的人權研究生涯也經歷了這一重大歷史轉變,而且他幾乎對每一個人權基本理論范疇都做了獨立且深邃的理性思考,推動了當代中國人權基礎理論研究的發展。在當年中國人權研究會組編的集中批判“人權高于主權”的書中,李步云旗幟鮮明地指出:“我們反對所謂‘人權無國界’,也不泛泛地講‘人權有國界’。因為實際情況是,在一般情況下,人權屬于國內管轄事項,它應當是有國界的;在特殊情況下,國際社會對某些嚴重侵犯人權的行為可以實行各種形式的制裁和干預,人權又是沒有國界的。片面強調國家主權原則或片面強調人權的國際保護,都不符合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和共同意愿。”[47]在當代中國積極參與全球人權治理的今天,我們就可以體會到李步云對人權與主權關系理解的包容性、深刻性與前瞻性。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完全可以說李步云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及其科學內涵為當代中國人權觀的形成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為迎接全球人權治理改革時代的來臨提前做了理論準備。
三、倡導人權教育,建言成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
談當代中國人權教育,不能不提李步云,否則講不清楚當代中國人權教育的淵源流變。21世紀伊始,李步云就一直為推動人權教育而忙碌奔波,被稱為“人權布道者”。不知他者,謂他何求;知他者,謂他心憂。對此,有媒體稱他是“為了人的幸福”。[48]關于倡導人權教育與培訓的初衷,李步云認為,一方面,“在我國,長期以來,‘人權’在國內政治,特別在國際政治中,曾經被人們普遍視為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盡管聯合國及一些國際文書十分重視和強調開展人權教育,但我國在這方面的工作還相對比較落后”;[49]另一方面,“廣大公民要爭取為自己的權利而斗爭,也需要有科學的進步的人權意識為基礎”。[50]懷抱著這種強烈的憂患意識和赤誠的家國情懷,李步云在對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進行全面、系統與深入研究的同時,率先垂范、身體力行、不遺余力地推進人權教育與培訓,把握時機建言成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直至黨和國家高度重視,從而將當代中國人權教育推向了一個空前的高度。因此,就當代中國人權教育而言,李步云是嘔心瀝血、念茲在茲的倡導者與親力親為、不辭辛勞的奠基人。
(一)推動人權研究機構的創建與發展
在當代中國人權事業發展進程之中,盡管人權研究機構是個新生的事物,但對包括人權研究、人權教育、人權對外交流以及人權智庫建設等在內的人權學科發展而言具有基礎性地位,是一個重要平臺,發揮了直接的推動作用。李步云是當代中國人權研究機構建設的最早參與者、先行先試者、積極推廣者,在該領域取得了“五個一”的領先成就,即推動成立全國首個人權研究實體機構、推動組織召開首屆全國人權研究機構工作經驗交流會、獲批全國首個省級人權研究基地、獲批首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推動組建全國首個人權法學研究會。據統計,李步云至少參與組建了6個人權研究機構和1個人權法學研究會,其中3個獲批為省級人權研究基地,2個獲批為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
第一,組建系列人權研究機構,推動成立全國首個人權研究實體機構。李步云曾說,他有一個心愿,就是在東南西北中各成立一個研究中心。這個愿望已經基本實現。早在1991年初,李步云就參與了中國社會科學院人權研究中心的組建,并擔任中心副主任。這是全國第一個人權研究中心,它的組建是為了完成中央和領導同志交辦的人權理論研究任務。[51]2000年10月,李步云推動成立湖南大學法治與人權研究中心,擔任中心主任。[52]2004年7月,李步云推動成立廣州大學人權研究中心(后改名為廣州大學人權研究院),擔任中心主任。2007年6月,李步云推動成立東南大學憲政與人權法研究所(后改名為東南大學人權研究院),擔任所長。[53]2019年3月,李步云指導成立廣東財經大學人權研究院,擔任名譽院長。2023年6月,李步云指導成立廣東工業大學人權法治研究中心,擔任名譽主任。李步云先后參與組建了6個人權研究機構,數量占全國現有人權研究機構的1/6左右。其中,廣州大學人權研究中心是全國首個有固定編制、固定經費、固定場地的人權研究實體機構。
第二,組織召開首屆全國人權機構工作經驗交流會。2008年11月16日,第十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人權研究會會長羅豪才到廣州大學調研。調研期間,李步云建議中國人權研究會召開全國人權研究機構工作會議,推動人權研究與教育發展,此建議獲得羅豪才肯定。2009年5月11日至12日,在《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發布不到2個月的時間之內,李步云策劃組織的“全國人權研究機構工作經驗交流會”在廣州大學舉行,羅豪才出席了開幕式。來自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全國43所高校和科研機構的專家學者齊聚廣州大學,共商人權研究與教育事業發展。李步云認為,《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部署的“人權教育”工作,將對高等院校人權教育及研究工作產生重大促進作用。此次會議的成功召開獲得了中國人權研究會肯定,后來在中國人權研究會的推動下,分別在南開大學、四川大學、西南政法大學、武漢大學召開了4屆全國人權研究機構工作會議。
第三,獲批全國首個省級人權研究基地。人權研究機構發展過程之中,省級人權研究機構是新生事物,沒有經驗可以借鑒。李步云帶領團隊先行先試,取得國內領先成就。2007年11月,由李步云擔任主任的廣州大學人權研究中心經廣東省教育廳批準,成為廣東省普通高等學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這是全國首個人權研究省級人文社科基地,實現了省級人文社科基地的內涵與形式的創新。2020年3月,由李步云擔任名譽院長的廣東財經大學人權研究院獲批為廣東省普通高等學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這是廣東省教育廳批準的第二個省級人權研究基地。2023年11月,由李步云擔任名譽主任的廣東工業大學人權法治研究中心經廣東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批準,成為廣東省社會科學研究基地,這是廣東省第三個省級人權研究基地。相比目前14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而言,省級人權研究基地數量更少,而李步云卻參與了3個省級人權研究基地的組建工作,實屬不易。
第四,獲批首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是當代中國人權研究機構發展進程之中的創新產物。最初的想法起源于2009年5月在廣州大學召開的全國人權機構工作經驗交流會,在該會上,中國人權研究會會長羅豪才與李步云就該問題有過探討。2010年,李步云提出的關于中國人權研究會成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的建議獲得了肯定。2011年10月,經教育部與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批準,李步云帶領的廣州大學人權研究院獲批為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系第一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之一。[54]2020年12月,李步云曾參與組建的東南大學人權研究院獲批為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系第三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之一。
第五,組建全國首個人權法學研究會。2014年10月,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召開,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李步云深受鼓舞,認為在全面依法治國的時代背景下,全面保障人權的時代已經來臨。因此,他因應時代變化,銳意創新,策劃成立人權法學研究會,推動人權法治建設。2015年11月,在李步云的指導下,中國第一個人權法學研究會——廣州市法學會人權法學研究會在廣州成立。李步云擔任名譽會長。目前,該法學研究會仍然是全國唯一的人權法學研究會。
在李步云組織或推動下成立的人權研究機構或人權學會在當代中國人權研究、人權教育、人權對外交流以及人權智庫建設上都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直接促進了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的發展,在國際國內產生了廣泛社會影響。2015年1月,國務院新聞辦網站以“中國第一個人權法學研究會在廣州大學成立”為題進行了報道。2022年5月,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巴切萊特訪問中國,在廣州大學發表演講時,他開篇就對廣州大學人權研究院的邀請表示感謝。這均表明,李步云在人權研究機構建設上的成就在國際國內得到了廣泛認可。
(二)致力于人權研究機構的內涵提升
自1991年中國社會科學院人權研究中心成立以來,人權研究機構應該怎么發展就是李步云一直在思考與探索的問題。此后,李步云不僅帶頭組建人權研究機構,開展人權研究與教育,而且致力于人權研究機構的內涵提升,推動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建設,不斷提高人權研究機構的建設水平,將人權學科建設不斷向前推進。
首先,從理論上論證人權研究機構的創新內涵。實際上,李步云關于建立國家人權基地的想法早在湖南大學法治與人權研究中心成立時就已經產生。2004年上半年,李步云在湖南大學任職期間主導完成的長達54頁的《“985工程”人權研究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基地論證報告》就在為申報教育部基地而準備。[55]盡管這一工作最終擱淺,但他一直沒有放棄這一初衷,到了廣州大學工作后,創新基地的概念一直在他的腦海之中。這時期,他認為人權研究平臺至少應有三個特征:(1)有固定的編制、固定的經費、固定的場地;(2)要注重學科之間的交叉融合,以問題為中心多學科協同合作,因此需要整合校內校外資源;(3)要開展人權研究、人權教育、人權對外交流、人權智庫建設等方面工作,弘揚和傳播當代中國人權觀。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李步云關于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建設的思考早在湖南大學期間就已經形成。
