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記

野花記

這曠野的花在聚集

像泛濫的蒼生在等待決堤

像閃亮的雀群壓過了額頭

像硬而易破的殼泄出了情種

我和它們如影隨形，越走越重

只要跌倒，就會陷入無邊的溫柔

和困惑之中

我們的大地真美好

總用無數的重生來替代死亡和沉遁

它們緊緊地抓住褲腳

遺留著前世的憎恨

而我又踏過了它們一次

是不是記下了新的仇恨？

在春天

落在自己身上的才叫不幸

愛你一輩子的才叫傷口

你看，在春天，有贈與就有掠奪

堅雪在退卻，老皮破開

對于它們，這是必須的悲傷

而那些野草，則從不講規矩

撒歡似的圈占領地，塞滿了石縫

石板就必須，接受這漲滿的疼痛

這一刻，我是靜止的

但春天像沙子一樣流動

我預見了下一個季節，更多的悲傷

而不必悲傷的，只有眼前的大樹

在春天，大樹慢慢收回她的葉子

那些干冷的夜，她什么都沒丟掉

孩子們離開過，又回來過

我的人臉無法識別

一次、兩次、三次了，門禁在嚴厲地拒絕

到處都有盔甲，而無法蒙面的是我

是人不對，還是這張臉的問題

禁止通過！

如果世上已知的系統都識別不了

是不是就宣告了我的消失？

我啊，這人間的一部分

終是活于私處，難以沉浮

只有獨立的水平線，或是逼仄之途

月黑風高時適合出逃

逃出這人臉組成的汪洋

浩蕩的代碼還在繁殖

在身后劈啪作響，在兼容和排斥

梯子

A，我說的是一個字母，它不是金字塔

它是假設的，沒有傾斜的原點

萬物都已懸空，它是站住的一根刺

真正的攀登不迷戀山巔

山腰保持向上的可能

而頂端只是一個實數

群峰皆是虛無，道途顯晦

如若從原點算起

一個字母是多么的巍峨

這些年，他安心養病

這些年，5HpaINXEEqRl+Ja4Xcsl5SKP1UvbZVI7D9l0sAJbHAU=他安心養病，不多說一句話

他肺里的沙子變成了丘陵，野駱駝在奔馳

但很多的高，他跨不過

我也無法觸及

那些裹著白頭巾的人也沒有過去

一些草只俯身在寂靜之地

像一些命，就拴系在門環

這些年，他養大的病愛他勝過妻兒

從他的肺部叢生，吻遍周身

把一頂帳篷筑成了堅堡

讓他的心潮也開始變硬

這些年，我替他回去了幾次童年

過往的笑，我揣回了一些

在他的妻兒哭泣時

我小心地拿出來

幫他們蓋住幾粒，溢出的黃沙

釣

從我后面的窗戶望過去

街道，這副被磨薄的繭

越來越清澈，幾輛老車在

緩慢地滑行。像青魚

領命般地趕赴下游

這狹小的城宇，巨大的水池

不止有我這一個18樓的垂釣者

這里時常沸騰和干涸

有永恒的悲涼和歡樂

一想到天空時刻在靠近

我就沉迷于遠眺和遼闊的岸

（莫日根，本名劉濤，達斡爾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五期少數民族創作班學員。作品見于《詩選刊》《作家》《山東文學》《延河》等，出版詩集《一個人的無名對話》《今夜的禱告》《方程式下的行走》、歷史散文著作《風骨里的血脈》。）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