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愿望

如果有一天，你被告知有一個可以實現任意愿望的機會，你會許下什么愿望？

2022年，世界人口達到80億。同年，由美國藝術家查爾斯·索爾和瑞安·布朗共同創作的漫畫《80億個精靈》問世。故事假設，每當地球人口達到80億時，80億個許愿精靈就會降臨人世，為每一個人實現一個愿望后，隨即消失。直到存活在地球上的人們都許完愿望，地球便會重置，待地球人口再度達到80億，精靈再次降世，如此循環。

在精靈降世伊始，有人被鈔票淹沒，有人具備了穿越的超能力，有人在天空翱翔，殘疾人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連八旬老人都可以重返18歲……這是人類第一時間想到的樸素愿望，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滿足自身的小我需求。

然而，人性原始本能的另一面，是被社會約束的破壞力、攻擊力和暴力。有人許愿變成吸血鬼，在馬路上瘋狂地撕咬他人。地球的秩序很快被鋪天蓋地的人之邪念擊碎，開始上演一場場末日鬧劇：火光四射、超人遍地、怪獸橫行、機甲轟天、山峰拔地而起……

漫畫里有一家酒吧并未受到外界的影響，因為老板威爾當機立斷，對他的許愿精靈說：“在這間酒吧外許下的所有愿望，對這間酒吧及里面的一切都不起作用。”

酒吧內，一位黑人父親許愿復活了妻子，一家三口得以重聚；一位來自中國的準爸爸許愿，“擁有在這亂世存活的一切技能，有能力保護任何與我同行的人”；12歲的黑人男孩在與母親重聚后，許愿成為戰斗力爆表的超能英雄，期待能保護父母和更多的人。還有一支3個人的搖滾樂隊，除了女主唱黛西浪費了自己的愿望，其余兩個人，連同那位懷有身孕的中國母親，在目睹世界的荒亂后，下定決心：“絕不輕易許愿。”

在這間酒吧內，出現了超越人類原始本能的欲望——利他的欲望。威爾感覺到，在這些人中，將有一個人能存活到最后，許下能終止這一循環的“完美愿望”。

其實，威爾是上一輪人類許愿“角逐場”中留下的最后一個精靈，他將許愿精靈的使命比作“宇宙安全閥”：每當地球上擠滿無數欲望，人類的精神天地變得越來越狹小的時候，精靈就會出現。當有人許下一個完美愿望時，精靈將不再降臨人間，地球也不會變成人類欲望的熔爐。而這個完美愿望，精靈們求索了幾個世代，一直沒有結果。

漫畫中，有一個叫弗洛伊德的中年男子，他在前半生不斷被否定，于是他滿懷憧憬地許下愿望：“讓所有人都相信我。”從此之后，弗洛伊德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他建造了一座屬于自己的“安全宮殿”，他的身邊多了萬千擁躉，超人和精英“心甘情愿”地聽從他的差遣，曾拒絕他求婚的女友回心轉意，和他生兒育女。

但他并不滿足于此，為了實現自己更多的欲望，他用第一次許愿獲得的蠱惑人心的能力，輕松將他人的許愿精靈占為己有。為了不讓自己許下的愿望和別人的互相矛盾，他請來精明的律師，為他起草像法律條文般邏輯嚴謹的愿望清單……

與此同時，人類許的愿望從動物本能無限膨脹的階段，到充滿殺戮和競技的超能力角逐階段，再到滿足自身深層需求的智斗階段。在馬斯洛的需要層次模型里，生理需要處于金字塔的底端，而自我實現需要處于頂端。在這部漫畫里，追求底層需求的人總是最先退場，而追求更高階自我實現的人，也沒能走到最后，因為他們的愿望無論多強大也終究會被更強大的欲望所吞噬。而地球因為人的欲望一一被滿足，變得寸草不生，隨后出現人口驟減的情況。

這似乎與許多文學作品里對人的欲望帶來的后果的描寫如出一轍。在雅各布斯的小說《猴爪》里，一個退伍的英國士兵偶然從古印度的高僧那里得到了一只有魔力的猴爪，可以實現他的3個愿望，但他的前兩個愿望都帶來了可怕的后果。士兵的第三個愿望是在恐懼中許下的，他祈求第二個愿望帶來的可怕后果消失。

可是，《80億個精靈》并未否認欲望的積極效果，也不吝嗇筆墨地展示那些由人性之善產生的愿望。不僅如此，它一直在引領讀者思考，如果人們只有一個愿望，什么樣的愿望能讓世界變得更好？

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部漫畫則體現了這句話的另一個角度：“己所欲也，亦施于人。”漫畫的結尾，在威爾開的那間酒吧里，完美愿望誕生了。畫面的最后一幕，地球和月亮恢復原狀，地球人口重新回到80億，而精靈數量則變為0。這個完美愿望救贖了地球，也救贖了迷失在欲望里的人類——

“每個人都能以想要被愛的方式，去給予愛。”

（彭慧慧摘自微信公眾號“青春元宇宙”）