其次,在實踐中提升人權研究機構的創新內涵。李步云認為在實踐之中推進人權研究機構的內涵建設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當代中國人權研究是一個特殊時期的產物,有其特定的職能。在我國不存在國家人權機構的前提下,人權研究其中一個重要職能就是承擔國家人權機構在人權研究,尤其是在人權教育方面的職能。二是人權研究機構的名稱。李步云在2000年參與組建湖南大學法治與人權研究中心,2004年參與組建廣州大學人權研究中心,2019年參與組建廣東財經大學人權研究院,2023年參與組建廣東工業大學人權法治研究中心,這些名稱上的差異體現了他對機構內涵建設理解的不同。特別值得提出的是,在2004年廣州大學人權研究中心成立的中心簡介中,李步云特意加了“按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和人文社會科學創新基地的模式組建與運作”一句,傳遞了致力于國家人權基地建設的信息。
再次,建言設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白皮書的發布更加堅定了李步云推進人權教育、發展人權學科的決心,他積極建言獻策,推動設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2010年2月,李步云致函中國人權研究會會長羅豪才,提出,“為了切實實現《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有關人權教育的各項目標和要求,落實‘選取若干開展人權教育較早的高等院校作為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的措施,調動有關高校開展人權教育的積極性,整合各方面的教學資源,提高工作效率,并保證這項工作的可持續發展,我建議:在全國的東、南、西、北、中部地區各建立一個‘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請中宣部、教育部正式發文,要求各地有關部門認真落實《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并指導、支持、配合各‘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的工作”。羅豪才會長在作出批示后上報中央,得到中央領導的肯定與支持。2011年10月,第一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在南開大學、中國政法大學、廣州大學成立。此后,中宣部、教育部又分別于2014年、2020年成立第二批、第三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目前共有14個,在推動人權研究、人權教育及人權學科發展上發揮了積極作用。
最后,建言適時推動設置人權一級學科。黨的二十大報告在人權問題上明確提出,“堅持走中國人權發展道路,積極參與全球人權治理,推動人權事業全面發展”,[56]這為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提供了重大的歷史契機。在這一階段前后,李步云一方面建議中央有關部門適時推動設置人權一級學科,得到中央有關部門領導重視;另一方面,李步云撰文對人權學科在當代中國的發展歷程進行了梳理,對人權學科的發展動因進行了探究,并對其發展趨勢進行了研判。李步云認為,“人權學科作為一級學科的基礎條件、基本范疇、外部環境等因素在發展過程中已經基本形成。因此,應當適時推動設置人權一級學科,有利于占據全球人權治理學科制高點,從而奠定當代中國與世界人權事業發展進步的學科基礎”。[57]同時,李步云主張有條件的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在人權一級學科建設上應先行先試,起到火車頭、帶頭羊的作用。
(三)主編出版系列人權教育與培訓教材
在開展人權教育上,李步云始終堅持“一個中心、兩個堅持”,即以人權研究機構平臺建設為中心,堅持人權研究,堅持人權教育。人權研究為人權教育奠定理論基礎,人權教育展示人權研究成果。
第一,主編教育部首部人權法學統編教材。在開展人權教育與培訓問題上,李步云十分重視人權教育與培訓的教材編寫工作,并積極推進人權教育與培訓的教材出版。他主編了“十五”國家級規劃教材《人權法學》及其配套教材《人權案例選編》。李步云主編的《人權法學》是教育部第一本人權法學統編教材,在學界被稱為人權法學教材的“紅皮書”,開設人權課程的高校一般都會選擇該書作為教材,可見該書在學界影響較大。李步云在《人權法學》后記中指出,“本書主要是供中國學生使用,供中國政府官員和社會公眾參閱”。[58]在《人權案例選編》前言中,李步云指出,“只有了解和掌握有關人權的大量案例,人權的概念、法律規則和原則才不致成為純抽象的東西,才會變得具體、豐富、生動、鮮活”。[59]
第二,主持教育部首個人權視頻精品課程。他主講的“什么是人權”是教育部2014年立項的首個人權視頻精品課程,通過網絡公開播出,受眾面較廣,社會影響大。該課程包括“人權的主體和內容”“人權的存在形態和本原”“人權的本質和屬性”“保障人權的重大意義”“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弱勢群體權利”“國內人權保障制度”“國際人權保障制度”九個方面的內容。后來,李步云將該課程內容結集成冊,編寫了《人權九講》一書,交由高等教育出版社,有待出版。
第三,組織編寫首套“人權知識讀本叢書”。《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與《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12—2015年)》發布后,李步云依據其中“支持相關培訓教材編寫”的規定,積極推動中國人權研究會編寫“人權知識讀本叢書”,獲得了支持。該叢書由李步云與羅豪才、徐顯明擔任總主編,系“十二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劃項目,分第一、第二輯,共14冊,叢書名由中國人權研究會名譽會長朱穆之題寫。叢書包括《人權知識公民讀本》《人權知識法官讀本》《人權知識行政執法人員讀本》《人權知識監獄人民警察讀本》《人權知識婦女權利讀本》《人權知識未成年人權利讀本》《人權知識農民工權利讀本》《人權知識老年人權利讀本》《人權知識警察讀本》《人權知識殘疾人權利讀本》《人權知識聯合國核心人權公約與機制》《人權知識企業讀本》《人權知識檢察官讀本》《人權知識少數民族權利讀本》。時任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王晨在總序言中指出:“出版這套叢書,具有深刻的歷史背景、獨特的人文價值和重要的現實意義,是中國人權事業發展進步的一個重要標志。”[60]
第四,帶領團隊首次承擔《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編寫工作。編寫《中國人權年鑒》是“把中國人權建設的過去、現在和將來全面、系統、完整、準確地介紹給全國人民,介紹給國際社會,使人民共和國永載世界人權史冊,給現世和后世的人們提供一份了解中國人權的權威性典籍”。[61]2011年3月,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下達了“關于請廣州大學人權研究中心承擔《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編撰工作的函”,“為對外宣傳我國人權觀點和人權成就,積極推動國內人權理論研究和人權教育”,擬請李步云帶領的人權研究中心承擔《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的編撰工作。在李步云的帶領下,廣州大學和湖南大學人權研究團隊共同參與了撰稿編寫工作。2012年12月,《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由湖南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分“法律法規”“重要文獻資料”“理論研究”“國際交流”“國家人權教育基地與國內人權研究機構”“中國人權大事記”6個部分,共計359.8萬字,共1968頁。這是自《中國人權年鑒》編訂以來,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第一次將這一任務交由專家學者組織的團隊進行編寫。時任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王晨在序言中指出,“人權教育廣泛開展,全國人民的人權意識顯著提高”。[62]
(四)傳播和弘揚當代中國人權觀
在當代中國,李步云講人權跨越了近半個世紀,足跡踏遍了大半個中國,讓當代中國的人權之聲既回響在廟堂之高,又飄蕩在江湖之遠。2000年以來,李步云從中國社會科學院退休以后更加忙碌了,他不是在講人權,就是在去講人權的路上,“忙著四處‘鼓吹’人權”。[63]
第一,宣講依法治國與人權保障。據不完全統計,李步云在全國各地宣講當代中國人權觀百余場,[64]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他演講的主題主要有兩個:依法治國與人權保障。但無論是講依法治國還是人權保障,傳播弘揚當代中國人權觀始終是他不變的立場與宣講的核心。1998年8月29日,李步云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法制講座上發表了題為《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演講。此后,他在全國各地省部級單位為領導人講授《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和《人權的基礎理論與實踐》百余次,為人權法治理念在全國廣大高級干部中的傳播作出了重要貢獻。
第二,在高校推廣人權教育。2000年以來,李步云先后在湖南大學、廣州大學、東南大學、廣東財經大學等高校為法學專業學生開設人權課程,而且也面向法學以外各專業的學生開設人權課程。2014年獲得教育部立項的“什么是人權”視頻精品課就是以他在廣州大學為學生講授的人權課程為基礎而錄制并申報。新華社記者曾對他在高校開設人權課程的情況進行現場采訪,分別向國內、國外做了報道,在國際社會產生了積極影響。2017年,廣州大學開設“步云班”,每年每班本科生約30人,創造了新時代人權教育的新形式。
第三,重視對公務員進行人權培訓,產生了深遠社會影響。李步云重視對國家公務員和社會組織進行人權培訓,早在2001年10月,他就在湖南大學組織舉辦了全國第一次公務員人權培訓班。李步云認為,“因為他們與人權最相關。保護人權,首先是國家的責任。人權,主要是公民與國家的關系問題”。[65]在湖南大學和廣州大學,李步云策劃、組織的人權社會培訓將近70場次,培訓對象達7000人之多。2005年7月8日,《南方都市報》曾以《一次“尖端、敏感”的人權培訓》為題,用兩個整版報道李步云策劃組織的“廣東省監獄系統‘人權理論與實踐’研修班”,產生了廣泛社會影響。[66]
第四,宣講核心是傳播弘揚當代中國人權觀。為什么要在演講中傳播弘揚當代中國人權觀?李步云認為,“21世紀人權將受到空前尊重”。信息時代使偌大的世界變成一個小小的“地球村”,使每個人都十分容易了解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一切;國際經濟全球化正在形成與強化,使每個國家、每個地區的人都有可能參與全球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并共同享有創造的文明成果;人們經歷了太多的社會變革,使他們對民主、法治、自由、平等和人權的價值有了更多的認識與體驗。因此,李步云認為人權時代已經來臨,在一個人權時代,不同的個人、不同的群體乃至不同的國家有著這樣或那樣的人權觀是不可避免的,不僅需要正確面對,還需要正確的人權觀指引。在此形勢下,傳播弘揚當代中國人權觀十分必要,對當代中國人權事業發展影響深遠。
第五,主張講人權要底氣足。“中國的人權一直都有很大的進步,為什么不能理直氣壯地說?”“中國在人權領域也應有理論自信,要清除外國對中國人權理論和現狀的誤解,我們的理論與西方對話是有底氣的。”[67]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人權事業健康發展并取得了巨大歷史成就,這是李步云認為講人權要底氣足的根本原因。李步云作為當代中國“人權布道者”,他的人權演講具有四個鮮明特征:第一,底氣足。在當代中國,李步云講人權最有底氣,因為他講人權實際上就是講自己的人生經歷,他的學術人生與國家命運是緊密聯系的。第二,思路清。正因為他講述的人權內容源自自己親身的經歷與實踐,所以講課時思路特別清晰,娓娓道來,夾敘夾議,形象生動,引人入勝。第三,聲音亮。李步云演講時中氣十足、聲音洪亮,有震撼力,能很快吸引聽眾的注意力。第四,不用稿。李步云應邀開展人權與法治方面的講座百余場,演講之前一般只列一個簡要提綱,從不使用稿子,但他的表達始終清晰、準確且富有激情。
在推動人權教育上,李步云是用心的、負責的。2000年,李步云離開中國社會科學院到湖南大學工作后,人權教育就是他全部工作的重心。無論是李步云參與組建的人權研究機構的數量,還是他組織人權培訓的次數和培訓對象的人數,每一個數字都是李步云對人權的信仰、對人權教育執著的體現。在2011年第一批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成立后,年近80歲的李步云仍然在為推動人權研究機構的發展而奔波。可以說,西南政法大學、西北政法大學、中南大學、東南大學等高校的人權研究機構的建設和發展,都離不開李步云的貢獻。當然,也有一些遺憾可能有待后續工作的彌補。例如,羅豪才曾希望李步云推動北京大學在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建設上更進一步,這樣也有利于推動人權教育更好地在全國開展,但出于某些原因一直沒有實現。
四、倡導人權法學,為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建設奠定學科基礎
倡導人權法學是李步云倡導保障人權思想在法學領域的直接體現。李步云對當代中國人權法學學科發展的影響是直接的,不可取代、無法復制。因此,新華社在報道中稱他為“中國人權法第一人”。[68]以2002年李步云申報《人權法學》國家級規劃教材獲得批準為契機,人權法學才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2005年,李步云在《人權法學》教材后記中指出,“‘人權法學’在我國作為一門獨立的課程或法學的一個分支學科,是可以成立的,并希望得到學術界的廣泛認同”。[69]李步云在人權研究與人權教育上取得的重大成就直接推動了人權法學在當代中國的形成與發展,深化了當代中國法學學科建設的內涵,對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建設影響深遠。因此,在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界,幾乎沒有人會否認李步云對人權法學學科建設的貢獻,他是學界公認的當代中國人權法學學科的倡導者與奠基人。
(一)謀篇布局當代中國人權法學
李步云關于人權法學的思想主要源自三個方面的認知:對人權與法之間關系的深刻認知、對法學教育的認知與對人權教育的認知。同時,他推動設置了“李步云法學獎”,表彰在人權法治領域作出卓越貢獻的專家學者,喚起學界對人權法學的重視。
首先,人權與法密不可分。從認識論角度而言,李步云倡導人權法學與他對法與人權之間內在關系的認知密不可分。其一,從法存在的根據來看,人類社會之所以需要法,是因為人類社會中的各種主要的社會矛盾的解決、各種復雜的社會關系的調整,都要求有法這種人人必須遵守的行為法則。所有這些歸結起來,都是人權問題。如個人與社會的矛盾,其內容是人與人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在利益與道德上的沖突。秩序與自由、權威與服從都是如此。其二,從法內容的實質來看,法是通過權利與義務來規范人們的行為和調整各種社會關系。法律權利實際上就是人權,是人應當享有的權利的法律化。其三,從法功能的意義來看,法具有倫理性價值,它本身是社會正義的重要體現,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同時,法又具有工具性價值,它是認識與改造世界的工具,是人類謀求幸福的手段。法應當平等地屬于每個人,應當為全人類的解放服務。[70]
其次,法學教育的根本是人權教育。基于對法與人權密切關系的認知,李步云認為法學教育必須重視人權,“人權規范及原則幾乎滲透在一切法律部門之中,并是它們應當實現的基本價值”。[71]在李步云看來,法學所關注的問題幾乎都是人權問題,這就能解釋為什么他作為一名法學家如此重視人權研究與人權教育。
再次,應當廣泛開展人權教育。“人權意識的產生和發展,除個人在人權實踐和現實生活中對人權及其制度的直接感悟、體認外,各種形式的宣傳和教育對個人人權意識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72]因此,李步云十分重視人權教育在促進人權意識形成發展上的獨特功能。李步云因應時代之變,在對法學的法治與人權時代追求進行深邃思考后,悟出了人權法學之道,并不遺余力地推進人權法學在當代中國的發展完善。
最后,推動設立“李步云法學獎”。2013年,在社會各界支持下,“李步云法學獎”得以設立,該獎對在人權與法治領域作出杰出貢獻的中外學者進行表彰,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李步云法學獎”設立以來,已經頒發9次,每年表彰中外學者各1名。著名法學家郭道暉、張文顯、呂世倫、李龍、劉海年、陳弘毅、徐顯明、文正邦、李林和美國學者蘭德爾·艾德華、瑞典學者古孟德、日本學者鈴木敬夫、澳大利亞學者夏臘、挪威奧斯陸大學中國與東亞項目組、美國學者安守廉、荷蘭學者湯姆·茨瓦特等先后獲得“李步云法學獎”。徐顯明將此獎項譽為中國法學界的“諾貝爾獎”,張文顯認為此獎項的含金量就在于“李步云”三個字,足見學界對該獎項的認可。[73]
(二)主編教育部首部人權法學教材
從歷史角度來看,《人權法學》獲得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劃教材立項在推動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發展中發揮了主渠道的作用,因為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教育部認定的第一本人權法學學科的統編教材,也可以說是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史上的教育部第一本統編教材。無疑,李步云主持編寫教育部第一本《人權法學》教材就奠定了他在這個學科領域的學術地位,同時也彰顯了他對這個學科的發展所作出的學術貢獻。
首先,首次以《人權法學》申報國家級規劃教材并獲得批準。盡管1991年《中國的人權狀況》白皮書已經以官方文件的形式肯定了人權,但人權進入當代中國法學教材體系始于2000年左右。例如,一些法理學教材開始加入人權方面的內容。在法學教材編寫開始關注人權問題之時,李步云就認為編寫人權法學教材的時機已經成熟,便開始思考人權法學教材的體例與內容。2002年6月,李步云以《人權法學》申報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劃教材,經過教育部組織有關專家認真討論后被批準立項。這一立項是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史上的一件大事,表明教育部對《人權法學》作為教材的認可。這本教材的出版為以后一些高校在法學一級學科下設置“人權法學”二級學科起到了重要支撐作用。
其次,舉辦全國首次人權法教學研討班。2002年7月下旬,李步云在湖南大學法治與人權研究中心舉辦了一次為期12天的“‘人權法’教學研討班”。當時,專門針對“人權法”的教學研討班尚屬新生事物,許多高校對于是否派人參加還持觀望態度。但是,開班時還是有40多位老師積極參加,他們大多在各自高校負責講授人權有關課程。在會議上,李步云將提交給教育部申請立項的《人權法學》目錄框架交給與會者研討,大家對大綱的內容與結構均表示贊同,有些與會者表示他們也會推進所在高校的人權法學教材建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這次研討班之后,許多專家學者開始更加重視人權研究與教育問題。
再次,在人權法學教材中首次提出“人權學”概念。在這一階段,李步云在推動人權學科發展上功勛卓著,在人權學科建設上已經領先一步。2005年2月,李步云主編的新中國第一本人權統編教材、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劃教材《人權法學》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在該書中,李步云再次強調“現代法律的根本目的就是保障”,并提出了“人權學”這一概念,認為“人權與政治、經濟、文化、倫理等社會現象的密切關系,決定了人權學與人權法學的研究應當同其他社會科學緊密結合”。[74]當時,李步云理解的“人權學”主要是指“人權原理”,他還專門為湖南大學法學院的本科生開設“人權原理”課程。李步云認為除了人權法學,人權原理也可以單獨成學,即“人權學”。不過后來李步云主張的人權一級學科已經超出了“人權原理”的內涵。
最后,確定人權法學教材的編寫體例。該教材編寫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重視人權基礎理論,弘揚人權法學的人權精神,以科學和先進的理論指導各項具體人權保障制度;第二,重點闡釋人身人格權、自由權、平等權、民主權、人道權等各類人權基本原理;第三,既介紹中國有關人權保障的各項具體法律制度,又全面、系統、扼要地介紹各項國際人權文書的基本原則和具體規定,并將二者結合起來。[75]李步云主編的《人權法學》自批準立項就獲得了學界的廣泛關注,尤其是此后他在一系列場合就教材編寫大綱進行了詳盡的介紹和深入的交流,對之后的人權法學教材編寫產生了較大影響。例如,楊成銘教授主編的《人權法學》一書(中國方正出版社2004年版)就基本采用了李步云主張的編寫體例。
(三)形成系統的當代中國人權法治觀
當代中國人權法治觀是當代中國人權觀與當代中國法治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凝聚了李步云人權法治思想的學術精華。如果說倡導依法治國和倡導保障人權是李步云最主要的學術成就,那么李步云的人權法治觀則是其學術人生的思想之魂。
第一,保障人權是法的根本目的,法是人權保障的主要手段。早在1979年9月,在《依法治國》一文中,李步云就指出,“三十年的實踐經驗證明,只有實行以法治國,才能切實保障人民的民主權利,真正體現我們的國家是人民群眾當家作主”,“連起碼的人權都沒保障,人民當家作主就成為無稽之談”,“以法治國就不可避免地要對個人權力進行調整,對非法的權力進行限制”。[76]在這些表述之中,李步云實際上傳達了一個十分清晰的概念,問題的關鍵不是要不要人權,而是只有在法治與民主的語境下講人權才有意義。人權與法治、民主之間的關系十分密切。
1991年8月,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中國的人權狀況》前夕,李步云發表了《論人權的三種存在形態》一文,明確提出“人權得到最全面最切實的保障,是現代法治社會的一個根本目標”。[77]2000年,李步云進一步提出,“保障人權是法的根本目的,法是人權保障的主要手段”。[78]對于這一問題,他已從法存在的根據、法內容的實質以及法功能的意義進行了系統深入的論證。他認為,人類社會自始至終存在的個人與社會、秩序與自由、權威與服從三大矛盾是法要解決的問題,而其目標指向均是人權。因此,保障人權是法的根本目的。在人類社會發展的不同歷史階段,盡管法的形式與內容有所不同,強弱也存在差異,但法都是保障人權的主要手段,在當代中國更是如此。
第二,法治的人權保障價值與人權的法治保障方式有機統一。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法治與人權不斷深入發展,二者的關聯程度與日俱增。在當代中國法治進程中,當代中國在人權主體上強調個人人權與集體人權的有機統一,在人權內容上強調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和公民權利、政治權利的有機統一,在人權形式上強調應有權利、法定權利與實有權利的有機統一,在人權實質上強調人權的對抗與合作的有機統一,在人權法治保障上強調法治的人權保障價值與人權的法治保障方式有機統一,等等,使得人權法治的內涵日益完善、人權法治事業的發展更加欣欣向榮。在當代中國,法治的人權保障價值與人權的法治保障方式已經呈現高度融合的態勢,講法治必講人權,講人權必講法治。
第三,法治是人權最有效的保障,人權是法治最根本的目的。李步云認為,從法治的層面而言,法治是人權最有效的保障,人權是法治最根本的目的。人權保障是一個系統工程,涉及國家主權、市場經濟、民主政治、法治國家、人權教育等方方面面,深入社會生活與政治生活的各個領域。其中有四個方面很關鍵,即商品經濟的發展狀況、民主政治的發展程度、經濟文化發展水平以及人權意識發展水平。[79]但是,最關鍵的是法治,因為法治的各個環節諸如立法、執法、司法、守法都與人權存在密切聯系,因此法治是人權最有效的保障。同時,在現代法治國家,法治既具有倫理性價值也具有工具性價值。法治既要維護社會秩序,也要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尊重和保障人權。在法治的這些價值目標中,保障人權是現代法治最根本的目的,也是法治國家與非法治國家最根本的區別。
第四,依法保障人權是核心。在李步云看來,依法保障人權是當代中國人權法治觀的核心,必須在法治軌道上不斷創新發展人權理論,推動人權事業全面發展。李步云認為,“真正搞人權應該立足于改善人權、改變人權觀念,在立法、司法程序上真正保障和改善人權”,[80]因此在他看來,“依法保障人權”是真正搞人權。2015年,他的新著《法治新理念:李步云訪談錄》出版。在該書中,他提出了“法治中國八大特征”,即人大科學民主立法、黨依法依憲執政、政府依法行政、社會依法治理、法院獨立公正司法、法律監督體系完善、法律服務機制健全、法治文化繁榮昌盛。[81]后來他又加上“依靠法治保障人權”“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有機統一”兩條,稱之為“新的‘依法治國’十大標準”。[82]與之前他建構的法治國家十條標準比較,“保障人權”是一以貫之的。2018年,李步云在總結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國法治理論的創新成就時認為,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關于全面依法治國的戰略部署首要一條就是“依法保障人權”,[83]這與2022年習近平發表的關于中國人權發展道路最顯著的特征的講話強調的堅持“依法保障人權”完全一致。[84]
第五,加強人權法治保障。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加強人權法治保障”。李步云主張應將加強人權法治保障貫徹到法治體系建設的各個領域、各個方面。首先,完備的法律規范體系是人權保障的立法前提。通過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人權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人權保障的內容以法律的形式得到明確。其次,高效的法治實施體系是人權保障的運行基礎。通過嚴格執法、公正司法等途徑,人權得到有效落實。其中,人民對法治的認同在人權保障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再次,嚴密的法治監督體系是人權保障的內在要求。權力沒有監督,不僅損害法治建設,更影響人權保障。國家監察委員會的設立,使得法治監督體系更為嚴密,將對人權保障起到積極的推進作用。又次,有力的法治保障體系是人權保障的重要依托。堅持黨的領導是形成有力的法治體系的根本所在,只有不斷加強和改進黨的領導,才能加強人權法治保障。同時,要不斷推進法治社會建設,夯實人權保障的社會基礎。最后,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是人權保障的迫切要求。完善的黨內法規是全面依法治國的特色所在,既是全面依法治國的重要組成部分,又是全面依法治國的重要保障。只有建立起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使得廣大黨員和領導干部在憲法法律范圍內活動,真正做到“黨要守法”,[85]當代中國的人權保障事業才能落到實處。
(四)推動當代中國人權法治歷史進程
改革開放以來,依法治國經歷了三個主要歷史階段,即依法治國的早期實踐階段、依法治國的發展階段與依法治國的全面發展階段。[86]與之相適應,當代中國人權法治發展也經歷了三個主要階段,即人權與法治的磨合階段、人權與法治的結合階段以及人權與法治的融合階段。在每一個階段都有李步云的身影,都有他的學術貢獻。在人權與法治磨合階段,李步云首倡依法治國和保障人權,奠定了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化的基礎。改革開放之初,人心思法,人心思治。李步云順應時代要求,倡導依法治國,發出時代先聲,是改革開放以來依法治國早期實踐的重要推動者。盡管在這一階段,人權由于沒有得到中央或國家文件的明確肯定而較為敏感,但法治與人權的磨合已經開啟,法律權利的保障已經被納入憲法法律。在人權與法治結合階段,李步云系統建構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與依法治國理論體系,積極推進“依法治國”和“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入憲,推動設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推動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建設深入發展。在人權與法治融合階段,李步云強調依法保障人權,促進人權法治理論的深入發展。黨的十八大以來,法治的人權保障價值與人權的法治保障方式高度融合,由此人權與法治進入融合階段。“講法治不講人權不行,三中全會、四中全會就有很多地方強調保護人民的權益,四中全會涉及政治權利、公民的人身權利各個領域,所以人權又滲透到法治里面,從根本上講,人權是法治的根本目的,法治從手段來講是為了保障人權,所以人權是個核心的問題。”[87]在這一階段,李步云認為講法治必講人權,講人權必講法治,人權與法治已經處于一種完全不可分離的狀態。
李步云關于推動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建設的主要實踐活動如下:
第一,“文革”后最先倡導法律平等。1978年12月6日,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夕,李步云在《人民日報》發表《堅持公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一文,在國內外引起巨大反響,該文被認為是“文革”以后法學界突破以往思想理論禁區的第一篇文章,也是人權理論界的第一篇文章。針對“文革”期間政界和學界普遍認為提倡和堅持“法律平等原則”是沒有同資產階級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劃清界限,是沒有“階級觀點”,是主張“革命與反革命一律平等”等錯誤觀點,該文旗幟鮮明地指出,“在我國社會主義的經濟制度和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下,公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是必須做到的,堅持這一原則,不是什么人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歷史發展的必然,是社會進步的客觀要求。根據這一原則,凡屬我國的公民,按照憲法和法律,一律平等地享受他們應該享受的權利,履行他們應該履行的義務”。[88]
第二,最早系統論證依法治國理論。在李步云的視野之中,“依法治國”與“以法治國”是同一個意思,即“所謂‘以法治國’或‘依法治國’(法治),也就是十分重視運用法律這種行為規則并嚴格依照它的規定來治理國家的意思”。[89]1979年9月,李步云與王德祥、陳春龍合作撰寫《以法治國》一文,在法學界第一次明確提出我國要實行“以法治國”的方針,并從觀念更新和制度變革兩個方面對“以法治國”進行系統論證。此文開篇就提出:以法治國是潮流,是人心,是中國革命進入新時期的重要標志,所有共產黨員,一切進步分子都應該做以法治國的促進派。[90]這種潮流是歷史的規律,是社會進步的必然要求,是一種時代的精神。這個觀點的提出,引發了一場著名學者與領導干部之間的論爭,這場論爭是當代中國最早的法治啟蒙事件之一。
第三,參與制定中央64號文件。1979年9月,李步云參與起草《中共中央關于堅決保證刑法、刑事訴訟法切實實施的指示》(中發〔1979〕64號文件),提出了取消黨委審批案件制度等內容,并首次在中央文件中提出“社會主義法治”一詞,強調《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等七部法律通過后,“它們是否嚴格執行,是衡量我國是否實行社會主義法治的重要標志”。[91]
第四,最早倡導罪犯人權保障。1979年10月31日,李步云與徐炳在《人民日報》發表《論我國罪犯的法律地位》一文。該文提出“罪犯也是我國公民,也有公民資格”,“人身權也是罪犯的一項重要權利”,“罪犯不僅享有公民的政治權利和人身權利,而且還享有廣泛的經濟、文化與婚姻家庭等方面的權利”。該文發表后在學界、實務界乃至政界引起極大震動。肯定該文的人認為該文的發表表明“我國法學研究和法制建設的一個新的春天已經到來”。否定該文的人認為該文的政治立場有問題。該文事實上對之后人權思想的傳播與人權保障的制度建設起了重要推動作用。因此,李步云也被認為是我國提倡罪犯人權保障的第一人。
第五,推動“依法治國”入憲。1998年12月22日,李步云應邀參加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的由李鵬委員長主持召開的憲法修改座談會。此次會議有15位法學家出席。李步云與王家福、肖蔚云等學者的主張基本得到采納。1999年3月,“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被正式寫入我國憲法,這對實現“人權受法治保護”起到重要作用。
第六,推動“人權”入憲。2003年6月,李步云在人民大會堂參加了由吳邦國委員長主持的憲法修改座談會。參加此次座談會的有許崇德、張慶福、韓大元、徐顯明以及長期從事人大工作的顧昂然和項淳一。李步云第一個發言,他明確提出,“應當在這次修憲中加進‘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內容”,“第一,將‘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寫進憲法,有利于徹底消除人們對這一問題的誤解和顧慮。第二,將這一原則寫入憲法,有利于從立法、執法、司法、護法等各方面促進對人權的尊重和保護。第三,將這一原則寫進憲法,可進一步消除國際上一些政府和人士,對我國政府在人權問題的立場上的誤解與攻擊,有利于提高我國的國際聲譽。第四,人權的本來含義是一種‘應有權利’,并不以法律是否規定為轉移。法律是人制定的,立法者對人作為依照其人格、尊嚴與價值所應當享有的各種權利,可以規定也可以不作規定。憲法明定的各種公民的基本權利是人權的重要內容,但人權不僅限于這些憲法權利,它的內容與范圍要廣泛得多。因此作出‘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這一原則性、概括性規定是科學的、有益的”。[92]
從人權法學在當代中國的理論與實踐的展開來看,李步云是集大成者。因為,李步云倡導依法治國與保障人權的學術思想和學術成就在人權法學領域得到了完美呈現。首先,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的學科體系主要是由李步云創立的,而且一經創立便獲得學界的普遍認可,甚至一些學者就參考李步云人權法學學科體系的編排來編寫人權法學教材。其次,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的學術體系或多或少都受到李步云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和依法治國理論體系的影響。在這一點上,不管學者們是認可還是反對李步云的學術觀點,基本上都會承認李步云的學術影響,繞開李步云討論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的學術體系是不理性的。最后,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的話語體系得到了包括李步云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在內的學術貢獻的支撐。這也充分說明,李步云在人權研究與人權教育上的貢獻對當代中國人權法學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支撐作用。
五、倡導人權一級學科,為全球人權治理奠定學科基礎
李步云促成了當代中國人權學科,不僅護其發展,而且也為其找到了光明未來,那就是為人權創建一級學科。在推動人權學科的發展上,李步云不主張將人權法學與人權學科等同起來。“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的發展主要體現為人權法學的確立與發展,但不能就此將人權學科與法學學科等同起來”。[93]事實上,李步云從揭示人類命運共同體蘊含深刻的人權理念起,就已經開始關注人權學科更為廣闊的發展前景,并認為,在積極參與全球人權治理的新的時代背景下,發展人權一級學科已經成為新的時代要求。李步云積極建言獻策,不失時機地推動設立人權一級學科,是當代中國人權一級學科的積極倡導者、探索者與奠基人。
(一)闡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權理念
在改革開放以來的每一個重大歷史節點,李步云都積極因應時代之變,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爭做時代的弄潮兒。李步云認為,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實踐中,中國順應時代趨勢與潮流,提出了一系列具有重大意義的措施并付諸實施,為推動世界發展和人類文明進步貢獻了中國智慧,“全人類每個人的人權必將加快得到全面而充分的實現”。[94]對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本質,李步云強調,“人類命運共同體歸根結底是一個全人類人權的共同體”,“人類命運依靠人權維系,人權成為全人類共同追求的理想”。在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上,“我們必須堅持寬容、共享的理念,具體表現為以團結促合作,以合作促發展,以發展促人權。以團結、合作、共贏的精神貫穿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全過程和各方面。在相互尊重、相互理解、求同存異的基礎上實現所有國家的發展,促進全人類人權的全面而充分的實現”。[95]
在李步云看來,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際使得人權的內涵更為豐富,人權的實現與人類命運密切關聯,積極參與全球人權治理成為人權保障與實現的新的時代要求。顯然,人權事關人類社會的前途命運,人權法治建設日趨重要,但又不能僅限于人權法治建設。換言之,在新的時代,人權與全人類的生活、工作更加具有相關性,人權法學固然是人權學科的重要內容,但并不是人權學科的全部,這就要求與時俱進發展人權學科。所以,李步云指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國際法層面不可或缺”,而且“國內法層面必不可少”,同時“中國的人權實踐包括減貧、就業、醫療、教育等方面的成功經驗,也為其他國家提供了中國方案、展現了中國智慧,進而服務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96]這就要求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在減貧、就業、醫療、教育等領域取得新發展,如此才能科學地解釋人權事業發展的“中國方案”“中國智慧”。因此,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要求發展人權學科,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成為發展人權學科的一個基本理念。
(二)倡導推動適時設置人權一級學科
李步云倡導發展人權學科,推動適時設置人權一級學科,主要出于三個方面的原因。[97]
首先,發展人權學科是應對西方人權政治化挑戰的需要。改革開放40余年以來,西方人權政治化傾向的重要時間節點有兩個。一個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面對人權政治化的嚴峻挑戰,黨和國家開始重視人權問題研究,并于1991年及時發布《中國的人權狀況》白皮書。另一個就是2021年拜登就任美國總統以來,美國將人權政治化推到了一個歷史新高度,這是我國改革開放以來人權政治化挑戰最為嚴峻的歷史階段。應對西方人權政治化的嚴峻挑戰,除了從政治層面進行必要回應,根本之策在于人權科學化。“人權科學化”要求在人權問題上必須秉持科學的態度、立場與方法,其中一個重要環節在于人權學科化,使人權本身成為一門學科、一門科學,這樣才能在對外人權斗爭與宣傳中講好中國的人權故事,展現中國的人權成就。
其次,發展人權學科是全球人權治理改革的迫切需要。當前,全球人權治理如何因應時代需求進行改革成為新的全球性課題,這需要從人權學科的角度予以科學的回應與應對。第一,需要從人權學科角度對全球人權治理的現有格局進行系統研究。全球人權治理目前的整體格局沒有改變,依然是“西強東弱”“北攻南守”的局面。影響這一格局的因素包括哪些?這一格局的發展變化規律是怎樣的?第二,全球人權治理領域存在的問題的成因、危害及對策需要從人權學科角度進行系統研究,以最大限度尊重和保障人權。第三,如何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指導促進全球人權治理改革?回答這一些問題是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的時代使命,無論是對當代中國人權事業發展還是對世界人權事業發展而言都具有重大意義,有利于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占據全球人權治理的學科制高點。
最后,發展人權學科是我國人權事業發展進步的內在要求。改革開放以來,當代中國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堅持從我國實際出發,堅持生存權、發展權是首要人權,堅持依法保障人權,堅持積極參與全球人權治理,已經成功走出一條適合我國國情的人權發展道路,我國人權事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成就。這就要求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建設水平必須與我們在人權事業上取得的成就相匹配,我們必須從人權學科角度對我國在人權事業上取得的偉大成就進行全面系統深入研究,講好當代中國的人權故事。
(三)系統論證人權一級學科建設方案
關于如何設置人權一級學科,李步云提出了富有建設性的方案。第一,在“交叉學科”門類設置人權一級學科。人權本身就是多學科的研究對象,契合“交叉學科”本質。建議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在“交叉學科”門類設置人權一級學科,根據人權交叉學科性質授予相應學位。第二,人權一級學科涉及現有學科的方方面面。人權一級學科包括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權理論、全球人權治理、人權哲學、人權經濟學、人權法學、人權教育學、人權文學、人權歷史學、人權政治學、人權科技學、人權軍事學、人權管理學、人權藝術學等二級學科。第三,人權一級學科注重培養人權高端人才。人權一級學科建設首先培養人權學科博士,培養大批人權高端人才,再逐步在研究生教育和本科教育中開展。第四,人權學科教師組成背景多元化。人權一級學科教師隊伍應具備多元教育背景。人權作為交叉學科,其師資來源于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等眾多學科領域,打破學科背景的限制。第五,鼓勵人權學科的對外學術交流與合作。以人權學科建設為抓手,積極推動全球人權治理向深度發展,將中國人權學科建設成一個世界性學科,采取政策措施歡迎世界各國的留學生來中國學習人權、獲取學位。第六,鼓勵人權一級學科建設先行先試。目前,在國家沒有正式批準決定設置人權一級學科的情況下,中宣部、教育部應當鼓勵有條件的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率先自主設置人權一級學科,先行先試,積累經驗。基于當前人權政治化傾向的嚴峻挑戰,建議外交部也積極參與試點高校的人權一級學科建設,使人權高端人才培養具有一定針對性。[98]
(四)積極探索人權一級學科建設路徑
李步云認為,成立人權學院以及建設人權一級學科沒有現成的方案可以借鑒,需要從我國實際出發,解放思想,小心求證,大膽探索。成立人權學院,推動人權一級學科建設有三條基本路徑。首先,直接成立人權學院。這一方案的好處是一步到位,有利于人權學院的獨立發展。但這也是最難以實現的方案,因為涉及人、財、物的配置問題。目前,尚沒有高校直接成立人權學院。其次,以人權研究機構為依托成立人權學院。這一方案可實現人權研究機構與人權學院資源共享,同時,兩塊牌子一套人馬可節省資源,易于操作。當然,這一方案取決于人權研究機構是否為獨立機構。如果人權研究機構不是獨立機構,建成人權學院難度同樣很大。最后,以法學院或相關學院為依托成立人權學院。這一方案基本上在人、財、物上不作增量,有利于在實際工作中推動人權學院的成立。但這一方案的不利之處在于難免會使人權學科的發展或多或少受到法學學科或者所依賴的其他學科的影響。當前,鑒于人權學院建設尚處在探索階段,建設難度也較大,較為可行的辦法是在中宣部、教育部的指導下以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為基礎成立人權學院,開展人權一級學科建設。當人權學院建設到一定階段,方案較為成熟,再逐步向其他高校推進。[99]
實際上,倡導設置人權一級學科目前還處在推進階段,效果還有待進一步觀察,成敗得失還需由歷史去檢驗。這主要是因為人權一級學科在全球都是一個新生事物,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還需要觀察與評估。有一種說法,人權一級學科之所以難以推動是因為目前教育部學科目錄設置中沒有人權一級學科,這反映了目前的現實,值得反思。在當前中央和國家領導重視發展人權學科的時代背景下,如果相關各方都能高度重視人權學科的發展,人權一級學科建設在當代中國應該會有光明前景。
六、倡導治學“八字經”,為發展人權學科奠定方法論基礎
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領域,李步云繼往開來、開宗立派、名滿天下,靠的不僅是“武功”,更是“內功”。李步云在治學生涯中形成的認識論與方法論是他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上取得重大成就的“內功”。李步云曾經指出:“在人權問題上,無論在國際上還是國內,人們的看法很不一致。究其原因,除了不同個人與不同群體在經濟地位、政治立場、意識形態以及價值觀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甚至對立之外,所持的認識論與方法論的不同,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100]因此,他特別強調,“研究人權法的根本方法應當是唯物論與辯證法”。[101]事實上,唯物論與辯證法貫穿于李步云近七十年的學術生涯,是其從事人權研究的根本方法。而且,這一方法已經滲入他高度凝練的“求實”“創新”“嚴謹”“寬容”治學“八字經”里。實際上,李步云的治學“八字經”既是對他導師張友漁“學以致用”治學思想的傳承發揚,也是對其自身治學經驗的概括總結,為其學術人生奠定了重要的方法論基礎。
(一)求實
“求實”是治學的生命。李步云作為湖湘法學家的杰出代表,“敢為人先”“經世致用”的湖湘文化思想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作為法學泰斗張友漁的開門弟子,他傳承了張友漁先生“學以致用”的治學精髓。這些思想源流匯聚在李步云的治學理念之中,首先表現為“求實”二字。“求實”的治學理念體現在李步云治學的兩個“堅持”上,即堅持從現實出發做學問,堅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做學問。
現實存在的問題是其治學的邏輯起點。李步云的這一治學邏輯無論是在人權研究、人權教育上還是在推動人權法學、發展人權一級學科上都得到充分體現。其核心在于兩點:其一是人權現實存在,具有客觀性,不以任何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只要有人存在,就有人權存在。因此,在李步云的視野之中,人權貫穿于人類社會的始終,原始社會有原始社會的人權,封建社會有封建社會的人權,不過是在制度建設上沒有體現出來,應有權利沒有被法定化而已。其二是人權矛盾現實存在,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因為在李步云看來,人權主要就是公民與國家之間的關系,那么人權的存在,同時也意味著人權矛盾的存在。無疑,掌握人權矛盾發展變化規律也就掌握了人權的實現規律。所以,求實的關鍵在于對人權、人權矛盾的現實存在有深入的認知,而這往往容易產生誤區,實際上許多學者都不自覺地將人權當作一種主觀的事物或概念來對待。
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是治學的責任擔當。李步云搞人權研究不是為了研究而研究,而是為了人權教育、人權實現乃至人類的徹底解放。例如,李步云之所以倡導人權教育,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人權實現必然有賴于人權意識的成長,而人權教育是培養人權意識的有效手段與方法。因此,李步云在聯合國開展人權教育十年的國際背景下,在恰當的時候推動了當代中國的人權教育。同樣,人權法學也是在當代中國法治建設與人權保障結合到一定程度產生與發展的,反過來又促進了當代中國人權法治建設的深入發展。在這個問題上,他認為“對國家法制建設的現實狀態一無所知,即使書讀得多,用處也不會很大”。[102]
唯有求實,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既看到矛盾無處不在又能處理好矛盾,既體現問題意識又彰顯責任擔當。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建設中,諸如此類的問題都充分地說明之所以每一個歷史階段李步云都能作出卓有成效的貢獻,原因就在于他充分認識到人權矛盾無處不在、無時不在,要實現人權就必須充分掌握人權矛盾發展變化規律,善于抓住主要矛盾、解決主要矛盾,恰到好處地推動人權實現的進程。鑒于李步云強烈的問題意識與舍我其誰的責任擔當,人們稱其為現實主義者。
(二)創新
“創新”是治學的追求。正如劉瀚所言,“步云是一位志存高遠并創新不已的長者”,[103]創新貫穿于他的學術人生。人權學科是最要求創新的學科,沒有創新就沒有人權學科的發展。人權學科要求創新的特點與李步云從事學術研究的個人風格高度吻合,他對創新的追求從來沒有停止過。他認為,要做到創新,關鍵在于堅持,既要勤于思考又要有理論勇氣。
勤于思考是治學的內在要求。李步云“不愿當思想懶漢”,[104]他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就是勤于思考的產物。沒有他對學術精益求精的要求,他構建的人權理論體系就不可能如此精致。在這一點上,他在1991年發表的《論人權的三種存在形態》與2004年發表的《論人權的本原》具有代表性,充分體現了他在理論建構上的精雕細琢。例如,人權包括應有權利、法定權利、實有權利與人權源自人的自然屬性和社會本質等理論觀點都已經成為李步云富有個性特征的理論觀點。再如,李步云認為人權的主要內容是公民和國家之間的關系,他在細致思考下進一步提出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的八個方面的區別與聯系,最終結論是國家權力是手段而公民權利是目的,這是非常令人信服的。
理論勇氣是治學的自我革命。從理論勇氣來看,李步云在治學上的每次創新實際上就是一次自我革新和自我革命。例如,主編《人權法學》教材,建言成立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推動人權一級學科發展都是他勇于創新的體現。在學術研究上,他在1978年發表的《堅持公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被視為法學界突破理論禁區的第一篇文章,而1979年發表《論我國罪犯的法律地位》在當時也是充滿風險的。因此,同是“法治三老”之一的江平曾言,他敬佩李步云兩點,“第一點,他的勇氣,包括學術上的勇氣”,“另外,我敬佩他的骨氣”。[105]
創新的前提是求實,只有立足現實問題、了解現實情況,把握現實存在的矛盾發展變化規律,才有可能創新。止步于現實、妥協于現實的人難以創新。創新同樣需要理想信念的指引,沒有信仰與追求就難以超越現實。正是因為李步云既有堅定的人權信仰指引又對現實的人權矛盾發展變化規律有深刻的把握,才能在關鍵時刻有所創新。由此李步云也被認為是理想主義者。
(三)嚴謹
“嚴謹”是治學的品格。李步云對待學術是嚴肅認真的,是有嚴格要求的。關于治學嚴謹,李步云主要強調堅持兩點,即態度上要認真、思維上要縝密。這兩點體現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上就是要認真對待人權學科,發展人權學科的思維要縝密。
態度認真是治學的基本前提。對待人權、人權教育、人權法學以及人權學科的發展,李步云是高度認真的,也是親力親為的。認認真真研究人權理論,扎扎實實推動人權教育,是改革開放以來李步云從事人權研究與教育工作的真實寫照。在筆者看來,李步云已經把人權當成了信仰、事業、工作以及生活。第一,李步云把人權當成自己一輩子的信仰,篤信之。信仰人權是李步云認真對待人權的源頭。第二,李步云將人權作為自己一輩子的事業,篤行之。李步云的一切工作都是圍繞人權展開的,他是為了人的幸福而工作,所以他對待生活非常樂觀。第三,李步云將人權作為自己一輩子的工作,踐行之。李步云信仰人權,其從事人權研究與教育工作就是為了追求人權、踐行人權,否則怎么會到了七十歲還在推動成立人權研究機構?到了九十高齡還筆耕不輟?第四,李步云已經將人權視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深愛之。生活即人權,人權即生活。人權已經融入李步云的生活,李步云的生活就是為了人權,進行人權研究和開展人權教育也是為了更加幸福地生活。當然,李步云的人權之路也并非一路坦途,時而也會遇到挫折,但這并不會改變他的初衷,他反而愈挫愈堅、愈戰愈勇。
思維縝密是治學的基本素養。李步云之所以能夠在推動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中有所作為,關鍵就在于他的思維縝密。他治學的“思維縝密”主要體現在“細致”與“及時”兩點上。“細致”主要體現為李步云在著書立說時十分細心、精益求精,他寫文章如同雕花,一字一句都精雕細琢。從這個角度來看,李步云取得的所有成就與他注重細節是分不開的。“及時”主要體現在他對時代發展的“把脈”上,他能號準時代脈搏跳動變化規律,準確開出人權學科發展的時代“藥方”,適時推動學科發展。《環球人物》曾形容李步云為“六點鐘報曉的金雞”,[106]就是贊譽他思維縝密,善于把握火候并提出具有建設性的建議。改革開放以來,在開展人權研究、推進人權教育、建設人權法學、設立國家基地、發展人權一級學科等幾個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的關鍵點上,李步云都把握住了時機并有所作為,從而對當代中國人權學科起到了直接的推動作用。
(四)寬容
“寬容”是治學的美德。治學“寬容”充分體現了李步云的人權精神與人權信仰。李步云“寬容”治學理念的精髓在于堅持兩點,即“寬以待人”與“有容乃大”。在李步云看來,人與人之間都是平等的,所以待人之道貴在平等。而要做到平等待人,首先就要尊重人。因此,“尊重人”的觀念是李步云人權精神的重要內核。“有容乃大”是指治學的心胸要開闊、視野要遠大,可以容得下不同觀點或看法。“寬容”理念使得李步云的為人與治學相互成就,為人具有寬容的精神,治學具有寬容的美德。
在李步云身上,治學的寬容與做人的寬容、學術的寬容與政治的寬容是密切聯系在一起的。[107]換言之,“寬容”成為李步云為人處世、治學立說的一種內在氣質,體現在其生活、工作以及學術人生的每個階段、方方面面。李步云“寬容”理念既強調人與人之間相互尊重、友善相處,也強調國家為政宜寬,國家權力要保障、服務好公民權利。究其原因,這與他對人與國家的認知密不可分,在他看來,人與國家之間的關系是人權最主要的內涵。[108]從對人的認知來看,李步云認為,只要是人,就會依其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而享有人權,因而必須尊重人,這里的人既包括本國公民也包括外國公民或無國籍人,既包括領導干部也包括民眾,即包括富人也包括窮人。學術的“寬容”為國家的“寬容”提供了注解,在國家層面上特別強調“民族和民族和睦相待”“本國與他國和平共處”,即“美美與共”“和而不同”,使國家內涵更為豐富,人與國家的關系更為清晰,人權的意義更加與時俱進。
因此,在李步云的觀念之中,人與國家之間“和為貴”,可以通過“公民”這一法律概念或人權的價值追求有效連接并統一起來,并賦予“寬容”更為深邃的內涵,即國家“寬以待人”“有容乃大”,從而為當代中國的人權事業發展進步奠定更加寬容的價值基礎。
在治學理念上,李步云曾經深刻地指出,“文章有多種境界,深入淺出應是最高的境界。真理是樸素的,不可故弄玄虛”。[109]從這個角度而言,“求實”“創新”“嚴謹”“寬容”治學“八字經”是他著書立說從“深入”到“淺出”的橋梁,是真理回歸樸素的正道。因此,李步云的治學理念實際上與他的認識論、方法論已經高度融合。他的治學“八字經”就是其學術研究的唯物論與辯證法。在治學理念指引下,李步云的著作盡管立意高遠,但是言簡意賅,盡可能用通俗易懂的文字表達樸素的真理。“大道至簡”是對李步云文風的概述。從深層次而言,李步云這種治學風格的形成與他的人權信仰是相通的。人權本來就是人之為人不言自明的權利,只要是人就應該享有人權,沒有人會認為自己不需要人權。但是,如果通過所謂學者的研究,人權反而成為專家的術語,成為神秘莫測的事物,讀者不知所云,百姓不知人權為何物,在李步云看來這是學術研究的悲哀。
七、結語
人權是李步云學術人生的一條主線,李步云在人權基礎理論研究、人權教育、人權法學、人權一級學科以及人權學科建設方法論上的“五個倡導、五個奠基”對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概括起來,有四個明顯特征:第一,時間跨度長。李步云在人權學科建設上布局謀篇近50年,從人權研究入手,推動人權教育,見證國家發展與社會變遷。改革開放以來,像李步云一樣自始至終深耕人權的學者不多,如今仍然活躍者更少。第二,涉及范圍廣。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的每一個階段、每一個方面甚至每一個細節中,李步云幾乎都有學術貢獻。他不僅關注人權基礎理論、人權教育、人權法學、人權一級學科等問題,也關注法治、民主、經濟、社會等方面的建設問題,將理論與實際緊密聯系。第三,學術貢獻多。李步云對人權學科的發展起到了全面、系統、直接、明顯的推動作用,獲得學界普遍的認同。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發展上,他強有力地推動了人權理論體系的建構、人權研究機構的建設、人權教育的開展、國家人權教育與培訓基地的設立、人權法學以及人權一級學科的發展。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第四,社會影響大。李步云在人權研究上的學術影響自改革開放以來沒有間斷過。他發表的人權理論觀點、建構的中國特色人權理論體系、組織的系列人權教育與培訓活動、提出的關于人權學科建設的建言建議、主編的《人權法學》教材等對發展人權學科都有著廣泛而深遠的影響。所以,在當代中國人權學科領域,李步云是當之無愧、實至名歸、德藝雙馨的倡導者與奠基人。
在我看來,李步云進行人權研究和教育,推動人權學科創建和發展,弘揚和傳播當代中國人權觀,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窮其一生,他回答了導師陳守一“人治還是法治呢,值得研究”的時代之問,也傳承了導師張友漁“學以致用”的治學精髓。他無愧于老師、無愧于國家、無愧于時代。在近70年學術生涯之中,他經歷了時代的風風雨雨,也經歷了個人的榮辱得失,不過這一切在他看來皆為浮云,只有“為人權而斗爭”才是內心永恒的信念。正如他自勉所言:“權勢利祿身外物,是非功過任評點。歲月無情終有情,愿留文章在人間。”
【Abstract】Li Buyun is a member of the Honorary Faculty of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and is respected as one of the “Three Elders of the Rule of Law”. He was the first to advocate the rule of law and the protection of human rights. When it comes to the rule of law and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human rights discipline, it is a must to mention Li Buyun. “One center, two combination” is the basic idea of Li Buyun in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rights disciplines, that is, centering on the platform construction of human rights research institutions, insisting on the combination of human rights research and human rights education, and insisting on the combination of human rights law and human rights first-level disciplines. “Five advocations and five foundations” is the concentrated embodiment and important achievement of Li Buyun’s idea of advocating human rights protection in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rights in contemporary China. First, he advocates the research of basic theories of human rights, constructs a theoretical system of human right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fully demonstrates the core meaning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view of human rights, and lays a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human rights discipline. Second, he advocates human rights education and proposes the establishment of a national human rights education and training base to spread and promote contemporary Chinese views on human rights and lay an educational found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human rights disciplines. Third, he advocates human rights jurisprudence, interprets and disseminates contemporary Chinese concept of human rights rule of law, protects human rights according to law, and lays a disciplinary found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human rights rule of law in contemporary China. He advocates a human rights discipline, interprets and disseminates the human rights concept of a community of human destiny, which is a human rights community, and lays a disciplinary foundation for the reform of global human rights governance. Finally, he advocates the “eight-character classic” of “seeking truth”, “innovation”, “preciseness” and “tolerance” to lay a methodological foundation for his academic life. In short, Li Buyun’s “one center, two combinations” and “Five initiatives and five foundations”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human rights discipline in contemporary China have become an important connotation of the independent knowledge system of human rights in contemporary China, which not only affects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human rights discipline in contemporary China, but also has a far-reaching impact on the development and progress of the human rights cause in contemporary China.
【Keywords】Li Buyun; contemporary China; human rights; human rights discipline; safeguard human rights
*[收稿日期]2024-04-13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權理念研究(19JJD820013)。
[作者簡介]陳佑武,法學博士,廣東工業大學人權法治研究中心教授。
[1] 習近平:《堅定不移走中國人權發展道路 更好推動我國人權事業發展》,載《求是》2022年第12期,第9頁。
[2] 李步云:《法治新理念:李步云訪談錄》,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封面;裴志勇:《“敢開第一腔”的法學家》,載《人民日報》2005年1月5日,第14版。
[3] 李步云:《法治新理念:李步云訪談錄》,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頁。
[4] 張志銘等:《書劍人生》,湖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8頁。
[5] 高全喜:《看,這位八十歲的法治布道者——高全喜談李步云》,載中國法學創新網2013年11月26日,http://www.fxcxw.org.cn/dyna/content.php?id=8594。
[6] 陳佑武:《李步云: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奠基人》,載《人民法治》2022年第3期,第50頁。
[7]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308頁。
[8] [美]R. P. Peerenboom, “Rights, Interests, and the Interest in Rights,” Stanford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 Vol.31(1995),p.359. 中文譯文為《論權利與利益及中國權利之旨趣》,張明杰譯,載夏勇:《公法》第一卷,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11頁。
[9] 李步云:《創新是治學的追求——李步云先生自選集》,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381頁。
[10] [日]鈴木敬夫:《中國的人權論和相對主義》,成文堂1997年版,前言第10頁。轉引自劉作翔等主編:《法治理想的追求》,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04頁。
[11] 《全國杰出資深法學家李步云九十感言:我不過是偉大時代的小小浪花》,載澎湃新聞網2023年8月23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4336383。
[12] 《全國杰出資深法學家李步云九十感言:我不過是偉大時代的小小浪花》,載澎湃新聞網2023年8月23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4336383。
[13] 裴智勇:《李步云:“敢開第一腔”的法學家》,載《人民日報》2005年1月5日,第14版。
[14] 李步云:《法理探索》,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9頁。
[15] 李步云:《走向法治》,湖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410-412頁。
[16] 李步云:《法理學》,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71頁。
[17] 李步云:《論人權的三種存在形態》,載《法學研究》1991年第4期,第11-17頁。
[18]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8-64頁。
[19] 李步云:《論人權的本原》,載《政法論壇》2004年第2期,第10-17頁。
[20] 李步云:《法理學》,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59頁。
[21] 李步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科學內涵和重大意義》,載《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8年第4期,第20頁。
[22]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4頁。
[23]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1頁。
[24] 李步云:《法理探索》,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72頁。
[25] 李步云:《法理探索》,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72頁。
[26]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8頁。
[27]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1頁。
[28]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8頁。
[29] 李步云、楊松才:《執政為民必須依法治國》,載《光明日報》2003年11月11日,第11版。
[30]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8頁。
[31]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65頁。
[32] 李步云:《論人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122-317頁。
[33] 李步云:《論人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138-142頁。
[34]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79頁。
[35] 李步云:《邁向法治新時代——我的治學理念和實踐》,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9頁。
[36]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8-19頁。
[37] 李步云:《邁向共和國法治的新時代》,載《法學研究》2013年第2期,第3頁。
[38] 李步云、王修經:《人權的國際保護與國家主權》,載《法學研究》1995年第4期,第22頁。
[39]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82-87頁。
[40] 李步云:《論人權的三種存在形態》,載《法學研究》1991年第4期,第16頁。
[41] 李步云:《中國法治之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9頁。
[42] 李步云:《走向法治》,湖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頁。
[43] 李步云:《中國法治之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5-26頁。
[44] 李步云:《論人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73頁。
[45] 李步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科學內涵和重大意義》,載《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8年第4期,第21頁。
[46]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9-20頁。
[47] 中國人權研究會編:《論人權與主權——兼駁“人權高于主權”論》,當代世界出版社2001年版,第260頁。
[48]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278頁。
[49]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149頁。
[50]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8頁。
[51] 中國人權研究會編:《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湖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912頁。
[52] 中國人權研究會編:《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湖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918頁。
[53] 中國人權研究會編:《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湖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924頁。
[54] 中國人權研究會編:《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湖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910頁。
[55] 陳佑武:《李步云: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奠基人》,載《人民法治》2022年第3期,第52頁。
[56] 《習近平著作選讀》(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31頁。
[57] 陳佑武、李步云:《論當代中國的人權學科》,載《人權研究》2023年第1期,第71頁。
[58]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94頁。
[59] 李步云、孫世彥:《人權案例選編》,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序言。
[60] 陳佑武:《人權知識殘疾人權利讀本》,湖南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2頁。
[61] 中國人權研究會:《中國人權年鑒》,當代世界出版社2000年版,第2頁。
[62] 中國人權研究會編:《中國人權年鑒(2006—2010年)》,湖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3頁。
[63]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279頁。
[64] 劉作翔等主編:《法治理想的追求》,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6頁。
[65]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280頁。
[66]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311-322頁。
[67] 《依法治國首倡者李步云:我這輩子堅持兩項事業“法治和人權”》,載澎湃新聞網2016年1月6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417244。
[68]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308頁。
[69]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94頁。
[70] 李步云:《法理學》,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57-471頁。
[71]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頁。
[72] 李步云:《論人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73頁。
[73] 陳佑武:《李步云:當代中國人權學科奠基人》,載《人民法治》2022年第3期,第56頁。
[74]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4頁。
[75]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93-394頁。
[76] 李步云:《論法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7、20頁。
[77] 李步云:《論人權的三種存在形態》,載《法學研究》1991年第4期,第16頁。
[78] 李步云:《法理學》,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57頁。
[79] 李步云:《社會主義人權的基本理論與實踐》,載《法學研究》1992年第4期。第7-8頁。
[80]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322頁。
[81] 李步云:《法治新理念:李步云訪談錄》,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4-142頁。
[82] 李步云:《再談依法治國十大標準》,載《中國法律評論》2017年第4期,第1-5頁。
[83] 陳佑武、李步云:《中國法治理論四十年:發展、創新及前景》,載《政治與法律》2018年第12期,第69頁。
[84] 《習近平著作選讀》(第二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597-598頁。
[85] 李步云:《邁向法治新時代——我的治學理念和實踐》,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61頁。
[86] 陳佑武、李步云:《中國法治理論四十年:發展、創新及前景》,載《政治與法律》2018年第12期,第65-67頁。
[87] 李步云:《法治新理念:李步云訪談錄》,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03頁。
[88] 李步云:《論法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293頁。
[89] 李步云:《法治概念的科學性》,載《法學研究》1982年第1期,第7頁。
[90] 李步云:《論法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3頁。
[91] 李步云:《論法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90頁。
[92] 李步云:《論人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245-247頁。
[93] 陳佑武、李步云:《論當代中國的人權學科》,載《人權研究》2023年第1期,第71頁。
[94] 李步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科學內涵和重大意義》,載《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8年第4期,第21頁。
[95] 李步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科學內涵和重大意義》,載《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8年第4期,第20頁。
[96] 李步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科學內涵和重大意義》,載《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8年第4期,第20-21頁。
[97] 陳佑武、李步云:《論當代中國的人權學科》,載《人權研究》2023年第1期,第67-71頁。
[98] 陳佑武、李步云:《論當代中國的人權學科》,載《人權研究》2023年第1期,第73-74頁。
[99] 陳佑武、李步云:《論當代中國的人權學科》,載《人權研究》2023年第1期,第74頁。
[100]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5頁。
[101]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5頁。
[102]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238頁。
[103] 張志銘等:《書劍人生》,湖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5頁。
[104]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239頁。
[105] 張志銘等:《書劍人生》,湖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5-46頁。
[106] 盧楚函:《李步云:現代法治主要是“治官”》,載《環球人物》2014年第30期,http://paper.people.com.cn/hqrw/html/2014-11/16/content_1514357.htm。
[107] 李步云:《邁向法治新時代——我的治學理念和實踐》,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13頁。
[108] 李步云:《人權法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78頁。
[109] 李步云:《法苑春秋》,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19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